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秋随在北羌皇室主要負責監視查探往來各地的信鷹,可是沒想到牽扯出了當年的一則絞殺令。得知真音公主密函大部的真相。

蝶藤族首的确該死,可是連坐之罪,何患無辭?她們再對不起真音,數條族人的性命也該償清了。且不說這些年為火焰閣賣的命,秋随恨只恨公主的欺騙。驟然得知真相以後,秋随不想再過這樣刀尖舔血的日子。也不想再看到更多的族人被送進暗衛營。她本想找機會談一次。

後來才發現根本沒資格。

暗子們在皇室接觸信鷹,順藤摸瓜查到此前的往來根本不是難事。但拓拔文夜根本不忌憚,因為他拿捏的是全族的性命。

他太強了。

起兵失敗以後的時間裏給了拓拔文夜重頭再來的機會,他成長的速度太快了,對自己也十分狠心。瓦解北羌的同時對南褚放的是長線。

狼子野心不過是對他的褒獎,他想要的,是整個天下。

論武力,拓拔文夜的焰門功深不可測。論謀略,天下熙熙皆可為其棋子。

他看起來算無遺策,難逢敵手,達成目的是早晚的事。秋随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很痛苦。她根本無力反抗,奮力一搏的下場也不過是身首異地。

死她一個不算什麽,可死她一個不值當。

拓拔文夜碾碎她們就如碾碎一只螞蟻。秋随族人的處境不會得到任何改變。她們仍為魚肉,任人宰割。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秋随在痛苦的局勢中逐漸冷靜下來。拓拔文夜是人,這天下的時局歸根到底也是人在掌控。

是人就會有弱點。

如果看起來沒有,那也只是還沒有暴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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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随能從暗衛營中脫穎而出,又在一衆暗子中追本溯源查到真音公主的密信。有一個最厲害的本事就是耐性。她在數十年如一日的揣摩中反複觀察着拓拔文夜,功夫不負有心人。

她找到了。

拓拔文夜絕頂聰明,可往往聰明人也最自負。

這個簡單的道理秋随花了十年才悟出來,她沒想到還會有人與她的想法殊途同歸,甚至比她更早明白這個道理。

當時拓拔文夜在各方拓寬勢力以後,開始謀劃利用焰尾蛇操控傀儡,制造一場蛇疫瓦解幽門十一洲的防線。

不過事情推展得并不順利,北羌新出的女國相渠伊白很是棘手,她推崇鹿尋部掌權,給拓拔文夜找了不少麻煩。北羌改革的律法也一并推行下去,民戶定籍的新策得以推行。這是北羌從未有過的新法,效仿的是南褚的禮法。

百姓有了新的戶籍和人冊,北羌境內開墾的良田就可以往下分至各部的人頭。如此一來,就免了侵吞不法的現象。也能更加合理劃分耕收。這是上上好的良策。因為入籍的推行,拓拔文夜明面上對于拿平民入藥就十分棘手。一旦他敢動,渠伊白就能根據失蹤的人口查過來。

這一招讓拓拔文夜暫時安分了一些,不過對他這種非善之輩,從來不愁沒有下手的地方。拓拔文夜做事向來狠厲,北羌入了籍的百姓動不得,可邊境南褚的黎民卻是能擄去好些。可是早先也提及過,南褚邊境的百姓日子過得水深火熱,本就是将死之人。那焰尾蛇才剛上身就直接斃了命,更別提煉毒了。

拓拔文夜在巡視中眯起了眼睛,他是一個走火入魔的惡人,一生都在追求至高的權柄去彌補逝去的母親,對自己狠得下心,對身邊人更是毫不留情。

“沒用的東西。”

南褚的黎民不頂用,北羌的百姓輕易動不得,那便……拿火焰閣開刀。拓拔文夜将眸光轉到了暗子的親眷身上。

不過他也很會制衡,四門之間武力最低的就是蝶門。蝶衣又對他最為順從,身後的蝶藤族無一例外,都被奉上了祭壇。

秋随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人已經入了京。拓拔文夜處理得很隐秘,秋随趕回來時便知道蝶衣在幫着他隐瞞族人。當時所有的蝶藤族親眷都被帶到了益州,在這裏,他們承受了一批又一批的煉化。

其中最厲害的,已經隐約有了傀蛇的雛形。

感染力極強。

秋随起初雖然着急,卻并不知道族人們被關在何處。她又不能被暗探發現私自離京,更不可能指望從蝶衣哪裏套出消息。只能使出看家的本領默默打探,也是這時尋洲境內爆發了蛇疫。

拓拔文夜對第一批煉化的傀蛇很滿意,放了幾個出去作亂,咬傷的百姓很快便發作。進而帶動了一城的疫情。

那場疫情才是此局的開始。

許多人為此而來。

“秋随到了,我也到了,還有借征兵令趕來的大師叔。”明蓮沉聲:“那一次的征兵令,他做了一些手腳。”蝶衣當時煉化的傀蛇雖有感染力,卻并不能夠聽命于人,也不具備太強的攻擊性。

拓拔文夜需要找到能夠駕馭琴音術法的人,不過馭蛇之術失傳甚久。外人根本不得其傳,唯一能解其法的只能是針詠門弟子。

“可針詠門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經滅了門。”

“不錯。”明蓮接過傾晚的話:“拓拔文夜當時就已經在着手準備煉毒一事,他覆滅山門一是為了報複,二則為了讓幸存的醫者能夠為其所用,牢牢地把控局勢。”

明蓮沒有說的是,她們針詠門的醫士都有一把硬骨頭,早在被押送的路上。娘親和掌門就察覺到了不尋常。她們跨越南褚的邊境,被帶到了北羌。

所以,不論是為國為門還是為家,她們都不會低頭的。

娘親以命相拼刺下白蠶雙針,得以保全明玥的性命暫時牽制拓拔文夜。掌門命懸一線才換來的十刻洗華留生。

此生不是明蓮一人生,是針詠門滿門上下的生。

拓拔文夜一向狡猾多疑,掌門和雲淺相繼殒身以後。對于傀蛇的煉化一度陷入了瓶頸,他急需找到通音律之人為其所用。

“低階傀蛇便是最好的引子,他們被放出去在尋洲做亂,鬧得滿城風雨。雖然最終都能被壓制,但是病發嚴重者發作時脖頸處都浮現了冰霜痕。尋常大夫對此束手無策,尋洲又地處邊境。拓拔文夜便在這時派人混跡其中有意無意的引導,讓尋洲向外請援,聯合邊境征兵令一同發布了征醫令。令上詳述了蛇疫發作詳情,包括頸上冰霜痕。”

“這一招叫引蛇出洞,引出了大師叔。”

針詠門滅門的時候,看似滿門全滅,實則單是四小神醫就跑了一半。拓拔文夜手裏只握着龍鳳雙生,他當時本不會如此就輕易收手。斬草除根才是他的本色,可奈何當時渠然部勢變。拓拔文夜被咬的脫不開身,這才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等拓拔文夜再掃扇重來時,早已是大海撈針。

彼時孟為已經進了太醫院,改名換姓,拓拔文夜的追蹤就此斷線,魚都跑了。

不過他一向精于謀算,并不急于一時,尋洲的疫情便是最好的引子。如果不是明蓮提前給京中報信,先一步按住了二師叔,只怕要給拓拔文夜一網打盡。

兩位師叔都在暗處,明蓮是因為自己也在京中所以探出了孟為。可是對于百裏朝中,她們皆是不知他的下落。

當初滅門之戰中百裏朝中作為關門大弟子,受的傷只重不輕。是否還存于世尚未可知。

拓拔文夜放出尋洲疫作餌,他在等,明蓮亦然。

只是她終究慢了一步。

百裏朝中彼時已經恢複了記憶,看見冰霜痕自然不會無動于衷。哪怕知道是險境,為了師門之仇也會冒險前去。

他奉征兵之令入了軍營,做了軍醫。

夏朝中去了尋洲,明蓮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京中的事宜不易脫身,明蓮在踏進尋洲地界時已經聽說這裏的疫情得到控制。

可是下放到這裏的一隊石武營軍醫已經死了,明蓮順着這條線往下爬,在醫者名錄中探到夏朝中。

眉心稍斂,她晚了一步。

大師叔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是飛雲關。

她說到這裏,看見夏傾晚已經下意識攥緊了衣袖:“那我父親……”

“應該還活着,此事我也無法斷定。”明蓮并不想為了一時慰藉而給出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她會帶着傾晚分析局勢:“目前尋洲只出現過一次低階的傀蛇,後續帶起的疫情都只是當初的餘勢。”

拓拔文夜目标清晰,利用低階傀蛇釣到自己想要的棋子後絕不戀戰。他有自己的節奏,極度的掌控欲不允許他人打草驚蛇。也十分沉得住氣。

單憑謀算與手段,他的确難逢敵手。

“低階傀蛇以後,拓拔文夜并沒有再掀波瀾。”明蓮知道他背後的謀劃,他開始養精蓄銳,專心煉化傀蛇。

拓拔文夜此後行事低斂,只用了蝶藤族內部的親信為核心試煉。閣中的暗子多是孤身之人,少有親緣相系。唯一牽扯廣泛的便是蝶藤族,但是暗子和族人的性命又可以互為要挾。暗子們因為親人被拿捏忠心為火焰閣賣命,親緣們也會憂心暗子們的安危而屈從于火焰閣的煉化。

她們之間維持着表明的平衡,每逢暗子探親之時蝶衣都會用藥壓制愧蛇體內的蛇性,讓他們表現與從前無異,從而瞞天過海。

若不是秋随之前就查探到了真音公主的信函,心裏起了異心,只怕也會被遮掩過去。秋随因擔憂親人安危查探不免急切,在尋洲時險些暴露行蹤。是明蓮幫她從旁遮掩,才避開了閣內的耳目。

秋随不傻,反應過來也知道是有人暗中相助。只是她們都沒有向對方露過底牌,看似互藏疑心,實則舉止明智。

拓拔文夜生性多疑,兩人之間沒有明确的來往,哪怕一方落水也不會全軍覆滅,也好應對。

她們現在也猜不透傀蛇的煉化進展如何。

“一旦高階傀蛇現世……”明蓮說到此處,面色凝重。

清枝聽到這裏不免心裏惶然,追問:“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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