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給雞腿 清清淡淡的一眼

第18章 第十八章 給雞腿 清清淡淡的一眼。……

胡翔偉總覺得今晚, 喻大佬的眼神格外鋒利,每當有意無意和他對視,都感到一陣冷飕飕的殺氣, 就連不對視的時候,也感覺後背被刀尖怼着。好奇怪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這麽覺得了, 為何突然又卷土重來。

到底, 什麽時候才換位置啊……他在心底哀嚎。

“喻明希?你跟我出來。”忽然冒出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 胡翔偉吓一跳, 轉頭一看,林星和洪副校長站在後門口, 兩人正盯着那個朝他飛了兩節課刀子的男人。莫不是他的祈禱被上天聽到了?這不,刀子精就出去了,他的後背又舒适了。

言秋在三人離開視線之前擡頭看了一眼。

喻明希被叫到副校長辦公室裏,沒猜錯, 是因為下午球場的事。

下午是個拼盤球局,體委的球友和球友的球友一起組成的。喻明希這段時間待學校打了幾次球,有點名聲, 偏偏人又拽, 便容易讓人看不慣。主要也是他最近實在安分和順,早前的惡名就漸漸被遺忘, 慕名抽空來看他打球的女生都多了起來——更招人厭了。

打球的時候對面有個大塊頭故意惹他,全程貼着, 幾次犯規碰撞裁判也沒吹哨, 喻明希就知道是個組合拳了。

大塊頭忽見喻明希向他輕蔑一笑,心想我靠這小白臉真他媽跟妖精一樣。緊接着,他很快發現不對勁, 搶球過程中他們又撞了兩次,渾身猛烈一震,他自己都有點撞懵了。以自己這個體格,沖撞中很少吃虧……難道說,剛才那小白臉根本是收着勁兒?愣着的這一、兩秒,喻明希已經帶球去到籃下了,大塊頭發了狠勁兒沖過去攔截,卻在身體要碰到的時候,腹腔尖銳地一熱,是喻明希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起跳上籃,手肘給了他狠狠一擊。球順滑地從籃筐內落下,大塊頭也摔落地上,捂着肚子狂嘔,裁判瘋狂吹哨,圍觀的女生在尖叫,球員們紛紛圍過來,把大塊頭擡去醫務室。

最終大塊頭沒什麽大礙,就是有些擦傷和惡心。兩邊也吵了會兒,體委拉了校隊的老大過來和事,明裏暗裏點出對方黑哨在先,而且高對抗性的球場上,負傷本來就是家常便飯,對方也不好再追究什麽。

臨了,喻明希跟大塊頭說:“體格确實不錯。”

不錯還被你一下打垮,大塊頭暗罵一聲“靠”,但心裏勉勉強強服氣了。

這就算調解好了。

走出去體委小小聲又狗腿地大贊喻明希:“喻哥真是太酷了!”甚至已經是星星眼的程度,“哥再考慮考慮進校隊吧,我們準備去跟二中比賽,你來我們一定贏!”

喻明希強忍着惡心甩開體委的手,天知道剛才那大塊頭一直近他身已經讓他多厭惡,這會兒他一點耐心都給不了體委。

“滾!”

體委目送着喻明希一邊看時間一邊飛奔出去,不禁感嘆:“跑都跑的這麽帥……”

校隊老大過來摟着體委的肩膀,一起嘆:“卿本佳人,可惜,可惜……”

當然,喻明希無從得知也不想得知這惡心吧啦的一幕。當下,他站在辦公室裏,等着洪副校長慢悠悠地泡茶,再坐下,對他長嘆一聲:“你遲到早退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怎麽還打人了呢?”

也算熟人了。喻明希入學的時候,家裏就托人跟洪副打招呼,洪副以他識人無數的老辣眼光審查過喻明希,後與其它校領導開了個會,決定收下喻明希,以及豐厚的擇校費。

“沒打人,我只是從不白吃虧。”

少年插兜站着,神情淡淡,心虛、緊張、敬畏、心眼……全然不存,無論性情如何,他的底色是坦蕩的,這也是洪副校長當初同意讓他轉入一中的原因之一。另一方當事人也被問過話了,确實只是打球過程中有些過激。但終究場面上比較有沖擊性,人也進了醫務室。

洪副校長說:“不能因為一點沖動就下手沒輕沒重,影響不好。”

“影響?”喻明希唇角不屑地一勾,“所以是有人跟你們舉報。”

洪副放下保溫杯,渾厚的聲線自有沉穩與威嚴:“你要清楚,學校收下你是承擔了一定壓力的,如果你想好好讀完高中,做事就要有分寸。一中一本率超過90,但我從不認為高中教育的目的就是為了最終那個分數,更重要的是成人,是辨是非,明善惡。這句話,我跟進醫務室那小子也是這樣說的。”

避過了是否有人舉報的問題,但擡出相對公平的态度,喻明希也沒話說了。當然,他本就無所謂他人的評價,從來懶得為自己辯解。洪副校長默認喻明希領受了這份敲打,過幾分鐘便讓他回去了。

最近,晚上最後一節自習經常随機掉落非正式的課堂小測,雖則非正式,臨近月考,大家也都比較認真對待。喻明希第一次無聲地回到座位,胡翔偉都沒發現他,可向來入定式學習的言秋卻偏頭看了看他。

清清淡淡的一眼。

喻明希驀地感到心頭發緊。

她什麽時候注意過他的來去,素來看見也當不見。

想問她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班裏這麽安靜。

估計在禮堂的時候就覺得他莽撞了,剛才又被副校長叫出去談話,肯定更加覺得他……

明明言秋從未以好壞善惡評判他,他已然試圖約束自己,為了盡量合乎她的尺度,至少不超出太多。

直到有好些同學做完了小測試卷,開始竊竊私語,教室裏的阒靜才消融。眼見言秋也寫得差不多了,喻明希打着腹稿,在挑選開場語。

那頭,體委把筆一放,伸個懶腰,得空下來第一時間扭頭看後排。這不,發現他喻哥終于被放歸,馬上跑過來問候。

“怎麽樣怎麽樣,老洪找你說什麽了?是因為下午的事?”

胡翔偉發現動靜,也轉頭,好奇觀望。

喻明希高冷狀:“嗯。”

“怎麽這樣啊!我們不都講好了嗎,是那個大個兒又去告狀了?”體委憤憤不平,“球場上磕磕碰碰,至于麽,有本事大夥兒都去當面對質啊!”

言秋也望過來。

喻明希維持着沉着冷淡:“應該不是,老洪趁機演講而已。”

想起老洪那渾厚磁性的播音腔和随時起範兒的樣子,體委“撲哧”一笑,末了又挺胸說道:“沒事就好,有事找我啊,我肯定挺你。”

喻明希微颔。

體委問候完畢,蹭蹭蹭小跑回去。但另一個偉還在。

喻明希薄薄的眼皮半耷,冷冷地對着前座微一歪頭。

……不知道為什麽,歪的是喻大佬的頭,胡翔偉卻覺得斷的是自己的脖子。他立刻識相地自轉回去。

終于清場了。可言秋也沒看他了。

“……喂。”前一秒還冷酷邪氣的某人,此刻悶悶的。

言秋一雙淨澈的眼看向他。

不可一世的人,現在聲音放得不能再輕:“沒打架。”

言秋沒聽太清,仔細地分辨了一會兒。

臨近放學時間,教室裏逐漸嘈雜起來,而言秋沒說話,喻明希越等心裏越虛,忍不住解釋:“真沒打,就是打球把人碰摔了,檢讨都沒叫寫。不知道誰那麽多事去舉報。”

都有點抱怨的意思了。

言秋問:“叫你寫,你就寫嗎?”

“……但就是沒叫。”喻明希強調。

“嗯。”言秋輕飄飄應了一聲。

“嗯”又是什麽意思啊!

毛躁的心理活動有點上臉了,言秋莞爾:“吃宵夜嗎?”

“唔?”

喻明希好看的眉頭要堆在一起。

疑惑在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得到解答——霍小凱出現在高二(7)班後門,一手抓着一大把鹵雞腿,一手捧着兩個紙杯裝的炒面。

“哥!”

喻明希掃他一眼,又馬上去看言秋,狹長的眼眸此時睜得比往日要圓一些。

“晚餐沒什麽東西吃,請你吃宵夜,算是回了你上次的午餐。”

她站起來收拾書包,話說得稀松平常,就好像沒有在意他為什麽被副校長叫出去,也沒有在他出去的時候聽到體委對其他同學一遍遍描繪球場的細節,也沒有提前聯系霍小凱幫買宵夜給他。

眉頭還沒完全松開,而嘴唇又像應時展開的花瓣微微彎起,他的臉上是一個矛盾怪異的表情:“你特意提前叫他買的?”

他明知故問。

言秋很想不回答,但是明晃晃的燈條落在他眼睛裏。

“嗯。”她肯定他的明知故問。

眉頭展開了,嘴角更彎了。

言秋背上書包離開,喻明希跟着,只見霍小凱嘿嘿一笑,甩了甩左右兩邊低低下墜的衣兜。

“嘿嘿,奶茶在這!”

言秋稱贊:“果然是抓娃娃小王子。”

她從霍小凱那拿了一杯炒面和三個鹵雞腿:“剩下的是你們的。”便踏着平緩的小步子下樓去找朋友們了。

“啊?”霍小凱不解,“哥她為啥不跟你一塊走。”

喻明希冷笑:“因為你蠢。”

放學她什麽時候跟他一起走過了。

寧馨跟老師讨論問題耽擱了一會兒,言秋在3班門口等她,喻明希和霍小凱大步下樓,一個蹦蹦跳跳跟她揮手,一個冷冷酷酷拿眼尾瞅她。言秋懶得看,在手機跟樓下的麥以莎說等一會兒。

不多時,寧馨噠噠噠跑出來,言秋笑着把一只雞腿給她,寧馨驚呼:“你跑去小賣部買的?”

言秋說:“有人去買,我讓他順便幫買。”

“有人啊……”寧馨眯着眼貼近言秋,“是不是……”

“言秋。”劉加程這時走出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言秋溫溫笑。

“嗨。”

“一起走。”

寧馨自然停住話頭:“好呀,不過雞腿沒有你的份哦。”

劉加程擺擺手:“沒關系,你們吃。”

三人下了樓梯,馬上看到等在一樓樓道口的麥以莎。

“炒面!”麥以莎快樂地拿走自己的雞腿和炒面,大吃幾口之後想起來,“言秋你什麽時候去買的?”

言秋又答一遍:“有人提前下課,順手幫買的。”

麥以莎贊:“好人!”

“提前下課……”劉加程沉吟,“在學校還是遵守紀律比較好。”審視的眼光透過鏡片直直射向言秋,批判的指向明顯。

言秋不避不讓,淡聲說:“只是自習課提前了幾分鐘而已。”

“經常習慣不遵守規矩的人品行大多不堪,會對他人、對社會有害。”

針鋒相對的氛圍讓寧馨和麥以莎面面相觑。

言秋把自己的雞腿交給寧馨:“幫我拿一下,你們在前面等我一下。”

兩人說着好,兩步三回頭地走遠了一點。

劉加程嚴肅地看着言秋。

言秋不繞彎子,直接問:“是你跟洪老師舉報的嗎。”

她記得劉加程在校團委工作過,跟洪副校長關系熟稔。先前聽說事情聊通了卻又被舉報,就已經有所懷疑,加上劉加程的态度,基本可以确定。

“是。”劉加程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他就是對喻明希這個人和他做的事十分不滿。

“你可以認為這是正義的。”言秋是一貫的平靜如水。

顯然不認同的表述,劉加程有點氣急:“什麽叫‘我可以’?你不是這樣認為的,對不對?你覺得我這樣很小人?”

“我沒有這樣覺得,只是,如果是我,我不會這樣做。”

“我看你是被他蠱惑了。”劉加程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你們還單獨出去吃飯!”

晚修放學路上人來人往,多的是三三兩兩的結隊,兩人在樓邊的一隅低聲講話,偶有人投過來一、兩眼。

言秋說:“我和你也吃過飯。”至于是否單獨,沒有必要解釋。

“這怎麽能一樣!”言秋的冷靜在現在的劉加程看來格外刺眼,“跟他走這麽近,會害了你自己!”

“劉加程,我很感謝你在學習上的幫助和關心,但是我跟什麽人來往,怎麽過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事。”

“你現在油鹽不進!”劉加程無法忽視她的偏袒。

“或許你說的話、做的事不止是油鹽呢?”言秋靜靜地看着他,“不要去做砸向別人的石頭。”

劉加程噎住,氣得大喘。

言秋本意也不是想與他争執,便緩和了說辭:“我不是在批判你,也不是說他行事完美無缺。只是,你不需要投注關注在多餘的事情上。如果,你認為我還算一個不錯的人,你就應該相信,我不會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無法反駁,劉加程只能逼自己平靜下來。

清麗的女孩子紮着半高的馬尾,微微仰頭,目光沉靜,那麽堅定和美好,卻……不愛惜羽毛。他胸口又酸又悶,實在過不去。

“她們還在等我,我先走了。拜拜。”話說完了,言秋走得幹脆利落。劉加程還頓在原地,捶胸自我消化了會兒。

寧馨和麥以莎在那邊睜大眼睛觀望,等言秋過來,忙問:“說什麽了說什麽了。”

兩臉八卦,一覽無餘。

言秋坦然地解釋了幾句。

寧馨評價:“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麥以莎把剩下的半杯炒面遞給朋友們分享:“我就說吧,學委不是言秋喜歡的類型。”

寧馨問:“那怎麽處理呢,對于這種青春期少男的情愫?”

言秋終于吃上雞腿,微微一嘆:“我話說得不是很好聽,他應該是比較清醒的人。”

“确實。”麥以莎把雞腿啃得只剩幹淨的骨頭,“确實不好聽,隔這麽遠都看得出他快氣炸了。”

言秋:“……”

寧馨突然發問:“那買雞腿的人是言秋喜歡的類型嗎?”

麥以莎也看過來:“是嗎,是嗎?”

言秋:“…………”

寧馨張弛有度,不逼問了:“難怪最近都很少跟我們吃飯喽。”

言秋垂眸:“那是因為快要月考了,有點緊張。而且,還有晚會的節目要練。”

麥以莎問:“今年要彈什麽?”

“陽關三疊,我們班的班長來唱。”

寧馨跟着問:“那今年還穿去年那條裙子嗎?”

去年言秋表演的曲目是挾仙游,身穿一襲白裙,仙氣飄飄。

言秋想了想:“應該是,不想另花時間去準備這個了。”

寧馨贊同地點點頭,攬住言秋:“你最近這麽努力學習,一定會有回報的。”

這确實是言秋心底最在乎的事,她也挽住寧馨的手臂,想對她笑笑。轉頭又見她和麥以莎在默契地對視,用細微的小表情在無聲地交流一些……言秋不知道的東西。

言秋忽地垂下眼睑。

又想起了“流動”。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流動,會開始,也會中止。也許某個時刻開始,在屬于她們三個人的小河流,她一個人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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