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啞巴
第1章 小啞巴
七月的元城早已經進入夏季，晨間陽光穿過郁郁蔥蔥的綠化樹，直射到城北一間修車鋪邊。
說是修車鋪其實也不盡然，修車鋪占地約二百多平，上下兩層，店面上用白色的字體寫着‘汽修——汽車養護中心’幾個大字。背景是純黑色的磨砂質地，在元城這個三線小城市也算是氣派十足。
“诶，那個傻子又來了。”路過的中年男人看見蹲在角落灰仆仆的瘦弱男人，不由得心生晦氣，瞥了一眼就匆匆跨步離開了。
“別提了，都賴在這裏兩天了，估計是以後要長待在這裏了。”同伴看到中年男人這副模樣，開口跟着附和。
“倒黴催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走，我都嫌占地兒——”
兩個男人并不避着傻子，扯着聲走遠了。
被說傻子的少年似乎是渾然不覺，雙手環住胸前，頭埋的很低，只露出脆弱的脖頸，在七月的天氣裏微微發着抖，似乎随時都會暈倒的樣子。
正打算開修車鋪門的許可心戴着耳機，背着價值半月工資的小包，哼着歌正要拿出鑰匙，不經意間掃到了修車鋪最北邊蹲着一個人影。
而此刻這個人影正在微微發抖，許可心開門的動作有些遲疑。
這個瘦弱的少年是昨天早上來的，剛看到他的時候吓了許可心一跳，少年渾身灰蒙蒙的，頭發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手掌大的臉頰，瘦的吓人。
路過的人說他是傻子也不是沒有理由，在四處是熱意的夏季卻穿着破破爛爛的衛衣和外套，褲子上甚至破了好幾個洞，少年的一切與寧靜的元城格格不入，許可心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許可心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低着眼打開了修車鋪的鐵皮升降門。這裏的店面都是用這樣的鐵皮門，打開時發出巨大嘩啦一聲，動靜不小。
許可心餘光一看，那抹身影又抖了抖，似乎是被吓的。許可心自顧自搖了搖頭，她就是一個打工的，自己都顧不過來，怎麽敢幫別人。
連忙把腦中荒唐的想法搖出腦外，從角落拿出掃把，開始簡單的打掃衛生，這是她的工作之一。
她在這裏上班，擔任着打掃衛生和收銀的工作。這間修車鋪雖然占地面積大，但是修車區域都是員工自己負責，她只負責公共區域的幹淨整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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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許可心的工作工作強度并不算高，直到整理完了整個公共區域也才堪堪過了十分鐘，許可心心裏想着事，面色一直不算好，不知怎麽的又想到了門口的瘦弱少年。
時鐘緩慢指向九點，陽光照射到修車鋪的地面，帶來絲絲的熱意，修車鋪開在路邊，此刻馬路上已經開始喧鬧。
這種喧鬧反而讓許可心更加平靜，又看了眼還在發抖的少年，像是認命一般，許可心深深吐出一口氣，拿起自己的包走出了修車鋪的大門。
修車鋪北邊是一大片荒地，已經荒了四五年，聽說政府要将這裏建設成為便民體育場，因為上級政府遲遲不撥款，便耽誤了，一耽誤就是四五年。
西邊則是車水馬龍的街道，修車鋪以西皆是各式各樣的鋪子，許可心進的就是接挨着修車鋪的小賣鋪。
許可心從小賣鋪買了兩塊面包，喘勻氣，有些緊張走到了瘦弱的少年身邊。
許可心不确定少年是不是傻子，只能把手裏的面包強硬的塞到少年胸前。
只看少年緩緩擡起頭，微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眸，但是依稀能看出震驚的神色。
許可心有些尴尬，只是擺擺手催促道，“快吃吧。”
少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猶豫，或許是真的餓了，下一秒拿起面包小口吃了起來。
許可心站在少年兩步遠，“要不喝些水？”
少年纖細的手指捏住面包的一角，微垂着頭看不出神情。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許可心自顧自嘆了口氣又擡頭像是商量般向少年開口，“員工還沒上班，你去店裏坐會兒吧。”
接着便是長久的沉默，許可心遲疑看着面前的少年，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許可心都懷疑少年的智力是否正常了。
就在許可心以為少年一直這樣的時候，輕微的布料摩擦聲響起，少年因為長久沒有行動，血液不循環，站起來的時候踉跄好幾步，許可心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
少年察覺到許可心的動作，微微擡起頭，向許可心露出一抹感激的笑。
許可心後知後覺收起扶少年的那只手，腦海中回味着少年剛才的笑，她怎麽覺得這個流浪漢長的還挺好看的……
許可心大步走進店裏，少年步子很慢跟在後面。
“你随便坐吧。”許可心轉身去給少年倒水，随意指了平常客人等待坐的的地方。
少年眨巴着眼睛緩慢打量四周，這間修車鋪很大，右手邊是客人休息喝水的地方，放了兩個柔軟的沙發，茶幾上放了幾本雜志供客人翻閱。
左手邊就是修車的地方占着一樓大部分區域，散發着淡淡的機油味，工具被整齊的擺在工作區，視線移到二樓。
黑色鋼材的樓梯看起來十分簡易，少年順着樓梯口看去，猛然和一雙幽深的黑眸對上，少年一抖，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險些跌坐在地上。
“他是誰？”黑眸的主人開口，男人頭發極短，發梢還凝着水珠，眉骨很高，濃黑的眉尾呈劍形向上，雙眼皮褶皺很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線緊繃，緊實的肌肉線條流暢沒入黑色T恤當中，此刻淡淡的掃了一眼修車鋪正中央站着灰撲撲的少年。
許可心面露尴尬，将一次性紙杯遞給少年，主動開口向男人解釋，“秦哥，是我讓他進來的，他一個人……”
水杯遞到少年面前，少年抿了抿幹裂的唇瓣，饒是再遲鈍也看清了當下的局面。
樓梯上的男人才是這間鋪子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