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飛花 鬼使神差地,喻明……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飛花 鬼使神差地,喻明……

喻明希是什麽時候開始感到難以忍耐的呢?

牛奶、感冒藥以及球場上的體能消耗令他昏昏睡去, 幾次鈴聲沒有吵醒他,反倒是發梢一丁點被觸碰的知覺讓他直直坐起。這是身體高警惕性的條件反射。

他的反應讓言秋一頓,只是她衣袖蹭到他頭發而已。

意識到剛才是言秋, 喻明希放松了眉眼間的戒備。他說:“醒了。”

剛醒來的聲音,更沉、更沙。

言秋點頭,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動作:“你的筆借我一下, 我的都用空了。”她習慣三支黑色水性筆混用, 沒留意到使用進度, 今天居然三支都沒墨了。

可能是因為吃了藥, 喻明希覺得腦袋有點沉,或者甚至有點抽, 看着她有些怔愣的神态,心中竟然隐隐湧起一陣陣難以名狀的潮熱來。

為了抵抗這種失常,他又抽了:“你拿了我的筆,我用什麽。”

“……”可以和平友好地相處果然只是短暫的錯覺, 言秋吸氣,給出格式化笑容:“你需要用筆嗎,你今天都沒寫一個字。”

互嗆成為本能。

“我轉筆玩不行啊。”

“你都不拿筆, 怎麽會轉筆。”

“哼。”

哼是哼, 也沒說不讓用,言秋就不管。她在跟陳春蕾她們合英語小品的劇本, 她們組是根據目前正在學習的單元的主題內容自己寫的原創,每個人寫自己的部分, 最後再合起來順一順。

喻明希醒了, 又想着要離她遠一點這件事,就緊貼着牆,不可避免地微側身, 就不可避免地看到她,沒正眼看,也一直瞥見。

他戴耳機打游戲。她小動作不斷,和平時刷題、做筆記的狀态不一樣,原創英語劇本既有創造性,又有趣味性,或許還有一點尴尬性,言秋改得一時皺眉一時捂嘴笑,還附加托腮、摸頭發、喃喃默念等不常見細節。

喻明希悄然把靠近她的左側耳塞摘下。

她在用氣聲很輕很輕地練習臺詞,跟她平時說話的語氣很不一樣,有點天真的、童話裏一樣的口吻。

他越聽越覺得雙腳發飄。

動作多了,夾在指尖的筆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啊……”言秋心疼地低呼,彎下腰去撿。

這可是他們這一桌湊出來的唯一一只筆啊。

拿回來試了試,很不幸,有點斷墨了。言秋第一反應是馬上把筆芯拆出來,張嘴就想含住筆管吹氣,好在反應過來這是別人的筆,及時打住,就隔了一點點空隙用力吹。再試寫,好像好了點。再甩甩,好得差不多,能用了。

言秋舒了口氣,把筆裝好繼續捋劇本。

可旁邊,喻明希手機黑屏了。

他石化了。

人家往筆管吹氣,怎麽好像是往他眼睛吹,往他耳朵裏吹,往他嘴裏吹。

他要被吹得飄起來,腳踩不到實地,一身力氣沒有用武之地,有蟲子在他胸腔裏爬來爬去,他無論如何都抓不出來。

她們的劇本不久便落地。兩節英語課,全部拿來做課堂展示。

按抽簽順序上場,言秋她們是第二組。第一組發揮平平,到言秋、陳春蕾組一開口,英語老師就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言秋飾演一個大大咧咧的女孩,要和從小就不對付的文弱、敏感的姐姐陳春蕾争奪家産,最終姐妹倆解除誤會,冰釋前嫌。陳春蕾夾着嗓子捂心口,大家在底下都笑瘋了。

喻明希坐得安安定定,只看着那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看她用調整過的、有點稚氣又很活潑的聲線侃侃而談,看她昂首挺胸,無限驕傲。

喻明希他們組排在最後。他們偷懶,直接用的《指環王》裏的片段。不過有體委和胡翔偉倆活寶的表演的加成,也引來了不少笑聲。喻明希一開始就說了不參與劇本寫作、不演主角,于是體委就肥着膽子,給他安排了一個要單膝跪下的角色。喻明希飾演的護戒使者跪下,對主角給出承諾:“You have my sword.”

他用的是英音,說起來莊重肅穆,比起陳春蕾的反差只多不少,底下有好些贊嘆聲。

喻明希下意識看向他的同桌,對方也在看他,用一種認真、專注的眼神,就好像跟他剛才只看着她一樣。

對上了他的視線,她甚至笑了。

春天的風怎麽秋天才吹到,不然他怎麽被漫天的柳絮糊住了腦子。

很糟糕,他的心髒着了火,并且想要跳出來。

展示全部結束,大衆票選三支最佳隊伍,陳春蕾和言秋她們組當之無愧拿了第一名,而喻明希組榮膺第三,這倒是讓體委和胡翔偉感激涕零,他倆對視一眼,同時站起來對着四方鞠大躬。

哄堂大笑和掌聲同時到來。

言秋也笑着,故意雙手伸到喻明希眼前拍,拍得他無處可躲。

瞧他如坐針氈的樣兒,言秋有點好笑:“別人給你鼓掌、誇你,你還難受了?”

喻明希确實不适應,皺眉道:“我不需要。”

言秋說:“那你适應‘第一名’,這回怎麽不拿‘第一名’了?”

這人有點嘚瑟,有點得寸進尺。

喻明希眯了眯眼,也笑了。他拿出手機,點了幾下,把屏幕亮給言秋看。

“第一名,我還是比較适應你這樣子。”

進入言秋眼簾的是一張她的照片——苦大仇深地歪着腦袋,冥思苦想地嘟着嘴巴,頭發亂糟糟地被她抓在手裏——是他們那次“逃難”後在燒烤攤的時候,他偷拍的。

……她看起來好蠢啊。

言秋深呼吸,再呼吸。

然後她笑了笑,猛然出手。

在這方面,喻明希的反應速度哪會落于人後?“咻”的一下就穩穩收進口袋,還是褲兜,言秋只能巴巴望着,一手抓在他小臂上。

很快,她想起來上次不小心碰到他點頭發他都能警惕成那樣,立馬松開手。

喻明希視線順着落到自己胳膊上,覺得有點兒空。

言秋這會兒做不出什麽行動,但是态度要表現出來。

于是她惡狠狠地瞪他:“哼。”

好幼稚的表情。

喻明希忍住笑,跟她說理:“你不先嘲笑我,我也不會拿出來。”

“那我再也不嘲笑你,你給我删了。”

“空頭支票,我不信。”

“那你還是奸詐小賊呢。”

“我又沒偷沒搶。”

“你偷拍了。”說這話的時候,言秋抱着手臂,眼皮子一擡,丢給他一個嗔怪的白眼。

這又是另一面的言秋了,不是平時淡定狡黠的,不是彈奏樂器時清冷高雅的,不是小品表演裏活潑熱烈的,這時候的她,更接近于一個……女人。

一個特定的白眼抵得過無數人的青眼。

喻明希對“小賊”評價照單全收。

但沒有女生毫不介意自己的醜照存在別人的手機裏,言秋對這個可惡的小賊調整為愛答不理的态度。

小賊說話她不聽。

小賊給她酸奶她冷哼,但照喝。

小賊邀請宵夜她不去。

小賊叫她也拍他醜照好扯平,她懶得。

下午自習課上紅筆突然用空,她做錯題集正上頭,沒控制住“嘶”的一聲。小賊霎時摘下耳機問:“怎麽了。”

隔壁的陳春蕾也循聲看來。

言秋扭頭跟陳春蕾小聲說:“紅筆又用完了,小賣部的紅筆真難買。”

學校賣得最好的紅筆當屬晨光那款,每每供不應求。為此小賣部還搞了限購,這款紅筆一人一次只能買一只。買完一只,想重新排隊再買一只吧,這批貨已經空了。囤不了一點。

言秋下午放學跑去小賣部蹲點上貨,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搶到了一支,沒成想,回到教室,小賊神神秘秘朝她提溜了下自己鼓囊囊的背包,怪驕傲的。

高深又鬼祟的樣兒。

言秋不明所以。四周的人這會兒還沒回來,喻明希就不藏着了,低咳一聲清清嗓子。近幾日他的感冒咳嗽好七七八八,嗓音又回到那種欠扁的調調。

“第一名,你看着——”

随着拉鏈被絲滑地拉開,拉到盡頭,讓袋口大大地敞開——

嗬!

三盒紅筆正正杵在當中,為了視覺的沖擊,盒口被打開,每盒十二根紅色筆杆整整齊齊碼着。好像在齊聲喊着:“我是不是很厲害!”

當然,滿滿當當的背包裏,不止有這三盒紅筆,還有目測十盒左右的其他顏色的彩筆疊在下方,為了簇擁頂上那三盒。

“你……配貨了?”言秋驚怔。

喻明希很滿意她的反應。

“嗯,我跟小賣部阿嬸打商量,1:3買的。”

“可是……紅筆不是幾分鐘就賣空了?你怎麽可能頂着人群拿到三盒?”言秋難以置信,畢竟自己辛辛苦苦,就搶到了一支。

他勾了勾嘴角,拽拽地笑:“上貨不是一次性上完的,那個櫃臺下面的櫃子裏,還有存貨。”

言秋服氣地點點頭,但只看着他,沒繼續說話。

喻明希難得直爽:“給你了。”

言秋笑說:“好,但我只要紅筆,多少錢,我給你。”

“不要你錢,但是有一個條件。”

就知道他費了心思雪中送炭,哪能這麽大度。

“什麽條件?”

喻明希說:“你加我微信。”

微信興起了快一年,終于開始從老牌軟件企鵝那裏搶占到市場份額,現在中學生們雖然使用重心還是在企鵝,但不少人都開通了微信并加了部分同學。

“我還是比較愛用Q。”言秋誠實道,那裏的收藏夾有很多她用慣的表情包。

喻明希不服了:“我看到你前幾天加陳春蕾了。”

言秋無語:“是她加的我。”

“那我就想你加我。”

言秋撇嘴:“不給算了。”轉身坐好,懶得再搭理他。那一轉頭十分潇灑,馬尾刷地飛起來。

鬼使神差地,喻明希擡手握住了她那飛花般的發尾。

飛花般熱烈綻開、又柔軟地收束的發絲在他手中。

言秋如驚鳥回頭,勞損的發繩在這時斷裂開來,她蹙眉,手插入發根一梳,喻明希手裏的花就飛走了。

柔順的長發落在她肩頭,喻明希好像看見陽光下的湖面,微風蕩起層層淺浪,金光粼粼。

失控的心跳刺激着他的耳膜。

喻明希,你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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