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叫斯諾克

我叫斯諾克

瑪塔去世後,杜娟帶着兒子依然住在瑪塔曾經的家裏。

事實上她們母子除了好心的瑪塔收留,的确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時間過得很快,幾乎就是在杜娟邊想方設法賺錢邊帶孩子的馄饨中熬過來的。

這天她帶着小家夥剛剛幫別人打完零工,路過一排低矮的房屋時看到牆根下萎縮着一個身影。

杜娟無意中掃過的那一眼時看到男孩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褲,不知從哪撿來的用汽車輪胎做成的"拖鞋"。

準确的說那只是一塊輪胎皮穿了兩個口子,上面綁過兩根麻繩而已。

他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曬的發亮,頭發如同街邊垃圾站旁的枯草,那是長期營養不良也沒有打理的結果。

杜娟看到對方髒兮兮的臉上一對眸子警惕又倔犟,死死的瞪着自己。

她的生活并不容易,之前為醫治瑪塔花光了家裏所有積蓄,還欠了木下不少醫藥費。

對上青年的樣子時,她莫名想起了杜斌,"應該比杜斌還小兩歲"她想。

觸及到對方的眼神時猛的一顫,手指驟然蜷起,抱緊孩子加快了腳步。

在猛犸這樣無處可去被欺負的,吃不飽飯的人四處可見,即便他們努力工作最後換來的不過也只是不被餓死。

但猛犸從不缺/犯/罪/份子,如果遇到了,那一口救命的口糧也可能會被劫走,因此在這裏被餓死的窮苦人屢見不鮮。

杜娟緊了緊抱着兒子的手臂,兩三歲的孩童并不懂這一刻的危險,只知道不舒服的掙了一下。

被杜娟加快的腳步和再次收緊的手臂控制住後咧了咧嘴,倔犟的眼眶通紅也沒哭。

杜娟回到家後迅速回身/插/緊大門,這才卸下力氣靠着木門緩緩蹲坐在地上。

等她注意到時才發現緊張的冷汗早就打濕了後背。

小家夥察覺出母親的異樣,轉過腦袋疑惑的看着她:"媽媽?"

……

杜娟在那條必經之路的小巷一連幾天遇到那個陌生的青年。

從最初的警惕,但後來的小心翼翼。

她發現對方起碼對她們母子并無惡意後才不至于那麽害怕。

直到某一天她們路過時看到男孩蜷縮在那,似乎全身上下沒有力氣的癱在地面。

他腦袋抵在熾熱的沙土地上,木然的看着那個女人抱着孩子動作遲緩了一瞬,接着又如往常一般走過,內心毫無波瀾。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也許很快,也許真的很久之後,她消失的方向又傳來腳步聲。

他聽到不遠處有人腳步躊躇,接着亦步亦趨的走到近前,頭上落下一片陰影,遮擋住了更多炙熱的暴曬。

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很白,就像她手裏握着的那個白白的圓圓的東西一樣。

他聽到女人低聲:"…吃吧。"

躊躇着把東西放到他手裏,留下的還有一片葉子做成的葉子碗裏盛滿的水。

杜娟起身後慌忙離開,直到到家後心髒還在砰砰直跳:她剛剛做了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第二天他再次見到女人時,還是那個時間。

女人見到他眼神一閃,之後似乎有一絲笑意從眼底裏悄然劃過。

杜娟看到青年比昨天有些力氣和精神的樣子,猜到他吃過昨天自己思慮再三後還是沒能忍住送過來的水跟饅頭。

杜娟為了省些錢極少舍得買面包,都是買回面粉後,回家蒸一些幹糧充饑。

還好她家庭條件并不算太好,她跟弟弟從小就學着幫忙家裏幹些力所能及的活,長大後雖然廚藝算不得能有多精,總歸是餓不死。

她昨天問過木下,得知青年的來歷才确定他并非壞人。

女人路過時腳步莫名比以往輕盈不少。

路過他時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甚至在走到近前時頓了下,随後拿出一個昨天剛見到過的食物塞到他的手裏,笑了一下走了。

他看到女人懷裏的小孩看到母親塞給自己的東西時愣了下,然後笑着交縱着短小白淨的小胳膊,露出了嘴裏面的幾顆乳牙,奶聲奶氣的道:"香香~"

女人忍不住也笑了下,接着抱着孩子照常回了家。

"香…香?"青年怔愣的望着被塞在手裏,他全然陌生的這個圓圓白白的食物,跟着重複。

這個東西在昨天自己餓暈過去前他也有吃到過,吃起來沒有面包松軟,也沒有面包來的香甜。

大概是餓了太久,他依舊吃出了不一樣的香味。

青年疑惑的跟這個人生中第二次見到的食物對視:沒有什麽味道,又很香……

而且他驚奇的發現這個東西遠比面包抗餓,吃過一個可以支撐很久。

"還不錯"他想。

男孩張開嘴用力的咬上"香香",撕扯下一塊後用力的咀嚼,滿足的眯起眼睛,嘴角翹起他自己也并未察覺的弧度。

"你為什麽救我?"

青年問杜娟。

這是他們熟悉後,他忍不住第一次主動開口問杜娟的。

杜娟一愣,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溫柔:"因為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青年皺着眉頭,歪着腦袋問她。

杜娟看着遠處幾個半大的孩子踢土堆玩,偶爾很開心的追逐打鬧,在整片貧民區的小巷裏來回穿梭。

"我的弟弟。"

"他在哪裏?"

"…天國。"

青年閉了嘴,正當杜娟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又聽他問:"他叫什麽?"

"杜斌。"杜娟眼神依舊望向遠方,沒有焦距的虛望。

"我叫斯諾克。"

杜娟一怔,轉頭看向男孩,見他盯着自己十分認真的介紹:"我的名字,斯諾克。"

……

最初杜娟以為斯諾克大概比弟弟還要小一些,結果聊過後才知道原來他跟杜斌一般大。

外國人的體格原本應該比國人要強壯一些,他們的骨架也比東方人要大。

斯諾克大概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他甚至看起來遠比她記憶中的杜斌還要小兩圈。

兩人的性格也完全不同,杜斌是樂天派,總是帶着爽朗的笑跟在她身後叫"姐姐",再大一點後就是她"姐"。

直到某天那張臉在她的記憶裏逐漸變得越來越模糊,即便她努力想要抓住那些記憶,到最後仍然更多回憶起的是那日他痛苦憤怒的模樣。

斯諾克則像只早熟的刺猬,渾身帶着鋒芒拒人于千裏之外,話不多,每天都是冷着一張臉,幾乎不會在他的臉上看到其它的表情變化。

又過了一段時間木下終于從遠方回來了,杜娟帶着這段時間積攢下來曾拖欠的一部分醫藥費給他。

這次再說起斯諾克時,木下的話多了些,他告訴她那小子是附近一個幫派老大的侄子。

杜娟很是驚訝:"那他怎麽…"

"怎麽會淪落到這?"木下無所謂的跟她聊起:

斯諾克的叔叔希望他跟着自己生活,但斯諾克本人并不想。

"他對自己的叔叔并沒有什麽感情,當然,那家夥對自己這個侄子同樣也沒什麽感情。不過是覺得他還有利用價值。"

木下叼着煙,頭發被他折磨的有些淩亂。

此刻正卷着袖子手下邊整理剛拿回來的東西,邊跟杜娟閑聊。

偶爾會停下手中的,眯着眼睛穿過煙霧确認下再重複之前整理的動作。

在木下這得到明确消息後杜娟對斯諾克的戒心可以說是徹底放下了。

斯諾克也是在那之後的某一天,才知道"香香"實際的名字叫"饅頭"。

那天杜娟沒忍住第一次在斯諾克面前笑的前仰後合,包括她自己也想不起自己已經有多久沒再這樣暢快的笑過了。

她看到斯諾克跟見了鬼一樣繃住的眼神緊緊看着煜晨,但又明顯拿這小家夥沒有辦法,結果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崩的更緊了。

小家夥則對大人們的思緒都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還在雙手舉過頭頂,張着五指對着空中抓啊抓,嘟着嘴發出"嗚!~"的一聲後,天真的沖着他們天真的咧嘴傻笑。

杜娟想到小家夥時常因為饅頭好吃歡呼雀躍的"香香"了然。

她拭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帶着一點鼻腔,強忍着笑意,聲音詭異的抖動出奇特的語調,一字一句告訴斯諾克:"他叫煜晨,杜煜晨。"

斯諾克自然不懂這些繁雜的異國文字,杜娟也同樣不知道該怎麽跟對方描述形容出杜煜晨的名字。

"太陽,"杜娟說道:"是黎明的太陽。"

斯諾克疑惑,太陽不是一直都在?:"為什麽是清晨?"

"因為他會沖破黑暗,帶領萬物破曉清晨。"

……

時間久了,他們彼此越來越熟悉。

斯諾克偶爾也會幫忙的團團轉的杜娟照顧小家夥。

與其說是照顧,木下看後覺得說是"看押"比較貼切。

不過這對斯諾克而言已經很難得,木下在第一次看到他板着臉,手上卻小心翼翼動作,跟表情完全不符,很溫柔的幫小家夥換下他弄髒的衣服時也不禁挑了下眉。

他難以置信的看了下天空,心想:真是不可思議。

跟斯諾克的無措相比,小家夥對這件事接受度良好,他貌似也很喜歡因"香香"結實的新朋友,時常圍着對方打轉,嘴裏叽裏咕嚕的想要吸引對方注意。

他和杜娟的生活也從斯諾克的闖入重新熱鬧起來。

即便斯諾克依然少言寡語,但有了他的加入,母子倆平淡的生活再次有了生機。

小朋友就是時間的加速器,你可以從他的成長某天恍然覺察時間早就在不經意間流過。

轉眼杜煜晨小朋友就已經4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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