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浪貓
流浪貓
車子開到西藏中路的時候，陸辰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來，再有一個多小時，他們就到闵行區了。
陸廣宇打開車窗透氣，夜晚的風很涼爽。
于修夏用手支着下巴，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實際上，陸辰和他小叔幾乎也是零溝通。
三人之中，只有陸辰心情稍微愉快一點。
城市的霓虹燈打在車窗玻璃上，泛着糜色的光，這和中離村狹窄水泥路上的路燈是不一樣的。
于修夏絞緊了手指，生出一陣異國他鄉的局促感。
很快，他們到了新虹街三塔路，一幢獨立的豪華別墅區。
陸廣宇停了車，于修夏神情一定，茫然的看着他。
“到了。”陸廣宇語氣聽不出太多感情，眉峰微挑了挑。
因為不遠處，一個瘦高的身影杵在了大門口，朝他們這邊張望過來。
陸辰認出，那是他堂哥陸天。
他們還沒下車，陸天就小跑了過來，臉上表情要多臭有多臭，看也沒看陸廣宇一眼，先跟陸辰打了個招呼：“辰兒，回來了。”
陸辰“嗯”了一聲，喊他：“哥。”
陸天只比他大幾個月，陸辰平時直接喊人名字，除非心情好或長輩在場，給他面子喊聲“哥”。
陸廣宇下了車，于修夏緊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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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這是你哥，于修夏。”
陸天冷哼一聲：“誰哥？”
“犄角旮旯裏随便領只雜種回來，您想當冤大頭自己當，別拉上我！”
陸廣宇白了臉色，呵斥了他幾句，陸天不以為然，他是有點怵他爸不錯，可這次占了理，又有他媽撐腰，膽子不免肥壯了起來。
于修夏擡頭看了陸天一眼，沒有吭聲。
陸廣宇跟他囑咐了幾句，擡腳進了別墅。
于修夏打開後備箱，拿了行李，跟着要進去，經過陸天身邊時，“嘭”的一聲，箱子被他一腳踢翻了。
“表子的野種，真他媽晦氣！”
話音剛落，陸天整個人就被掼倒在了車子上。
于修夏眼眶猩紅，擡手提着他的領子：“別惹我。”
陸天罵了一句，掙紮起來：“操，我他媽就惹你怎麽了，三的兒子都敢這麽嚣張了？！”
陸辰打開車門，拉開了陸天。
陸天抄着拳頭，不願意。
“別鬧了。”陸辰把他強制性拖進車裏，他比陸天高了大半個頭。
司機聽見動靜趕了過來，看着三個人臉色都不對勁，打了個圓場：“陸少爺，陸總讓我送你回家。”
陸辰點頭，司機上了車。
陸天嚷嚷着，說家裏被野狗醺髒了，要去陸辰家住。
一邊的于修夏扶起箱子，已經走到大門口了，聽到話，又折了回來。
他敲了敲車窗，陸辰沒開。于修夏很執着，又敲了幾下。
陸辰無奈，落下窗子，擡頭對視着他：“怎麽了？”
于修夏語氣很冷：“袋子給我。”
陸辰才發現，阿迪和黃毛給他的東西還在車後座，伸手想遞給他。
陸天搶先一步抓住了袋子，惡劣一笑，準備扔出去。
于修夏眼底神色一寒，一把推開陸辰，奪過了袋子，站直身子，森冷道：“陸天是吧？”
“你怎麽罵我都行，不能罵我媽。再有一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陸天怔了一會，沒料到三的兒子這麽橫，居然敢威脅他：“你……”
“你他媽說什麽？！”陸天終于反應過來，吱哇吼着要下車。
“叔，走吧。”陸辰沒轍，吩咐司機把車打着火。
于修夏此時回了一下頭，臉上愠怒，從塑料袋裏掏出一個糖包，對着車窗砸了過去——糖包劃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線，從陸辰T恤擦過，準确無誤的砸在了陸天臉上。
于修夏打水漂的技術一向溜兒。
緊接着，車裏震翻了天，陸辰看了于修夏一眼，靠，紅毛還說讓自己照顧他，這特麽是個用照顧的主嗎？
于修夏控制了力度，砸的并不疼，羞辱性卻極強，陸天一路上無數次想提着刀宰了于修夏。
“我他媽總有一天非弄死這雜種！”
“他打架很厲害。”
陸天龇牙咧嘴：“瘦啦吧唧，挨打厲害我信……”末了轉頭，“不是，辰兒，你跟他打過架？”
“沒有，他不是我對手。”
二十幾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個高檔小區門口，兩個人下了車。
不加浦新，靜安和嘉定，陸廣洲光在闵行區就有七八套房子，獨立別墅，單元樓各占一半。他們現住的地方離市第二中學，也就是陸辰的高中比較近，但這裏也只能算是個落腳處。
陸廣洲沒在家，保姆給開的門。
陸天進了屋，總算消停了，告訴陸辰，他們這個月底要月考，又零碎說了學校裏近期發生的其他事，話說到了一大半，不知怎的又轉到了于修夏身上：“我聽說我爸要把那雜種安排到二中？”
陸辰聽小叔提過這麽一嘴：“好像是。”
陸天樂了：“卧槽，這天大的機會啊，我不把這雜種趕出陸家，就他媽随他姓！”
陸辰坐在沙發上，半晌說：“于修夏挺乖的。”
“你腦子沒病吧，在那雜種家待幾天還待出感情來了，你是咱陸家的人，別他媽站錯陣營了！”
陸辰冷哼：“我他媽不站。”
“你不舉！”
陸辰起身，笑了笑：“我舉不舉，我未來老婆知道。”說完回了房間。
陸天抹了一把臉，黏糊糊的，心裏更火了，盤算着怎麽弄于修夏。
這之後，他在陸辰家待了好幾天。陸辰也重返學校，準備月底摸考。
二中延續着最早的教學制度，年級之間除了分文理，也分好差，由A排到D。除此之外，高一到高三各有兩個實驗班，文科一個，理科一個，每個實驗班只收45個學生，不能多可以少。
二中對外招生十分嚴格，升學率尤其高，能進來的不是成績拔尖，就是家大業大，托了關系。
于是，學生和學生之間自形成三個小團體，成績好的跟家裏有錢的富二代，或二者皆占。陸辰便游走在邊緣線上，成績好，背景硬。
陸辰饒是逃了一個多星期的課，班主任也沒多說一句話，人就算一個學期不來，也照樣年級第一。
陸辰一回到學校，班裏立馬炸開了鍋，紛紛問他去了哪，陸辰笑而不答，覺得說了實話跌面。玩離家出走什麽的太幼稚老土。
他們也不鬧了，起哄讓陸辰月考要是名次排第二了，請客吃飯。
陸辰請定了，他這輩子就不知道“第二”倆字咋寫。
聰明頂多算好成績的奠基石，陸辰老老實實刷了一個多星期的卷子，轉眼間，月底到了。
考試前一天，陸天折騰夠了，怕有人鸠占鵲巢，終于回了家。
陸辰這才發覺，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于修夏了。
據陸天所說，陸廣宇打算讓他九月份再入學升高三，目前先補習一下高二的知識。
那天晚上，陸辰想起堂姐寄給他的幾本書還在小叔家，順道跟陸天去了別墅。
但他們沒有見到于修夏，保姆說于修夏白天基本不在家，晚上也是很晚才回來。
陸辰以為他在補習班，也沒在意。
六月底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陸辰拿了書，也沒耽誤，想着明天考試，晚上還是不要熬夜了。
他走到大門口時，看到一個影子在別墅外孤零零的來回晃蕩。
他停住腳步：“于修夏？”
于修夏也站定，看了他一眼，愣了會。
“你在幹嘛？”陸辰覺得他比之前更瘦了，臉色看着蒼白疲憊，似乎很累的樣子。
“我在想要不要進去。”于修夏知道陸天回來了。
陸辰頓了半晌，“哦”了一聲。
司機從車裏探出頭：“小辰，今天回去嗎？”
陸辰說回，明天還要考試，跟于修夏擺了擺手，坐上了車。
于修夏一直枯站着，擡頭看暖黃的路燈，眼睫低垂，身形單薄，跟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一樣。
司機調轉方向盤，陸辰突然冒出一句：“等一下……”
“怎麽了？”
陸辰透過防窺玻璃，看了看于修夏。
人已經朝別墅走去。
“沒什麽，走吧。”陸辰收回看向于修夏的目光，靠在了椅背上。
司機從後視鏡瞟了一眼，別墅裏，保姆把大門落了鎖，神色慌張的朝外看了幾眼，偷偷溜走了。
于修夏站在不遠處，沒再往前走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