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蠢不蠢
你蠢不蠢
陸辰是開車去的滁州,盧文也跟着去了。兩個人在距離終點站還有一半路程的時候,換了座位,改盧文開車。
孫小決在高速口候着他們,遠遠的看到那輛炫酷的越野車駛來,興奮的招着手,眼睛瞟到駕駛座上的高冷帥哥後,臉直線拉了下去,在心裏嘀咕:“靠,那孫子怎麽也跟過來了!”
那孫子首先下了車,盯着孫小決看了會,想笑一笑,無奈面相太冷,倒像兇人。
孫小決繞過盧文,對陸辰打了個招呼,勾着他的脖子小聲問:“那玩意兒來這幹嘛?”
陸辰聳了聳肩,表示他不知道。
孫小決憤怒:“你丫不知道還往我家帶!”
陸辰笑了笑,不作聲了。
孫小決沒轍,帶着兩人一起去了他小叔的茶園。
春雪園還是兩年前的模樣,只是往裏走時,人比往常多了些。
孫小決帶他們抄近路,穿過一片片綠波,說:“現在正是旅游觀光的好時候”,想起什麽,遺憾的咂了咂嘴:“采茶要避開清明,可惜了,你們看不到漂亮姐姐了。”
盧文冷哼一聲,用眼神刀他,孫小決莫名打了一個冷戰。
下午,孫小決帶他們去了茶館。
春茶的種類确實多,茶館的牌子是平時的好幾倍,綠茶,白茶,烏龍茶,挑的盧文眼睛都花了。
陸辰則心不在焉,由着孫小決給他翻了杯普洱和碧螺春。
盧文好奇心重,問題不免多了起來,孫小決從小耳濡目染茶文化,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個人難得那麽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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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辰是看出來了,孫小決的專業可算選對了口,沒準畢業以後可以研發出更新能效率高的茶葉收割機。
他們在滁州待了兩天,陸辰全程興致不高,倒是盧文,可能意識到了自己站在誰的地盤上,跟孫小決短暫的冰釋前嫌,沒再掐過。
第三天,孫小決爺爺催他回合肥老家,孫小決诓陸辰跟他一起:“辰,你也去呗~”
陸辰平波裏無有一絲漣漪的心被扔進一顆小石子,骨碌碌的滾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好。”他回答。
事情就這樣敲定,陸辰和盧文抽空去商場買了一些禮盒,當天早上九點多就出發了。
滁州離合肥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們十一點之前趕到目的地。
陸老爺子住在市區二環外的一個小鎮上,家裏是三層的大洋樓,附帶一個花園,種了一院子的洋桔梗,還未盛花開放。
陸辰下車後,頓了一下,突然想起家裏的那盆紫色小花,他最終還是給養死了。
不多會,陸辰問候過孫爺爺,給陸廣洲發了信息,告訴他自己在合肥。
陸廣洲是一個小時後給他打過來電話的,詢問他怎麽不吭一聲過來了。
陸辰說自己來朋友家做客。
陸廣洲認識孫小決,沒再多問,給他發了一個酒店的定位:[有空過來找我。]
陸辰當天晚上就打車過去了。
陸廣洲去酒店大廳迎他,覺得陸辰突然過來,絕對不是來找同學玩那麽簡單。
陸辰在酒店跟他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早起床,上了他的車。
陸廣洲回頭看着自個兒子:“你知道我去哪?”
“不是去見客戶嗎,我跟你一起,先跟人打個照面,反正遲早的事。”
陸廣洲點了點頭,把車開到市中心醫院。
陸辰下車的時候,臉色如常,只有眼神微微波動着。
陸廣洲帶着他去了住院部六樓。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陸廣洲先出去的,陸辰緊随其後。
還沒走幾步,陸廣洲停了下來,陸辰越過他,直直的看着另一邊電梯外站着的人兒,跟着住了腳。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他看到了于修夏。
于修夏手裏提着保溫飯盒,形銷骨立,精神卻還不錯,頭發比他們最後見面時長了許多,紮起一個松散的低馬尾,有幾縷發絲垂在耳旁和額間。
陸辰第一眼先去看他脖子裏若隐若現的煙疤,心裏忽然湧出要把它挫骨揚灰的惡念。
但很快,他發現他放錯重點了。
他應該關注的是,今天,在這裏,兩年後,他再次見到了于修夏,而非在意他脖子裏的傷疤。
三個人一時僵住,冷了場。
陸廣洲率先打破沉默,熟稔的跟于修夏打了個招呼,顯然兩個人見過不只一兩次。
于修夏在短暫的錯愕後,對陸廣洲回以禮貌微笑,而對他身後站着的陸辰視若無睹,完全把人當成了一團空氣。
不知怎的,陸辰竟是大松出一口氣,非常滿意他們這樣的狀态——這最起碼說明,于修夏還是有點在意他的。
他從陸廣洲身後走出,來到于修夏身邊,站定,說:“好久不見。”
于修夏本來準備直接上電梯的,看他先開了口,不想表現的太小氣,“嗯”了一聲。
陸辰在他走進電梯時,笑了笑,像自嘲,又像無可奈何。
他從上海到滁州,又從滁州到合肥,說什麽順便跟陸廣洲來認客戶,繞了那麽大一個圈子,無非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
算了,陸辰在心裏跟自己妥協,我就是想見他。
于修夏下樓給老太開藥,半個小時後回到病房。
陸廣洲正在跟老太聊天,讓她勸說一下于修夏跟他們回上海。
老太面露難色,心裏還是想讓于修夏過去的。
這幾天以來,陸廣洲沒事就會過來看看兩人,順便讓于修夏考慮一下他的提議。
于修夏并沒有像從前一樣毫不猶豫的拒絕他,陸廣洲知道這事有戲。
于修夏提着一兜子藥,看着病房裏的不速之客,臉色有點不好看。
他默默走到老太身邊,端了盆水,濕上毛巾,給老太擦了擦臉和手。
陸廣洲太忙,待不久,目的到了,起身告辭。
陸辰壓着心裏的諸多疑問,不得不跟陸廣洲一起離開。
于修夏把他們送到醫院大門口。期間,陸辰一直盯着他看,把他看煩。
于修夏無奈,冷冰冰的白了陸辰一眼。
陸辰心裏有點不是味。
等坐上了車,他才開口問陸廣洲,老太太怎麽會在醫院,生了什麽病,于修夏這兩年又在做什麽。
陸廣洲看了看他說:“這孩子回中離村後,在滁州市又留了一年高三,高考成績還不錯,挂上了南京一所重點大學的分數線”,陸廣洲嘆了一口氣,“不過,該他倒黴,去學校報道的前一天晚上,老太太急性腦梗,被送進了醫院。”
老太的身體一直很好,這些年來感冒都沒害過一次,但偏就這樣看起來健康,能長命百歲的人反而跟攢着災一樣,一病都病個大的。
老太膝下無兒無女,照顧她的重擔自然就落在了于修夏身上,他不得不再次放棄學業,一邊照顧老太,一邊忙着三餐生計。
上個月,老太剛恢複的不錯,能下床走路了,卻不小心摔了一跤。腦梗這種病無法除根,最忌諱三高和意外摔傷,于修夏連夜把人送進醫院,一周後,老太情況并沒有好轉,面部神經失調,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于修夏趕忙帶着她轉院,來到合肥。
“這世界上絕大數人碌碌為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生活,但也存在努力從泥沼掙脫,想要追光的那一小部分。凡事有盈虧,不能都盡如人意,這是常态。”即使殘酷。
“人生的路,就一些人而言,早就鋪好了。”
譬如他,再如于修夏。
陸辰沒有反駁,也不贊同。
陸廣洲感概完了,說跟于修夏談過幾次,讓他考慮把老太一起帶去上海,那裏的醫療條件好一些,老太太這病并不難治,關鍵看後期理療康複,陸廣洲聯系了醫院和熟人,可以給于修夏一定的幫助。
說實話,陸廣洲是挺同情于修夏的。但這天下可憐人多了去,他在商場混跡多年,這份天生的悲憫早就磨的所剩無幾,只所以對于修夏伸出援手,全因陸廣宇臨終前多說了一句讓他幫忙照看的話。
其實,兩個人心裏都有數,幫不幫于修夏這件事,全念舊情,無關任何責任和義務。
所以陸廣洲不會太左右于修夏的想法,回不回上海,只再問今天這最後一次。
他把車開到一家五星級酒店,帶陸辰去見客戶,并打算明天趕往姑蘇,預計六月份之前拿下這個大項目。
于修夏的考慮時間,只剩這一晚上。
十點多,陸辰借口有事,提前離開飯桌,而後去了醫院。
老太已經睡着,于修夏背對着病房的大門,拿掉水瓶塞子,正往玻璃杯裏倒熱水。
陸辰這時推開門,走了進去。
于修夏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猛的回頭,愣住,滾燙的熱水已經溢滿,灑在了他的胳膊上。
“嘶……”他倒吸一口冷氣,條件反射性的甩了甩胳膊。
“操!!”陸辰趕忙跑到他身邊,扯着人往衛生間走,打開水龍頭,對着他的手背沖涼水,罵他:“于修夏,你蠢不蠢?!”
于修夏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是沒你聰明!”
陸辰沒心情跟他嗆,去值班醫生那裏要了燙傷膏,很快回到病房,對于修夏說:“坐下,我看看嚴不嚴重。”
于修夏幹站着,不理他。
陸辰大跨幾步,一把将他拉到支起的簡易床上,蹲下身子,拉住他的手,仔細檢查他的手背,還好,有點紅,沒有起水泡。
陸辰打開燙傷膏的盒子,用手指抹了一點,要給他塗藥。
在這之前,他并沒有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合适的,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可于修夏卻第二次抽掉了自己的手,語氣冷淡的問他:“你這是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