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淩琰變戲法一樣從手裏變出一個貍奴模樣的小裝置,輕輕一拉後面的拉繩,竟能跑起來,并且發出喵喵叫。
宮中給孩子的玩具都是先老三樣,她便依靠着現代的記憶,做出了這個小裝置出來。
一見能動的玩具,所有孩子都睜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她手中惟妙惟肖的木頭貍奴。
他們向淩琰投去渴求的目光,淩琰背過手咳了幾聲。
面對巨大的誘惑,幾乎是一瞬間,屋內安靜了下來。有幾個臉上還挂着眼淚鼻涕,此刻也是乖乖端坐着。荀奕在一旁站得筆直,面無表情的他令和他位置相近的幾個孩子往中間挪了挪。
淩琰在牆上蘸了一張巨大的宣紙,上面寫着每個同學的名字,又用不同顏色的筆将其圈起進行分組。
接着告訴孩子們按照紙上的分組換位置,不多會兒,在荀奕的輔助之下,一個個小桌子拼起來了一個個小組。
這在宮中聞所未聞,幾名看熱鬧的太傅睜大眼睛,見淩琰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這群小魔王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淩琰對每個孩子的性格都有所了解,按照性格互補搭配給每個人分了組。
一個組裏不能有兩個太活潑的,也不能有兩個太安靜的,得搭配着來。
先前淩琰在一所公立幼兒園當顧問時,和園裏的老師提出過這個方法,對方聽後苦不堪言。
“淩老師,這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我們工作非常忙,哪有時間慢慢觀察一個孩子的真實性格啊。”
于是就此作罷,想不到穿越之後,這套方案竟然也有了用武之地。
在此過程中她發現那套系統好像也不是全無用處,在她寫教案時經常冷不丁地冒出來提示方案的可行性。
【宿主,此方案的可行性為百分之六十】
【宿主,此方案對于古代的孩子來說,可行性為百分之零,請盡快更改方案】
乖乖坐好後,又開始東倒西歪,畢竟是一群小團子,能要求他們什麽呢?
孩子們逐漸安靜下來,一個個都揚着小腦袋,好奇地看着淩琰。
而淩琰并沒有選擇與他們進行互動,而是拿出一卷書自顧自大聲朗讀起來。
內容是非常簡單易懂的啓蒙讀物。
她極其專注,仿佛周圍人都不存在,讀完一篇翻下篇,即使是重複內容也不厭其煩地大聲朗讀。
漸漸的,學堂裏有孩子也拿起面前拜訪的書本,翻開,小聲念起來。
荀奕瞳孔微微放大,繼續觀察着學堂內的情況。
旁觀的太傅們竊竊私語,對淩琰的這一行為感到神奇,僅僅是大聲閱讀,就能調動這些幼童的學習勁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是最難管教的,一個個都和燙手山芋一樣。
緊接着,一個,兩個,三個......
就連蕭月都全神貫注地看着淩琰為他準備的畫卷。
教室裏閱讀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聲聲入耳。
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得很快,小團子們累得趴在桌上。淩琰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獲得全場的目光後,她又慢慢在桌邊坐下,斯條慢理地整理着桌上的書籍。
将散落的紙張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又将書卷碼得整整齊齊。
見狀,小團子們紛紛照做,整理起面前淩亂的桌面來。
幼兒園第一節課,還算有成效。如此幾個流程循環下來,孩子們已經能夠自主讀書以及收拾自己的書本。
臨近下課的時候,淩琰從屏風後面拖出來一個大箱子,裏面放着的正是剛開始時向大家展示的貍奴玩具。
每個孩子懷裏抱着玩具,笑容溢滿整張小臉,在夕陽下格外好看。
幾位妃嫔等候在外,見到自己孩子走出來,忙噓寒問暖。
“母妃,我明天還要來淩姑姑這裏可以嗎?”
“母妃,你看,這是淩姑姑送給我們的玩具。”
......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淩琰倚靠在門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為了連夜趕制出那些貍奴玩具,她已經連續幾晚沒有睡好,今日早上更是用了厚重的胡粉來掩蓋眼下的烏青。
“你做得很好。”
扭頭看去,荀奕披着夕陽而來,細碎的金黃在他身上融開。他懷中抱着卷書,面上是溫和的笑容。
幾乎是一下子,淩琰覺得自己腦袋要宕機了。
“哈哈,謬贊謬贊。”
二人一同去往皇後的茶室赴約,宮牆之下,兩個人都沉默着,仿佛都在等對方開口。
淩琰捏着衣角,亦步亦趨地跟在荀奕身後,他身形高大,不太符合她對于文弱書生這一設定。
兩人一前一後地保持着相當的距離,夕陽将他們的身影無限拉長,将金黃色的飛塵帶到二人之間又很快随風消散開。
突然,荀奕停下了腳步,他握緊手中的書卷又松開。
淩琰差點一頭撞上他的後背,幸而及時止住了腳步。
她奇怪地看向前面的人,荀奕低聲道:“你在前面走吧,我,我不習慣被人從後背盯着。”
就這樣,淩琰糊裏糊塗地走在了他的前面。夕陽可真刺眼,她眯起雙眼來适應強光,甚至開始懷疑後面這家夥是不是為了少曬點兒才選擇走在後面的。
就這樣想着,她猛得停下腳步,這一動作令荀奕措手不及,一個剎車沒剎住,徑直地朝淩琰的方向摔去。
見這樣一座冰山朝自己倒來,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她朝旁邊一閃。
“完蛋了......”
一下秒,只見荀奕幾個趔趄,最後啪一聲四腳朝天摔在地上。
“......”
好巧不巧的,前幾日京城下了薄雪,那濕雪化開後在地面上形成一層冰,各宮雖然每天都有除冰,可趕不上凍上的速度。
淩琰想用手捂住眼睛來逃避現狀,又想到對方摔倒也有自己的責任,她結結巴巴地問。
“荀,荀太傅,您還好嗎?”
摔倒的荀奕支起身來,臉上閃過一絲不正常的紅暈,同樣也是說話不利索,但是是因為自己摔倒時咬到舌頭導致的。
“不,不太好。”
“我去給你叫太醫,你在這裏別動啊。”
淩琰見形勢不妙,心中也着急起來,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過,體型越高大的人可能越手腳不協調。
不會是摔斷骨頭了吧?還是摔到神經了?自己這少得可憐的月錢夠賠嗎?為什麽古代沒有保險啊啊啊啊?
淩琰一路向着太醫院的方向狂奔,腦中閃過無數種可怕的念頭,默默為傷者荀太傅祈禱着。
還沒跑出去幾步,她一腳踩上一塊冰面,提溜了幾下,差點摔倒。
在荀奕眼中,那姿勢十分難看,他一臉黑線,但還是不忘溫馨提示。
“路面滑,你慢點兒。”
淩琰讪讪,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
她一口氣跑到太醫院,又一口氣拎着太醫跑到了事故現場。
荀奕依舊待在原地,甚至姿勢都沒怎麽變過。他的面色冷冷淡淡,淩琰心中咯噔一下。
太醫為他檢查的功夫,她蹲下來一起查看傷情,并滿懷愧疚地對他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太傅怕是左腿骨裂了,其它道沒什麽大礙,修養一月就好。”
骨裂?兩個字從淩琰腦子裏蹦出來,又像泡泡一般唰一聲破滅。
最後,荀府的馬車得允進宮接他,淩琰滿臉內疚,想對他說些什麽又無從開口,為了表達歉意,她跟着車隊一同送荀奕回府。
“我沒事,不怪你,別放心上。”
才怪。
馬車上,荀奕一條腿被用臨時夾板固定又吊在半空,他手裏捧着一卷書安靜地讀着。
淩琰蹲在一旁,滿臉愁容。想看看他的傷勢,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你在想什麽?”
她嘆了一口氣,無神地望着窗外。
“在想我得賠多少月錢。”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怎麽能對着傷者說這種話呢?即使有這樣的想法,怎麽能說出口呢。
荀奕:“...”
“荀氏還不至于坑害別人的月錢。”
車內的氣氛靜默的詭異,只有偶爾書卷翻動的聲音。
荀奕:“你今日提出的分組方法,很新穎。”
面對他的評價,淩琰先是受寵若驚,後又展開聯想。
【完了,他不會是打算把我五馬分屍了吧,先誇誇我讓我心裏好受一點】
淩琰僵硬地摸摸自己的腦袋:“哪裏,哪裏,太傅過譽了......哈哈哈。”
最後的三個字屬實是有些勉強。
“那麽賠償......”荀奕的話音未落,就見淩琰掀開車簾。
他皺着眉頭:“你幹什麽?”
淩琰假意抹了把眼淚,道:“如果你獅子大開口,那我直接跳車。”
荀奕:“...”
到了荀府,奴仆先推來帶有木輪裝置的軟椅,扶他上座,淩琰自告奮勇要推,被荀奕淡淡回絕了。
“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們來就好,你是朝廷女官,不合規矩。”
她撇撇嘴,心想都這個時候了還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不愧是荀太傅。
荀府很大,來來往往的下人們很多,看着看着她覺出一點不對勁出來。
“太傅,您沒有單獨立府嗎?”她知道,在大梁凡是成年的世家男子都會自立府邸以示外界。
荀奕搖頭,面無表情道:“我還未成親,依照禮法無需自立門戶,看來淩師對于大梁禮法還是不夠熟悉啊。”
不知怎麽,淩琰竟從這簡單的話語中不僅聽出了調侃,似乎還帶點兒其他意思。
一個念頭轉瞬即逝,快得連她自己都沒有瞧仔細了。
“等等,你叫我什麽?”顯然,淩琰對這一稱呼十分受用,一根無形的小尾巴翹了起來。
似乎是看破了她的心思,荀奕難得地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好像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的笑容都變多了,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