第5章

第五章

那男人生得極美，雌雄莫辨的神容之下很難讓人相信這就是傳說中骁勇善戰的平南王。

淩琰對他的事情略有耳聞。

平南王并不理會她，自顧自地繼續談着琵琶。

好一副美麗的皮囊啊，她由衷感慨。

“你在這裏幹什麽？”

怎麽好像聽到冰山的聲音了，一定是錯覺吧。

【宿主請注意，您即将...】

還沒等系統的聲音播放完，淩琰眼前一黑，一個熟悉的人影擋在自己面前。

荀奕依舊穿着官府，面無表情如一根柱子一樣豎立在淩琰跟前。她仰頭讪笑，一步一步往門口挪動，卻被他隔着衣袖抓住手腕。

“宮規禁止夜深外出。”

毫無感情的話語從那張冷漠的嘴裏說出來，聽上去比冬天的風還冷。

淩琰眨眨眼睛，無辜狀。

“明天去慎刑司領罰吧。”

咣當一聲，她的小世界崩塌了，要不是還有第三個人在場，淩琰恨不得給面前這個冷酷冰塊跪下。

仿佛是知道她的小心思，荀奕難得勾起嘴角，語義不明。

“頂多罰你一個月薪水。”

剛松了一口氣，那邊的琴聲戛然而止。平南王面無表情地朝他們這邊望來，無聲地埋怨這兩個人打擾了自己的雅興。

最後，荀奕隔着袖子捏着她的手腕将她脫了出去。

一只腳剛出門，他就如拿着一塊燙手山芋一樣慌忙松開她的手。見到這副罕見模樣，淩琰饒有興致。

“荀太傅害羞了？”

“不得無禮。”

月光将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在很遠的黑暗之中産生一個交點。

荀奕将她交給了巡視的宮人，自己抱着書準備離開，沒走幾步又退回來。

“你不必去領罰，就當我們沒有見過。”

隔日，天還沒亮淩琰便睜開眼睛，身上已經輕快許多，頭也不昏沉。她披着一件衣裳來到院中小坐，一邊呼吸着新鮮空氣一邊埋頭寫教案。

她依舊保持着現代握筆的方式，奮筆疾書的功夫，院門口傳來一陣嬉笑打鬧的聲音。

蕭允正向這邊走來，他剛下騎射，滿臉是汗。身後還跟着兩個睡眼惺忪的小團子，蕭月見到淩琰，開心地哇啦哇啦叫起來，給這蕭索的院落帶來了一絲美好的生機。

今日學宮休沐不用去上學，三個小家夥早早來到淩琰的院中，期待着淩老師今天能帶他們做些什麽新鮮的事情。

四個人一同用早膳，蕭月已經能獨立進食不用旁人服侍，臉頰吃得鼓鼓的，淩琰忍不住上手戳了一下這個小團子。

蕭月不明所以，茫然擡起頭，與淩琰一對視，又笑了。

今日淩琰帶着他們去“跳蚤市場”擺攤。

“市場”開設在禦花園中，各宮都用一塊漂亮的面料鋪設在地上，上面擺上一些閑置的小玩意兒，禦膳房的攤位前甚至有個上好竹條編成的蒸籠。

自從淩琰向皇後請旨在宮中開設“幼兒園”後，遲遲得不到答複，皇後一臉為難地告訴她，皇帝對這件事态度不明，但是依着皇後對他的了解，如果能辦件能令他信服的事兒，那就都不是問題。

自那之後，淩琰心中逐漸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是在宮中開設一場“跳蚤市場”，就讓那些孩子成為攤位前的“小賣家”，全宮的人都是賣家。

這是一件能讓孩子快速獲得自我認同感的方法，向皇後請了準許後，淩琰又抽空往學宮跑了幾趟。

起初，意一聽到她的提議，荀奕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簡直聞所未聞，讓孩子學那市井招數，成何體統？

将她拒之門外之後，淩琰時常帶着點心去接孩子放學，見縫插針地和荀奕說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磨了許久，荀奕看着手中奇怪排版的卷書，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內容倒是豐富。他扯着眉頭，勉強答應能在月末給孩子們放一天假去參加她那什麽跳蚤擺攤。

自從獲得了他的準許，淩琰便不怎麽往學宮跑了，荀奕每次看着她接走孩子時的輕快模樣，不知怎麽心中不是滋味起來，随即又被自己這莫名的情緒吓到，連續加了好幾夜的班。

有這樣的新鮮事兒令在各宮裏待着沉悶的妃嫔宮女們活躍起來，有的拿出自己的刺繡，有的拿出自己的書畫。

皇後給了三個孩子自己還在閨中時買的一些民間小玩意兒，九連環虎頭拉索之類。

幾個人待着大包小包來到了活動場地，荀奕早早在一棵樹下等他們，他答應蕭允早早來了占位置。

淩琰注意到他眼下的烏青，一邊幫着孩子們擺放商品一邊問。

“太傅沒有休息好嗎？”

對面沉默，幸而淩琰并沒有過多關注此事，剛放好東西攤位前便來了客人。

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她愣在原地，是芳華宮的耶律嫔。她生得極美，完完全全的胡人血統，外貌上與中原人差異甚大。她深居簡出，鮮少在公開場合露面。

她披着一件水藍色的短襖，輕輕拿起一個貍奴玩偶端詳着。

淩琰注意到，耶律嫔看上去雖雲淡風輕，但眉宇之間偶爾流露出深藏的哀愁。

兩個孩子熱情地推銷産品，全然投入。

蕭月平日裏鮮少出參加如此多人的活動，揪着淩琰的裙擺，躲在其身後，怯生生地看着過路人。

淩琰并不勉強他去面對，而是拍拍他的腦袋，告訴他讓他放心，這是個安全的環境。

耶律嫔最終買下了那個玩偶，她沒有現錢，便摘下一只珍珠耳飾給他們。那珍珠耳飾造型奇特，一看便知是從西域來的。

賣出去第一個産品後，孩子們信心大增，漸入佳境。

淩琰讓荀奕搬來幾個小馬紮，又給孩子們卷起袖子，遠遠看去真像那麽回事兒。

荀奕今日沒穿官服，他身着竹紋圓袍，腰間系着玉制蹀躞，清朗俊秀，自成一景。

神情依舊嚴肅，但整個人看上去鮮亮不少。

不少與之相熟的孩子開始還不敢接近，漸漸地也圍攏上來，太傅太傅地問候起來。

沒過多久，整個禦花園裏擠滿了人，硬生生讓這個本在秋季蕭索的花園重新熱鬧，不輸盛夏的豔麗。

孩子們跑來跑去，嬉笑打鬧，也有在正經做生意的，買東西的，無不挂着太陽般的笑容。

宮人們也參與進來，一時間，這裏與民間的小集市并無兩樣。

看着這一幕幕，淩琰打心眼裏高興，她抱起蕭月轉了一圈，對方給她逗得咯咯笑，揮舞着小拳頭表達自己與之同樣興奮的心情。

這群長在深宮的孩子，此刻也像那向陽花般，自由自在。

淩琰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拿着自己的小本仔細記錄，她經常裝作不經意地從攤位前路過，有時蹲下來仔細端詳陳列的商品，借此來觀察孩子們的反應。

在她這裏每個孩子都有一份獨特的記錄。

“總是見你寫寫畫畫，當真這麽有趣嗎？”

荀奕背倚靠着樹幹，目光中有好奇。他手裏抱着一卷書，大多時候荀奕并不參與活動，而是獨自一人閱卷。

淩琰抱着記錄本，滿足地點點頭，随意翻開一頁用指尖捏着朝他展示自己的成果。

到了下午，就連皇帝都莅臨了這個“跳蚤市場”，看着孩子們滿足的笑容，對淩琰這一策劃贊賞有佳，當即答應了她在宮中開設幼兒園的要求。

宮中适齡的幼兒皆可送往皇後宮中進行學習，每日大約兩個時辰。

不僅如此，還晉封了淩琰為宮中的一等女官，免了奴籍。

【宿主請注意，您第一階段的主線任務已經完成，請繼續觸發更多任務】

淩琰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之快，還是皇後笑着提醒她趕緊謝恩。

“跳蚤市場”結束後，她用帕子将那枚西域的耳飾仔細包裹起來，在人群的角落找到那個人。

“這是耶律嫔從家鄉帶來的，我們不能收。”

淩琰行禮後将帕子遞上去，對方神情淡然讓人捉摸不透，她打量了她一會兒，淡淡開口。

“既是交易的物件，哪有拿回去的道理，你收下就行了，無需感到困擾。”

耶律嫔的中原話帶着濃厚的西域口音，咬字上新奇卻令人舒适。

淩琰作罷，領了旨意後，她回宮的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哼，得意什麽？”

幾個嬷嬷露出鄙夷的神色，對路過的淩琰指指點點。可現在淩琰已是得了封賞的一品女官，他們不得不屈居之下。

可日子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順暢，隔三差五的就有人去皇後那裏告狀，什麽多領了幾塊銀絲碳，一天到晚不務正業帶着皇子到處游玩之類。

某日，她被召去皇後跟前，只見那主位上的人一臉無奈。

淩琰知覺不妙，扪心自問并為任何逾矩之處，可心還是砰砰直跳。

“淩兒，有人狀告到本宮這裏，說你私會外男。”

“？？？”

淩琰恨不得用手指着自己，一臉不可思議。

“我？私會外男？”

她每日除了帶孩子就是埋頭寫教案，別說私會了就是吃飯都得趕着點兒。

蒼天明鑒啊，她在內心大喊。雖是如此，她還是将頭埋得更低，掩飾自己的表情。

地磚很涼，膝蓋隐隐作痛。

皇後面露不忍但還是莊嚴肅穆。

“這事情本宮是斷然不信的，因為呈上來的供詞中寫你私會的外男是本宮的弟弟，荀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