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疏離
疏離
陸辰再見到于修夏是月底摸考之後。
成績還沒出來,反正也沒什麽懸念,周末的時候,他請班裏的同學去田螺園吃飯。
陸辰定了一個大包間,實際上只去了二十多個同學,其他人臨時有事。
陸天跟他們不一個班,當天晚上湊熱鬧也跟了過去。他暗戀陸辰班裏的語文課代表沈雨晴。
陸辰把菜單推給了女生,極盡地主之誼和紳士風度。
女孩子們腦袋挨着腦袋,點了菜和甜點,飲料由男生做主。
田螺園的佛手肚膛是出了名的招牌菜,陸辰挑嘴,其他的動筷子不多,菜單回到他手上時,他特意點了三四份肚膛。
田螺園的消費較其他中餐廳高,肉蝦空運,蔬菜也是自己棚裏新鮮采摘的,他們這夥人一聚餐,十次至少六次選擇這裏。
幾個女生哄笑着把沈雨晴推到了陸辰旁邊,沈語晴尴尬不已。
陸辰給她拉好凳子,微笑了笑。
沈雨晴臉上暈紅,落座在他身邊,不一會,陸天湊了過來。
陸辰人緣好,在班裏屬于一呼百應的那種,對女生客氣,男生們架打不過他,成績比不過他,服氣了,心甘情願擱他屁股後面攆。主要是,陸辰人也仗義。
學校裏喜歡他的女生自然很多,沈雨晴算是其中一個,當然她本身條件也足夠優秀,漂亮成績好,和陸辰算是同一類人。
陸天要了幾瓶小茅臺和幾打子生啤,故意在沈雨晴面前裝逼。
一衆人吃吃喝喝,沒過多久,沈雨晴推了推陸天,要和幾個女生結伴去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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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谄媚一笑,讓了路。
沈雨晴目光越過他,直直的落在了陸辰身上,她身邊幾個女生捂着嘴笑,你擠一擠我,我推一推你,走到了包間門口。
這時,一個瘦削的服務員端着一盤佛手肚膛跟她們撞在了一起,只聽“哐當”一聲,盤子落了地。
沈語晴走在最前面,白色連衣裙灑滿了湯汁。
服務員愣住了。
陸天趕緊從椅子上彈起,大喊了一聲:“你怎麽回事?”随即看到服務員的臉,也愣了。
是于修夏。
短暫幾秒鐘的沉默後,陸天沖了過去,揪住于修夏的衣服:“操,怎麽他媽哪都有你!”
于修夏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看着就要起沖突。
沈雨晴吓住了,拉了拉陸天的胳膊:“算了,陸天,他不是故意的,我們也有錯。”
陸天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哪能算了:“撞了人不知道道歉嗎,雜種就是雜種,有娘生沒娘——”
“操操操!!”他大吼了一聲。
于修夏抄着托盤去砸他,被他用胳膊擋住了。
末了,他跟沈雨晴說了句對不起,湯汁是溫的,沈雨晴并沒有受傷,于修夏提出賠她衣服錢。
沈雨晴脾氣好,不是個計較的人,再說兩個人都有責任:“不用賠,沒關系的。”
陸天讓她去衛生間先處理一下,打電話給了餐廳經理。
幾分鐘後,餐廳經理看着一團亂的現場,秉承着顧客就是上帝原則——加之陸天他們還是鐵打的上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罵了于修夏一通。
于修夏沒有解釋,任他發揮。
陸天冷笑:“他剛才還毆打客人了。”
經理變了臉色。
“撞了人還有理,客人說兩句就上手,這就是你們五星級餐廳待客之道?”
經理拉着于修夏跟他一起道歉,于修夏沒動彈。
陸天更火了,心裏生出一個惡念:“這樣吧,讓他脫了自個衣服,把地上的菜湯擦幹淨,還我一拳,這事清了。”
經理一臉為難:“顧客,這……您看,菜我們重新給您做一道,那位學生的衣服多少錢,我們賠了,再帶您去醫院檢查一下,成嗎?”
陸天當然不願意,還要鬧,有同學去打圓場,被他斥回。
于修夏這時終于從經理身邊走了出來。
他需要這個工作,也的确沖動打了陸天,他只能認:“抱歉,經理,我自己處理,您先去忙。”
經理是個人精,看出來陸天跟他有私怨,這是故意要找茬,只好先退了出去。
于修夏解開工作圍裙,脫了T恤,蹲到了地板上,要去擦湯汁。
“陸天,差不多算了。”一直沒有出聲的陸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陸天身邊,“他砸你的那一下,也沒用多大力吧。”
“辰兒,你站誰呢,嗯?”
陸辰沒有理他,看了看于修夏光着的上身,莫名的不舒服,想伸手把他拉起來。
“嘩啦”一聲,陸天踢了一腳地板上的碎片和湯汁。
于修夏臉上頭發上登時濺滿了油污,菜汁順着他的頭發往下滴,看着狼狽不堪。破碗片把他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于修夏愣了一瞬,陸天冷笑,緊接着又往前擡了一腳,踩住他抓衣服的手。
“你他媽有病嗎?”陸辰比于修夏先反應過來,猛的推開陸天,把于修夏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陸天沒想到他會幫于修夏,定了定。
于修夏抹了一把臉,站直,看着陸天:“你解氣了?”
陸天回頭,同學們表情各異,勾着頭議論,再傻也看出來這兩個人之間有過節。
這時,範雨晴跟幾個女生回來了,陸天不好繼續在暗戀的女生面前發作,朝于修夏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滾吧!”又瞪了陸辰一眼:“你丫今天吃錯藥了是吧?!”
陸辰目光落在了于修夏身上,他重新穿好濺着油污的T恤,沒再多說一句話,冷淡的看了他們一眼,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陸辰不由擡起了腳,還未挪動半步,範雨晴小聲說:“抱歉,我今天就先走了。”
幾個女生起哄說陸辰是東道主,讓陸辰送她。
陸辰點頭,扯過置物架上供客人套在身上防止弄髒衣服的圍裙,隔空替範雨晴遮了前面的髒污,把她送了出去。
陸天心裏還在發火,沒跟去。
他們走到大廳時,于修夏站在角落裏,用紙巾擦着頭發和臉頰。
他擡眼和陸辰對視了一眼,又很快把頭抹了過去。
陸辰把範雨晴送上了出租車,跟她道了聲歉,才走回大廳。
于修夏已經換好衣服,站在大門口,等着他。
陸辰問:“有什麽事?”
“跟你道謝。”
陸辰看着他還在滲血的胳膊,“嗯”了一聲。
包間裏已經恢複如常,沒人再提及剛才的小插曲。
于修夏也調整好狀态,把包間裏灑落的湯汁清掃幹淨。
陸天覺得晦氣,沒再管他,陸辰的眼睛卻有意無意的掃過于修夏蒼白的臉和嘴唇。
于修夏感應到什麽,回望他,他又把目光轉向別處,神情淡漠。
于修夏覺得中離村的矜貴小少爺,跟眼前被簇擁着的陸天堂弟,不是一個人了。
他或者本來就不待見自己,只是不得已才和平共處了那短短的一個多星期時間。
事實的确如此。
聚餐結束後,陸辰攬着陸天的肩膀喊了幾聲“哥”,陸天罵了他幾句,兩個人冰釋前嫌。在陸家,他們年齡相仿,從小一起長大,陸天對陸辰一直不錯。
倆人經過前臺時,收銀員正在跟于修夏清算佛手肚膛的費用,按店裏規矩,他打翻了菜,要賠三分之一的錢。
陸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于修夏別過頭,說從自己工資裏扣,然後走開了。
他來到換衣間,把圍裙放在櫃子裏,找了備用紗布,纏在了受傷的胳膊上,口子劃的有點深。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他不知道要不要回去,也不知道保姆會不會又把門鎖上。
陸辰去了陸天那裏,兩個人在客廳打了一會游戲。
他不住的看時間,陸天煩了:“你急着回家?”
陸辰搖頭:“于修夏不回來嗎?”
“不知道,十點半一過,保姆鎖門,他愛回不回。”
“不是,你丫管他幹嘛?”
陸辰扔了鼠标,回答的卻是其他:“太晚了,陸大爺今天要例行公事回家削我。”
陸天落井下石:“那你趕緊去接駕!”
陸辰出了別墅,司機正候着他。
“李叔,今天去吳泾鎮。”
陸廣洲出差回來了,暫時落住在吳泾鎮的一處私人別墅裏。
他們經過三塔南路的公交車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閃了過去。
陸辰喊了一聲:“李叔,先停一下車。”
李叔奇怪:“咋了?”
陸辰隔着一排排車燈,看着那個孤落的蜷縮在公交車站的身影,回答:“有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