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淩琰猛地擡起頭來,恨不得當場對天發誓,我對您的弟弟,那個冰山,絕沒有非分之想。
所幸皇後并沒有相信這份供詞,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回去的路上,路過偏房的院子,她駐足,想到自己幾個月前還躺在那裏冰冷的地面上,等待命運的宣判。
到如今擺脫奴籍,成為育幼女官,來之不易的生存機會,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屋裏傳來烤餅的香味,淩琰摸摸自己幹癟的肚子,又聽見偏房那裏用力關窗的咣當聲,仿佛是故意讓她聽見一樣。
她不以為意,要去回到自己的院子,這條是必經之路,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經過窗外的時候,路過的一名小厮不小心撞上了她的後背,正當淩琰轉頭之際,一盆冰涼的水從天而降。
瞬間的功夫,冰涼的水順着她的衣物和皮膚透滿全身,渾身因為突如其來的刺激而迅速發燙。
淩琰惡狠狠地朝着這盆水的方向看去,對方嘭的關上窗,站在窗戶後嚷嚷。
“看什麽看啊?走路沒長眼睛啊?”
忍無可忍,捏緊的拳頭松開又握緊,淩琰的性格雖不是炮仗類型,但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
她用力踹開房門,裏面的人正圍着火爐烤餅,被她在這一腳吓了一跳。
淩琰渾身濕透,衣角和發絲還在往下滴水,整個人雖然看上去狼狽不堪但是臉上的殺氣令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怔。
還沒等對方開口,她疾步上前,一把将其中一人手中還未來得及放下的水盆用力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是你潑我?”
那人心中駭然,卻還是強裝鎮定,一臉不屑。
“你自己走路不看路怪誰?”
正當她在思索要不要夾一塊燒紅的木炭往對方身上扔的時候,餘光瞥見窗外正走過一個人。
是總管李公公。
很快她心生一計,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喉嚨裏發出嗚咽,全然一副受盡欺淩的可憐樣。
“哎哎哎,你什麽樣子啊?”
李公公果然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一臉狐疑地朝這邊走來。
看到坐在地上,渾身濕透,不停顫抖的淩琰,他趕忙扶她起來。
“哎喲喲,淩姑姑這是怎麽了?怎麽這副模樣?”
淩琰背着李公公朝着對方挑眉,雙手撐地,裝作腳下一軟,又摔在地上。
她一手掩面,作啜泣狀。
“我只是路過此處,誰知被人從頭到腳潑了盆冰水,公公您也知道不久前我剛落水,身上的寒症還沒好透......”
她用力吸吸鼻子,努力将聲音又夾住一些。
“我身子不好倒不要緊,只是這寒症容易過人,要是哪個皇子因為我抱恙,我,我如何對得起陛下的苦心。”
淩琰從懷中取出帕子,掏出來還在滴水,她手指輕輕一擰,作勢就要往臉上擦去。
李公公聞言,不禁大怒,面前的女子可是陛下親封的一品女官,更是皇子們的老師,這一個個奴才如何得罪得起?
對面那人被淩琰的一頓操作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要驚掉在地上。
這人平日裏看上去溫順無比,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全然一副誰都能踩一腳的包子模樣。
真是小瞧了她了......
她瞪着淩琰,眼中冒火。
李公公向她投去一計眼刀,咳了一聲站起身來,一腳揣在那人身上。
看得淩琰牙根子發酸,這名後宮無敵手果真狠辣,上來就踹人心窩子。
“大膽,淩姑姑是什麽人,你們是什麽人?”
聽了這話,一屋子的人趕忙跪下來,直呼自己錯了。
“去慎刑司領板子去吧,你,你,還有你,以後去浣衣局,如此德行怎配服侍皇後娘娘。今日灑家不給你們點教訓,明天就能騎在主子頭上,我看,真是反了天了。”
一瞬間,屋內鬼哭狼嚎,他們向淩琰投去求救的目光。
當然是裝看不見了。
最後,幾個人被李公公身邊的人拖去慎刑司。
她朝公公行了個禮,對方急忙扶起。
“我還有一事,想請李公公幫個忙。之前我在池邊落水......”
還未等她把話說完,李公公就讓她放心,自己一定會查得水落石出,給她一個交代。
“那灑家就告辭了,皇上那邊又要事。下次姑姑如再遭刁難,盡管吩咐灑家就是。外邊兒風大,您趕快回去吧。”
二人別過後,淩琰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裹緊身上潮濕的衣衫,朝着自己的院落快速走去。
下午起了風,涼風配上濕透的衣衫,瞬間讓她牙關打顫。
“淩姑姑。”
蕭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扭頭就見小家夥抱着一堆書本朝自己跑過來。
身後,還跟着荀奕。
淩琰心中直呼不妙,若是被他見到自己這副狼狽模樣,指不定怎麽數落自己。
今日自己這是什麽運氣,倒黴事兒一件接一件。她在心中暗暗嘆氣,感嘆命運不公。
【宿主,請注意您已觸發主線任務二】
冷不丁的,許久不出現的故障系統再次運作。淩琰被這聲音吓一跳,随後問它主線任務二是什麽?
毫無反應,仿佛剛剛只是一場白日夢。
她在心裏問候了一下系統,随後挂上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面對兩個人。
荀奕今日當差依舊是一身绛色官府,外面披着一道暗繡披風,頭佩玉冠,若要說有什麽與往日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胸前別着一枚精致的襟花。
竹葉狀,下面綴着一顆圓潤的珍珠,小巧精致。
荀奕見她這副模樣,眉頭緊鎖。
淩琰見他盯着自己不放,緊閉雙眼,準備接受一場說教。
下一秒,設想中的場景并沒有發生,一道陰影籠罩在自己眼前,再睜眼的時候,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披風。
披風內層做了鵝毛內膽,十分溫暖,鼻尖萦繞着熟悉的熏香。
他将披風解下立刻披在她的身上,随後不再動作,淩琰見狀,趕忙自己系好系帶。
這人,真是無時無刻都在守着規矩。
有一瞬間,他們面對着面,很近,近到淩琰可以看清他抖動的睫毛。
二人無言,荀奕率先打破了沉默。
“還冷嗎?發生什麽事情了?”
“謝謝你好多了,放心,我都處理好了。”
她感受着披風的溫暖,揚起笑臉,發自內心的。
實際上,她的眼淚在心中吞了一百八十遍,同時默默給荀奕發了張好人卡。
他眉頭還是緊縮着,想再問些什麽但還是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禮法告訴他,到此為止就好。
蕭允發覺出不對勁出來,抱着淩琰的腿,打抱不平。
“是誰欺負淩姑姑了?我去找他算賬!”
淩琰苦笑不得,蹲下身用指腹輕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誰能欺負我?欺負我的都被我打趴下了。你好好跟着荀太傅學習,将來淩姑姑還指望你給我賞個大宅子呢。”
蕭允懵懵點頭。
她牽起他的手,道:“荀太傅送你回宮,你該說什麽呀?”
蕭允依禮向荀奕道謝。
淩琰沖荀奕偏頭一笑,笑容明朗,令人動容。
“多謝太傅了,這披風......”
“你收着就好,我府中的衣物并不貴重。”
三人就此別過,蕭允拉着她的手和她講着今日學宮中的趣事,偶有學問上不懂之處淩琰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她不知道,那人,在原地久久沒有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見桌上擺放着一壺剛煮好的姜茶,裏頭放了許多驅寒之物,侍女櫻桃走了進來,為她倒上一碗。
“剛剛我在外邊碰見了荀太傅的侍從,他說從學宮回來時見到姑姑着了涼,但又不敢貿然詢問,便準備了一壺姜湯讓我帶給姑姑。”
櫻桃為淩琰取下外邊的披風,看到披風,她“咦”了一聲。
淩琰捧着湯碗,疑惑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這披風的針腳似乎在哪裏見過。”
結果半晌也沒想起來。
或許是披風和姜湯的功效,加上櫻桃将被褥用炭火熏的蓬松溫暖,晚間的高熱并沒有找上她。
第二日一早,淩琰聽到外面叽叽喳喳,自己困得睜不開眼。
櫻桃抱着衣物進來,道:“姑姑,外頭皇子們都來了,等着您去上課呢,您快些梳洗吧,”
遭了,自己怎麽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今天是幼兒園開課第一天,她急忙梳洗好,接着拿出自己的備課筆記。
有孩子的地方都是亂哄哄的,蕭月在其中看上去興致高漲,手舞足蹈。一屋子的孩子叽叽喳喳,荀奕一臉黑線站在角落。
縱是他這樣學富五車,閱人無數的太傅之首,面對幼童,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這樣年紀的孩子,道理是不聽的,說教是無用的,自己的血壓是控制不住的。
他突然有些好奇,淩琰會怎樣教導這群小魔王。
其中一些孩子并未離開過自己母後和嬷嬷身邊,生平第一次上學,根本無法克服離開母妃的焦慮。有幾個年紀尚小的,嘴一撇哇哇大哭,其餘孩子見狀,不少也開始掉小珍珠。
“我想母妃,我要母妃。”
哭聲逐漸此起彼伏,蕭月在其中顯得不知所措,也不明白為什麽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就苦了起來。他的小腦袋裝不下那麽多,蕭月安靜下來,靠着哥哥坐,一個人在那兒扣着手,東張西望。
“誰想要這個貍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