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才
第45章 人才
原鐵之國主城。
不過短短幾天時間就發現國主換了個人的城民們, 被挂在城門口的一排排焦黑的屍體吓得不輕。
鐵之國的歷史還算是挺長久的，所以主城的城民們日子還算好過，聽聞過其他國家總是出事, 也聽說過邊境并不和平, 但他們沒想到滅國這種事會如此突然的發生在他們身上。
不敢去看城門口負責維持秩序的武士們和幾名忍者, 甚至連讨論都不敢, 只敢低着頭壓下心口的恐懼。
——他們的新國主，那位皇女殿下可真是太狠了。
那可是貴族，何曾聽聞過貴族竟然會遭遇這麽凄慘的待遇。雖說鐵之國的大名并不是多麽寬恤國民的人，但國民們心中還是對他存着一份敬畏。
而且，竟然雇傭忍者為家忍，與怪物為伍……這樣的國主真的好嗎？
作為平民，他們的心中滿是不安和悲哀。貴族都這樣，那他們呢？
但很快的, 他們就顧不上想這些了。
城牆上貼出了告示，還有一名被強拉上崗的武士家女兒給他們讀告示的內容。
是的，武士們全部被收編了，包括他們的家人, 就連家中有勞動能力的女人都不放過。能收編當然是好事，總好過被清算或者沒收財産淪落為浪人。
但這份工作只供飯，沒工資，強度還挺大。女人還好一點, 負責一些雖然繁瑣但相對比較輕巧的工作, 但男人就要搬磚了, 早出晚歸的清理這次碾壓式戰争留下來的殘局, 全都是體力活。
不過這年頭也沒什麽人權，所以也沒人敢提出異議。
負責宣讀的是一名十來歲的少女, 被這麽多人直勾勾的盯着看稀奇，她磕磕碰碰的宣讀着，期間被城民們七嘴八舌的問話搞得手忙腳亂，到底還是讀完了。
“也就是說——”她清了清幹啞的聲音，用吼的方式喊着，保證讓更多人聽見，“千代殿下下令，被強征走房屋土地的人可以去事政所登記，在确定無誤後會将土地歸還！事政所會補償磚泥木材等材料，還有一定的賠償金，供你們重新起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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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強征走的房子自然是被推平了，自然得重新建房。至于磚泥什麽的，泥不花錢，想要的話漫天遍野都有，磚和木材就不用說了，貴族們的宅子廢墟裏很多，廢物利用就行。
但這裏畢竟是一座城，就算是建房子用的泥都得花錢，光是補貼的這些材料就能剩下一大筆，人工反倒是最便宜的。
“不過——還給你們的土地不一定是你們原來的家所處的位置，因為千代殿下說到時候要修路，居民區會重新規劃。”
是的，嘴上說是一座城，但城裏基本就沒什麽規劃可言，除了幾條大路外，其他的路彎彎曲曲還很窄，很多連一輛牛車都無法通過。主商業的幾條街還好一點，居民住的地方就別想了，屋子緊挨着建，生活廢水和垃圾更是随意亂排放。
鐵之國很富裕，畢竟鐵是硬通貨，但這種富裕基本集中在上流階級，百姓不被剝削就該慶幸了更別說指望貴族們會讓利。
現在所有大名貴族的財産都落在千代手中，這麽多的錢她可沒打算留着。她最先想好的就是建路，将太平城、蓮之國和鐵之國連通起來。
“然後——”女人揚起嗓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蓋過衆人的議論争吵聲，“千代殿下下令，無論男女老少，都可以去事政所報名參加城內的重修工作！不僅包飯，還有工錢！”
“老子看你是胡說八道！”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人擠在前頭，氣憤的喊道，“大家別信她！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好事！這是想讓我們去白幹活？包飯？給錢？誰信啊！肯定是說先欠着，讓我們自己帶飯，幹完活之後一文錢都不給，誰敢要就打死了事！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的手段！老子的爹和兩個哥哥就是這麽死的！”
有的累死，有的是讨工錢的時候被打死，好好一個家就剩下他和幾個孤兒寡母！連家裏的房子商鋪都沒了！
至于之前什麽歸還土地還有賠償什麽的，更是一個字都沒法信！
顯然這麽想的不只有他一個人，原本還在激烈讨論的人們，現在都死氣沉沉。
“忍者來了！”有個外圍的人突然大聲的喊。
那個男人旁邊的人連忙推他，小聲說：“大石你快走，你會死的。”在這人說話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妙了，見忍者來得這麽快，臉都白了。
“我不走！”大石卻是很犟，“有本事把我也殺了！反正不是今天死也是明天死，沒什麽差別！”
但忍者并不是來殺他的。容貌美豔，看起來卻很高冷的女忍者朝他走來，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路，她走到大石面前，冷冷的說：“你就是那個發明出水泥的，原春田齋的大石，十六歲，對吧？”
大石已經很久沒聽到春田齋這個名字了，他家原本經營一家賣吃食的店，因為味道好生意很不錯，但那已經是對他來說很遙遠的事情。
聽到水泥，他很是愣了一下。
千手霜華神色清冷的道：“殿下很中意你的發明，她決定将水泥用在修路上面，任命你為這次修路工程的技術總長，由你來教導工人怎麽用水泥鋪路。現在，跟我去事政所，你該上任了。”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大石非但不高興，反而恨恨的道：“我不知道什麽水泥！那不是我弄出來的！還有，我家裏有人生病了，我可沒時間幹這種事！”
千手霜華：“如果你說的是你母親和大嫂的病，已經治好了。”
大石不敢置信的看着千手霜華。而人群外圍突然響起了幾個聲音。一個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瘦得脫相的男孩大聲道：“小叔！他們說的是真的！忍者來我們家，把阿奶和阿娘的病治好了！摸起來不燙了！還有還有——”
他手裏拿着兩樣東西，喊道：“武士将我們家新的地契送過來了，說他們會免費給我們建造房子，比你以前說的房子還要大好幾倍，還有鋪子！阿奶說比我們以前的鋪子還要大呢！還有這個——”
他跑了過來，身後的妹妹也緊緊跟着，将紙亮給大石看：“不僅是房子鋪子，說要讓小叔做官，說你發明了水泥，是為太平國做出大貢獻的國匠！還給了足足兩百金的賞金！都是給你的，兩百金呢！”
男孩笑得哭了出來：“小叔，你再也不用給人拉車拉糞的賺錢，不用再被人随便打了！還有吃的，給了兩袋白米、半頭豬和十只雞，布、布也給了四匹！說是提前給你的這個月的工錢，我們家再也不用餓肚子了！都有衣服穿了！”
“兩袋米！有豬還有雞！”旁邊聽到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兩百金聽起來就很荒謬了，竟然還給吃的！白米可是能和錢等值的，更別說給的這些食物只是這個月的工錢——這麽多的嗎？！
大石木愣愣的，看起來已經傻了。千手霜華說：“還有什麽問題，直接說了吧。”
大石，大石用他粗糙得和樹皮一樣的雙手，顫抖着接過侄子遞過來的那兩張紙。上手一摸，他就知道這兩張紙不簡單，尤其是下頭那張寫着任命書的，用的是他家還沒出事時，他只在書店裏見過的，聽說只有貴族才能用得起的紙張。
摸起來的感覺就像是布一樣光滑。
他是識字的，一字字的讀着上面的字，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上面還印着國章，面前還有忍者，而侄子還從衣服裏掏出一塊肉幹讓他吃，說是用一塊布從別人家換來的肉幹。
任命書是真的，忍者是真的，肉幹是真的。就連侄女塞進他手裏的，那塊金子也是真的。
——這不是在做夢。
時年十六歲，看起來卻是快三十的，滄桑的少年，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呼喚着父親和哥哥們的名字。
四年前他們家還是城裏算得上富裕的家庭，作為幺子的他備受家裏人疼愛，他從小就喜歡搗鼓泥巴，也不給家裏幫忙，卻無人怪他，連嫁進來的兩個嫂子也是如此。
直到他發明了水泥。水泥，非常通俗易懂的名字，聽起來就像是水和泥合成的東西，實際上也差不多。但這種東西在幹了之後，卻十分堅固。
他的父親知道後，信心滿滿的說要将這東西獻給大名，說這是他們家發達的良機，可在家裏的大家興高采烈等來的卻是父親慘不忍睹被活活打死的屍體。
水泥的方子被貴族截胡，拿去給大名邀功，父親臨死前只說水泥是他自己獨自發明的，隐瞞了真正的發明人。但對貴族而言這其實沒什麽大區別。
他們殺死了他們家的一家之主，又奪走了他們家的房子和鋪子，家裏沒有人怪他，但大石過不去心裏那一關，整天郁郁不歡。直到兩個哥哥想通過給貴族們建房子賺錢，一個活活累死，一個在讨工錢的時候被打死之後……他才逼着自己振作起來。
這四年來，曾經那個被家人寵得五谷不分的少年，已經成為了家裏的支柱。他什麽髒活累活都搶着幹，只為了贖罪，只為了養活老母和嫂子侄子女，但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因為發明了水泥，讓家裏人重換生機，甚至改頭換面。
大石哭哭啼啼的要求回趟家，千手霜華也依着他，一群城民跟在他們身後，直到見到大石那原本燒得下不了床神志不清的母親和大嫂确實恢複了健康，還見到賞賜的金子和食物布匹，這才讓人徹底的相信。
一時間，大家也顧不上看大石家的熱鬧，要麽往事政所跑，要麽回家喊人。
——男女老少只要能幹活的都有，包飯還給工錢，這麽好的事傻子才不去！
等人都走完了，大石才跟着千手霜華往事政所走去。走了一會，千手霜華說：“你幹得不錯，以後就安心在殿下手裏辦事吧。”
大石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啃着肉幹，只是不停點頭。
在被忍者找上，說讓他今天去宣讀牆那裏鬧事的時候，他是秉着一種被打死也無所謂的心态。畢竟家裏重要的兩個長輩都病了，而侄子女眼見着已經長大了，他覺得用自己一條命換對方‘給家人治病，給錢’的結果很值得。
他早就該死了，如果不是他發明那個該死的水泥，家裏不會變成這樣。
但誰能知道，忍者，不，那位千代國主給他的東西遠遠不只是承諾的治病和錢而已。
這下子他可不能就這麽去死，怎麽都要當多幾十年的官，賺更多的錢，讓家人過上好日子，以後還要把這個官位傳給後代子孫。就算父親和哥哥們在地下知道，也只會替他高興。
“對了，殿下給你賜了姓名，以後你就叫做春田座鐵石，你的家人也都跟着你姓。”千手霜華道，“殿下說了，她國內的平民也都要有姓，但能被殿下親賜姓名的很少，要知道感恩。”
大石，不，春田座鐵石嚎得更大聲了。
——不僅家裏改庭換面了，還有了姓，姓還是春田座……要是不給殿下好好幹活，他覺得別說是家裏的母親嫂嫂了，他父親和哥哥們也能從地下爬起來将他胖揍一頓！
太平城。
千代舒心的看着手中的文件，說道：“水泥啊，可真是個好東西。”看向了已經被忍者們飛速安裝好的，天花板上的電燈，“電燈啊，也是好東西。”
在她旁側，還有一臺電風扇在呼啦啦的吹風。
千代覺得是自己之前走入了誤區，這個世界的科技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落後。太平城和蓮之國确實落後得很，但有錢的鐵之國不一樣。
她覺得那些大國肯定有更多好東西。
她感嘆的道：“竟然還發明了忍具，能夠儲存雷系忍術發出的電，做成便攜的臺燈和電風扇，連冰箱都有。不止如此，從鐵之國送來的大名府的書卷裏，還說了火之國已經發明了不用忍術就能發電的發電機。”
她說着，搖頭道：“這麽好的東西竟然藏着掖着，只能大貴族專用，真是暴殄天物。”
坐在下方，正在吃着點心聊的很開心的柱間和斑對視一眼，默契的朝對方點了點頭。
——嗯，殿下果然看上了火之國。
——問題不大，遲早的事！
他倆現在可是超——自信的！（叉腰）
但這時候泉奈卻是問：“殿下，您為什麽要特地讓那個發明水泥的人，在衆人面前演那場戲？”
這是泉奈感到不解的。至于雇傭平民幹活這種事，他倒是沒想那麽多。幹活給錢，天經地義，他們忍者以前做的就是拿錢辦事的買賣。而且百姓手裏有錢總是要花出去的，買東西得給國家交稅，錢總會流回國家手裏，這個道理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泉奈也是靠着這個道理，才讓大司農和大司寇不再那麽肉疼。
這兩人一個管錢，一個管人，巴不得讓百姓們無償給殿下工作呢，更別說千代定的工錢還不低。只能說他們歲數大，苦日子過來的，心狠起來可不是年輕人能比的。
至于修路？那也天經地義，忍者又不是自己喜歡在山林裏竄，有平坦的路他們跑得還快一些。
而且殿下愛怎麽花錢是她的事，反正國庫都是殿下的錢，随便她安排。
就算千代跟他說，要把錢分出國庫和她自己私庫兩份，泉奈雖然覺得不解，也很快接受，反正國庫私庫，都是殿下的錢，照樣愛怎麽花都行！
唯獨千代特地讓千手的忍者去說服春田座鐵石演一出戲這事讓他不解。他知道千代喜歡能提出問題的同時說出自己見解的人，于是又道：“就算不用這麽做，等平民們切實拿到工錢吃上飯，拿回自己的土地後，他們也會感激您的吧？”
這話說得很直白。
但忍者的思維向來是這麽直接。
所以千代也丁點不覺得這話有問題，她只是說：“反正只是多費點功夫的事，礙不了什麽。”
又接着說：“至于你說有什麽其他的用意，自然是有的。”
她笑着看向泉奈，還有下方的柱間和斑。道：“因為我想讓人看到，發明出水泥的春田座鐵石過上了什麽樣的日子，這樣安排會更有戲劇性一點，傳起來也會更快，也會有流民和商人樂意主動宣傳。”
從懷疑到被打臉，有個波蕩起伏，別人聊起來的時候也會更加情感豐沛。
她道：“看到他的成功，難道不會有人眼饞嗎？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才，肯定有人也發明出了好東西，就算沒有也會去發明，到時候春田座鐵石的成功，就會讓他們樂意将成果送到我面前。不只是我們的國境內，國外的那麽多人才，都會争先恐後的過來吧。”
畢竟在這個時代，想靠發明做上官，可是無稽之談，頂多就是拿點賞錢，成為貴族們的長工。發家致富不可能，最多也就是有個穩定工作，過上小康水平的生活，借着給貴族工作拿點便利，這就讓人很滿足了。
但也很可能會被直接占有，被滅口。風險不低。
而春田座鐵石的經歷，就是個活招牌。前頭國家不做人，但後面的國主是個聖人啊！
“我真的很缺人才啊……”千代嘆息，“希望吸引來的人越多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