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丫鬟們自然是這個意思,福完身即刻便退了出去。留下明蓮在原地愣了稍許,倒也沒什麽好置喙的。

她走近打量了一番靠在喜床邊緣的男子,江湛面色其實還是如常般清俊。只是耳稍紅得厲害。眸色半垂顯得整個人愈發地溫潤。

也不知他有沒有聽清丫鬟們的話。明蓮也管不了那麽多,這酒氣她不甚喜歡。走過去伸手便勾住了江湛的腰帶。

雲環金絲的紋理剛要往外扯,就被人截住。

江湛按住她的手背,擡眼見是嬌色可人的妻子。整個人像被燙到一般把手收回來:“你……”

“思琳給學士更衣。”

“不、不必勞煩。”江湛舌頭有些打不過轉,明蓮這才注意到他這會兒臉也粉了一圈。想來是酒勁兒上湧。便也未再多言,看着他自己解了腰帶同手同腳進了浴房。

清越堂雖然往日只江湛一人居住,但院子也是幾進幾閣的布置,賜婚谕旨下來後,宋芸又命人好一番修飾。處處打點妥帖,見江湛自己去了浴室,明蓮自然不會委屈自己,轉身便去了另一間。

丫鬟們本欲進來伺候梳洗,被青梧擋了回去。

門主不喜歡人近身,就連她也不例外。

兩位主子都不要人伺候,丫鬟們互相通了個眼色,終是規矩地退了出去。

新婚夜,小廚房的水房卻是不敢熄燈了。給兩位主子備過第一道水後便開始守着,卻一直沒等來通傳。

不消多時,卻見主院裏已經熄了燈,竟是歇下了。

水房的小厮被清越堂的掌房嬷嬷一點,也自個歇着去了。

當夜,兩位主子自然沒有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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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心裏本還想着這事,二人既已拜堂成了夫妻。那彼此間合該同心一體,女子既已擇他為夫尋一處庇護。那他也要擔當起來,給人該有的體面和尊榮。

此事于女子而言應當也十分重要,江湛越想越清晰。沐浴完又坐回了床榻,見她已坐在鏡前絞幹了發。

珠冠卸下,滿頭青絲如瀑,不墜半點釵環。那般娉婷袅娜又笑意盈盈地望向他:“學士可要吹燈?”

江湛輕輕點頭。

伺候梳洗的丫鬟便進來剪了燭,江湛在此之前往喜床邊留了盞小燈。明蓮注意到此等細節稍有意外。她本不覺得有什麽,即便是蒙着眼睛也能一步不錯走到江湛旁邊。

可她扮做尋常閨閣女子,自然沒有夜中百步行的能力。明蓮這便慢慢走了過去,看着那盞小燈:“多謝學士。”

江湛覺得她這樣的稱呼有些疏遠,二人到底已經成婚,不好在開始就留下芥蒂:“你我二人已是夫妻,今後,不必如此稱呼。”

江湛想了想,又對她道:“我表字清越,夫人可有小字?”

明蓮被這聲夫人稍叫得有些晃神,滞游稍許便也擡頭望他:“我沒有小字。”

“不過娘親曾在幼時喚我,阿蓮。”

“阿蓮?”這兩個字似是喚醒了江湛一點神智,記憶深處閃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可是取自《愛蓮說》?”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蔓不枝,中通外直。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學士才名遠揚,母親只是賞玩花樣,許是攀不上這般典故。”

“那也很好。”江湛看着她:“夫人,此字很襯你,我以後就叫你阿蓮。”

“清越喜歡就好。”

兩人一言一句都有點耳熱。

女子臉皮薄,說完便不再看他,青絲垂落在身側,顧自爬進了床榻裏側。江湛待她躺下以後便伸手拉了紗簾。板板正正地在明蓮旁邊躺下。

兩人蓋着一床軟被,江湛在這張床上睡了二十幾年,生平第一次與人同床共枕。酒也散了大半,女子也不知沐浴時用了什麽皂莢還是本身就這般脫俗。淡淡的香氣很是好聞,愈發繞得他手足無措。只好盯着那床簾發怔,心裏揣摩着措辭。

明蓮卻突然支起身向他靠了過來:“夫君,有一事想同你商議。”

兩人距離靠得很近,女子說話間幾縷柔軟的發絲調皮地覆上他的手背。

帶起些微酥軟的觸感。

自己的夫人都支起了身子同他講話,江湛于情于理都躺不下去。于是也學着她的樣子坐起來:“夫人請講。”

他這般正襟危坐,明蓮倒是難得呆了一下。不過也是轉敘而來:“我與大人情誼尚淺,此樁婚事該要答謝大人應允許阿蓮一個歸處。只願此後能與大人相互扶持。齊眉舉案,情誼相通。阿蓮知道此舉于理不合,可夫妻倫敦之事,當是與心愛之人情投意合。”

江湛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伸手輕輕按住了女子的手背,唇角溢出一抹笑意:“未曾料到,夫人與我想到了一處。”

他剛才便在打腹稿,圓房之事全憑她的心意。江家沒這般苛責,若她想,他便配合。若她不願,他自去向母親說。

但現在,他溫婉可人的妻子只是望着他,并非不願。而是想與他情投意合。江湛耳根又燙了些,轉身熄了那盞小燈,和夫人一道躺下。

剛靠上睡枕,未料夫人竟從被子裏鑽過來靠到他的肩上,滿頭青絲在他下巴上撓了個遍:“你……”

女子有些嬌怯地把臉埋在他的衣襟,只露出雪白的一道頸子和嫩粉的耳尖:“阿蓮有些怕黑,往日在閨閣時,會留燈睡……”

“那……”江湛說着便欲起身燃燭,卻被她攔下:“夫、夫君不必,這樣便好。”

“哦,好。”

江湛便也不動了,彼此之間單薄的寝衣交隔身體的溫度。江湛睜着一雙明眸,在黑夜中溜溜轉了兩圈。

事到如今,他才真切地意識到,他有了家室。

他的妻子很是依偎地睡在他懷裏。

她的發絲好香……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江湛趕緊止了思緒,卻聽見懷中的人已經傳來輕淺的呼吸。

她竟睡得這般快?

想來也是成婚的事宜足夠勞累,後知後覺的疲憊也卷上他,江湛又伸手把被子給她掖了掖,也阖上眼。

陷入沉睡。

等到男人的呼吸徹底均勻,懷中的女子卻不動聲色睜開了眼睛。她緩而輕慢地擡起頭,眸光一寸寸掃過江湛的眉眼,狐貍一般地湊過去,擡指往江湛身後一點,然後俯下身去,手指極細致地描繪他的唇。

落下一個缱绻又綿軟的吻。

肆無忌憚攻破齒間守衛,唇光被吻染指得潋滟。江湛的眉峰微微斂起,卻并無醒來的意識。

狐貍并不打算放過他。

唇舌再一次攻城略地般纏綿勾連,勾出一個極為沾情帶欲的吻。

結束,男子臉上早已緋色一片,薄唇被親得微微張合。女子逗貓一般撓了撓他的下巴,心滿意足地解了江湛的睡穴。這才鑽回被子裏,将男子的手盤在自己腰上,毫無愧疚地睡了。

江湛自始至終呼吸都沒有變過,一直睡得香沉。

翌日晨起,二人要去山河堂請安。

兒孫們成家立業乃是長輩們記挂的大事,如今湛兒有了媳婦。江玄青看兩人站在一處是頂頂的标致。笑得慈眉善目,把老夫人在世時準備的兩副血玉镯子給了明蓮一對。

這血玉成色極好,是江老夫人請封诰命時先帝親賜。價值連城,一直被老夫人小心珍藏。離世前囑咐江玄青留給未來的兩個孫媳。

明蓮一時有些驚詫,為這般貴重的大禮。難得猶豫。江湛許是看出她心中所思,主動過來向祖父謝過,當着長輩的面将那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這是祖母留給孫媳的,你既嫁與我,它便是你該得的東西。”

“孫媳在此謝過祖父、祖母。”

“好孩子。快起來吧。你既嫁與我們江家,便是我們江家的人。往後若是在湛兒那兒受了委屈,盡管來山河堂,祖父幫你教訓他!”

明蓮聞言又對老将軍福了一禮。

兩人繼續端着茶盞走向三位長輩。江靖飲了茶,對江湛一番提點,對明蓮輕輕一笑。陳薇也在,給了明蓮一只自己陪嫁裏的翡翠簪子,飲了茶。

宋芸在最後,田産地契都是次要的,她備了一道白玉平安珠串。

這珠串是宋芸平素一直供在佛堂裏的,每日祈福誦經時便會掐在指尖拜頌,又去二人合八字的寺裏開了光,意義非常。

明蓮接過,随江湛一道拜禮:“謝過母親。”

敬過茶後,明蓮自也為各位長輩準備了不同的見面禮。江玄青的是一盒安茶,養神極好助眠尤勝。江靖是一副名家書法真跡,給陳薇的是一瓶養顏粉,瓶身取自前朝粉瓷成棕密窯燒制,剔透非常。

宋芸的是三百份手抄祈福佛經,署有宋芸生辰名諱。福語康健喜寧,書文雅致宅邸安平。由明蓮親筆所抄。

堂中衆人皆有禮贈。

江辭衍收到了一頂盔甲,夏傾晚手裏則是一副銀針。

此銀針取材特殊,她看過一眼便心底微愕,一顆心砰砰直跳。夏傾晚強壓住心緒,視線卻再也忍不住落在正中央女子的身上。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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