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聽了荀奕的話,淩琰在心底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但又不敢真翻。
過不去了是吧?
【宿主請注意,不要被爽到】
【系統你是不是暗戀荀奕啊,每次都是很羨慕的語氣怎麽回事】
......
官兵和圍觀群衆很快讓出一條道來,荀奕幹咳一聲,正經危坐,輕聲道:“對不住了,萬不得已。”
淩琰彎腰去安撫受驚的葉子,态度敷衍。
“理解理解。”
到了府邸,他先讓人帶孩子去梳洗一二。
收拾出來之後,淩琰才發現和同齡的孩子比起來,這也太過瘦小了些,衣物穿在他的身上空蕩蕩的,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風吹走。
他站在兩人跟前,渾身不自在的模樣,一會兒摸摸頭一會兒摸摸手。
荀奕見狀,眉頭緊鎖。
“站好了,站有站相,坐有......”
淩琰趕忙捂住他的嘴避免他老毛病又犯了。
“他不是你的學生,別板着張臉。”
面無表情。
她拿他沒辦法,轉而換了個攻略對象。
淩琰握着葉子的手腕,輕聲問:“葉子,你能把我的荷包換給我嗎?它對我來說很重要。”
荀奕:???
葉子聽聞左掏掏右摸摸,顫抖着手從懷中拉出一條荷包來。
那荷包已經皺皺巴巴,淩琰小心将其收好,随後又道:“葉子,你家住在哪裏?”
他輕輕搖頭,雙手緊捏着衣角,這是府上下人統一的衣物,料子柔軟親膚。
“那,你平時和誰一起生活?”淩琰又問。
問完心裏又是一緊,自己怎麽能問孩子這樣的問題呢?
“我一個人。”
說完葉子的頭埋得更低,不想讓人看見他的臉。
淩琰嘆了口氣站起來,朝着荀奕聳聳肩。
就在她轉身的功夫,葉子突然像一頭小牛,撞開二人,手指用力在她的胳膊上刮擦了一下,朝着外面狂奔,在院子裏橫沖直撞。
“你沒事吧?”
荀奕被撞得一個趔趄,站穩後趕忙詢問她的狀況。
淩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顧不上自己被撞疼的腰和有着五個指甲印的胳膊,她急忙向外面跑去。
兩個人來到外面的時候,場面一度混亂。
府上的侍從們一臉懵,不知道什麽情況,總之想法設法先控制住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家夥。
葉子就像一條滑溜的魚穿梭在滿院亂跑的人群之中,一邊跑一邊大聲尖叫。
“有沒有人啊,快救救我,他們要殺了我,殺人了啊!”
荀奕扶額,對着侍從們說:“讓他跑,把院門都打開。”
淩琰問:“抓住他嗎?”
沒多會兒,葉子就從側門跑了出去。
他轉身回到屋內,身後跟着還處在震驚中的淩琰。
“不是,我......”
她用手指指着自己,道:“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荀奕搖頭,道:“與你無關,這樣的孩子,是劣根,不會有羞恥心,有羞恥心的人幹不出偷盜的事情來。”
“這樣說,會不會不太好?”
他轉過身,直視淩琰的雙眼:“其實你心裏也是這麽認為的不是嗎?有些東西就算不說,但是我們作為老師,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淩琰沉默了,在心底反複揣摩荀奕的話語。
他的學生一直是皇宮裏的孩子,那群孩子沒有體會過民間疾苦,也不知道什麽是生活拮據。
太傅門傳授他們知識,處世之道,便是他們世界的全部。
從另一層面說,他們世界純淨的無與倫比,這樣的皇子在太傅院的精心培育下,逐漸成長為世人心中的标準皇子。
待到登上九五至尊,他們或許有人都沒有見識過葉子這般的世界。
恰好他們統治的大梁的每時每刻,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淩琰心中五味雜陳。
荀奕重新為他斟茶,似是看破了她的所想,淡然道:“別想那麽多,我們的使命就是将世間之道教授給他們,教給他們什麽是黎民百姓,怎樣當一個賢君。”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心底裏贊成他的觀點。
淩琰向後一靠,在荀奕開口之前又端坐好。
“不對!”
她猛然站起,全身上下地摸索着。
荀奕疑惑:“怎麽了?”
淩琰一跺腳,恨得牙癢癢的,但又無可奈何。
“我荷包又被他順走了。”
他嘆氣:“一個荷包而已,裏邊銀子很多嗎?”
她癱坐在椅子上,眼中無光地仰頭盯着天花板,弱弱道:“沒什麽錢,就是那個荷包是皇後娘娘賞的,我可喜歡了。”
對面輕笑一聲,道:“回頭讓荀明再給你一個不就是了。”
淩琰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道:“你不懂。”
用晚膳的時候,一位廚娘知曉了白日的事情,她一拍腦門。
“你們說的那個小孩兒,是不是矮矮瘦瘦的?”
衆人點頭,就連坐在屏風之後的荀奕都微微側目,淩琰探出一個腦袋繼續偷聽。
他小聲道:“坐好。”
她才不理他,背着荀明朝他擺擺手。
“不聽白不聽,我打聽點情報。”
原來,那葉子是村中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小時候曾經被一名老扒手收養了段時間,學了些旁門左道的本事,小小年紀就已經超越了他師傅。
好景不長,老扒手沒過幾年就去世了,村中人看他可憐便輪流照顧他。
可是,村民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自己家的財物頻頻丢失,當地人還以為是來了外鄉小偷。
知道葉子有次失手現了原形,至此之後沒有誰家的大門再為他敞開,他因此成了村中的過街老鼠。
淩琰聽完後唏噓,想不到這麽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普通孩子,竟然小小年紀就成了偷竊慣犯。
荀奕接過茶杯掩面漱口,聽着她的感嘆,幽幽道:“這種孩子你想教化他,還不如對着一直猴子講課。”
淩琰覺得這個人越熟嘴越損,時常有想把他的薄唇縫上的時刻。
晚上就寝之前,櫻桃放下帷帳,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拿出來一個貝母漆盒。
淩琰一驚,道:“櫻桃你去搶劫了?”
櫻桃無語地将盒子遞給她,道:“今日荀太傅将這個交給我,讓我轉交給姑姑。”
淩琰手捧着沉甸甸的盒子,感受着手中的分量,裏面不會是兩根大金條吧?
她的好奇心達到頂峰,連忙做起來,兩個人探頭去看盒子裏的東西。
一枚雪竹紋樣的荷包靜靜躺在裏面。
那樣式精巧,緞面在燭火的照耀下流光溢彩,色澤明亮的絲線折射出柔軟的光。
淩琰小心拿起,對着燭火看了又看,心下喜歡的不行。
翻到背面,一道熟悉的紋樣映入眼簾,是荀氏家徽。
拿着荷包的手僵住了,荀奕是沒看見背後的刺繡嗎?
晚上,她将荷包壓在枕下,翻來覆去,被子都被踢得轉了個彎也沒睡着。
【宿主,宿主】
【別打擾我睡覺,跪安吧】
夜深人靜的時候,淩琰終于沉沉睡去。
實驗室裏常年溫度很低,淩琰打開辦公室的門,随手将錄音筆扔在了桌上。
助理拿着一沓資料進來。
“淩老師,004的數據還跟嗎?”
她仰面微閉雙眼,指腹輕輕捏着眉心,沉默不語。
“不跟了,處理掉吧。”
老舊的實驗室裏,004一個人坐在床上,雙腿修長筆直,褲管空落落地被風吹卷。
許久不見日光的004,膚色慘白,沒有血色。
助理推門進來,後面跟着漫不經心的淩琰。
見到她的一霎那,004空洞無神的雙眼立刻亮了起來,眼中是純粹的向往。
淩琰走到跟前,半蹲着直視他的雙眼,仿佛被她的眼神燙到一般,004向後微不可見的瑟縮了一下。
她穿上實驗室的外套,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一支新的錄音筆,随意地坐在面前的椅子上。
聲音毫無感情,例行公事道:“004,這是我對你的最後一次實驗。”
004睜大雙眼,試圖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淩琰無奈地笑了,起身關上實驗室的門。
這間實驗室很冷,刺骨的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004咬着下唇,左右腳不時互相勾着,看上去有些緊張。
他的身上只有一件老舊的統一發放的棉背心,裏面是尺寸寬大的實驗服。
淩琰垂眸望着這個令她頭疼的實驗對象,心中毫無波瀾。
“實驗對象序號004,操作者,淩琰。”
像往常一樣,淩琰熟練地按下錄音筆,接着開始記錄。
“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回答。
“今年多大了?”
沒有回答。
......
一連幾個問題下去,淩琰手中的記錄本沒有得到任何反饋。
她不滿地擡起頭,卻發現004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
“你要,丢掉我,嗎?”
他喉頭艱難地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但是淩琰并沒有聽清。
對于這個004,她已經快沒有耐心了,實驗進度已經大大拖慢,她等不了。
不知道第多少次,她用力打開實驗室的門,一只腳還沒有踏出去,衣角就被人緊緊攥住。
回頭,004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沒有松懈。
“我......”
“004,我會丢掉你,把你丢到很遠的地方,永遠也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