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留下的理由
第90章 留下的理由
安達伊田斷了呼吸, 柱間當機立斷的收回自己的木遁,用分身術假裝從屋頂逃離,自己則是躲在了密室裏。
扉間的卧室有個密室, 是他專門用來存放研究材料的, 四面有他親自繪制的防感知忍術的符文, 除非找到密室, 不然發現不了裏面藏着人。
只是在白眼面前毫無作用,柱間只能賭來的忍者沒有日向族人。他剛躲進密室裏,就聽到了門被踹開的聲音,緊接着是一群人的驚呼聲。
“是千手柱間!他殺了安達伊田!”有人高聲呼喊。
中間雖然夾雜着一兩個懷疑的聲音,但更多的人還是相信了是柱間殺了安達伊田,畢竟現場殘留的木遁忍術的痕跡和查克拉無法造假。
有的負責去報信,有的負責去追緝逃跑的‘柱間’,而有的留下來收斂屍體。
柱間躺在密室的地板上, 頭腦昏沉。安達伊田下的毒确實是發揮了作用,他現在動彈不得,但柱間知道只要給自己一點時間,木遁就會消弭掉毒素, 他很快就會恢複行動能力。
他雙目失神的看着上方的天花板,上面貼着一圈石板,上面描繪的符文被他一筆筆的在心裏勾勒着。他倒不是想記住這些符文,而更像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從未像此刻這般清醒的大腦, 卻不給他逃避現實的時間。
——那些忍者踏入扉間的房間才多久啊……
幾乎就下一秒就斷定了是他千手柱間幹的。而且第一個說話的人, 那些附和的人, 這些聲音他全都耳熟, 他甚至不用思考就可以叫出這些人的名字。
唯一值得他慶幸的大概是……裏面沒有千手一族的人吧。
安達伊田的話在他腦海裏不停的回響,像是魔咒一般驅使着疲累的柱間閉上眼睛, 陷入沉眠。
——死人了。
——千手柱間回來了,闖入了千手扉間的院子,殺死了當天負責巡邏的安達伊田。
消息飛速的傳遍了整個太平城,并往外傳播。
柱間是被餓醒的,他摸了摸肚子,計算了一下饑餓程度,猜測自己起碼睡了十幾個小時。毒素基本被清幹淨,就連之前受的傷也恢複得差不多,柱間随手往嘴裏塞了兩顆兵糧丸,感知到外面沒人後才從密室出來。
看了眼窗戶,外面是黑夜。他撓了撓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哪裏。他覺得自己應該要去找千代,但想也知道他是無法靠近內城的,就連這裏也不安全了。
就算是他也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是百口莫辯。就算千代和斑他們相信自己是被陷害的,可光是要查證,就足以破壞掉他與千代的賭約。
他們說好的,利用這次機會來引出那個害死土志,還賊心不死的幕後黑手。他不能讓這個計劃破産。
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知道與安達伊田一夥的那些人,肯定不會那麽輕易就罷手。
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淪落到這個處境。
但一直躲在這裏也不行,柱間想着去找一下扉間,或許扉間能給他出主意。每次他搞砸的時候,都是有扉間這個軍師替他分析,替他提出解決方案。
他覺得這次也依舊能依靠扉間。
可當他輕手輕腳的踏出扉間的房間時,突然聽到了隔壁房間傳來一道聲音:“要去哪裏?”
——千代殿!
這是千代的聲音!
但柱間壓根沒感覺到隔壁房間有人。想到千代的能力,他猜測應該是那奇怪的泡沫隐匿了千代的氣息。
這時候柱間才發現這個院子乃至整個千手聚居地都安靜非常。這可不是什麽正常之事,畢竟他是千手的少族長,外面搜查他的忍者不應該放過這裏,至少會留下一些人巡邏。
柱間吸了吸鼻子,他的眉眼一下子就紅了,壓抑着的情緒在聽到千代的聲音後就無法控制,等他擦着眼角踏入隔壁的待客室時,見到端坐在首座的千代,眼淚就瞬間一發不可收拾。
“真是難看啊。”千代略帶嫌棄的說着。
因為确實很難看。柱間是個感性的人,一哭起來就五官皺成一團,眼淚鼻涕往下掉,毫無形象可言。
若不是時機不合适,估計嚎得半個城的人都能聽見,就跟以前他被佛間追着打一樣,又哭又叫的擾民。
柱間胡亂的擦掉眼淚鼻涕,跪坐在千代的對面,哽咽着說:“您是在等我麽?所以……您也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對不對?”
他只要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委屈就一陣過一陣的湧現。“為什麽伊田……為什麽瑪太他們那麽恨我……伊田死了,如果是有什麽不滿的話,直接跟我說不行嗎?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要選擇死在他手裏,為什麽那麽多人聯合起來要陷害他?
“這樣做對他們到底有什麽好處……”柱間滿腹疑問,“說我傲慢我認了,我确實沒有想過自己的主意竟然會傷害到那麽多人,我不知道他們其實是那麽想的,但為什麽不跟我說……跟我說的話,我會改……”
“你不會改的。”千代打斷了他斷斷續續的哭訴。
柱間的聲音一滞,驚訝的擡頭看向千代。
戴着半邊黃金面具的王,一雙藍眸定定的看着柱間,在昏暗的沒有電燈的,僅能夠依靠着月光來勉強照明的室內,唯有千代的雙眼是那麽晶亮。
可就算是那般的明亮,柱間卻發現自己無法從那雙眼睛裏分析出絲毫的情緒。猶如大海一般深邃的,深不見底的眼眸,眼睛的主人将自己的情緒全部都埋藏在他人摸不到的深處。
千代用平淡的語氣,像是陳述事實一般的口吻說着:“你不會改的。”
柱間抖着嘴唇,過了一會顫抖着問:“為什麽這麽說?”
千代:“或許你應該問問自己,為什麽他們都會覺得——你不會改變。”她無心在這上面探讨下去,因為沒有意義。
她嘆着氣道:“是到了我所厭煩的講解環節麽?我可沒有當老師的志向,其中緣由,你自己去想。”
她斬斷了柱間想追問的沖動。
直接的話語讓柱間覺得自己臉上挂着的淚痕有些滑稽。他定定的看着千代,千代也任由着他,甚至拿出了自己帶來的書本開始看起來。
柱間的視線她毫不在意。
過了好半晌,恢複冷靜的柱間開口:“王殿,我還能回來嗎?回太平國。”
千代的語氣依舊那麽沉着:“短時間不可能,無論是外敵還是你一手釀造的內禍,在沒有解決之前你都沒有回來的可能。”
冷酷得就像以往對柱間的優待是虛假的。但柱間并不覺得傷心,反而在聽了千代的話之後笑了起來。
只是這個笑,看不出丁點高興的成分。
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麽,他低聲問:“您所看到的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啊……這個賭注從一開始我就注定滿盤皆輸。”
在他眼裏一切都是那麽和諧,那麽歡樂的景象,因為一切都有在變好。孩子們去上學,大人們有自己的工作,就算是沒有查克拉的人只要努力也能夠賺到錢活得很好。
在這個國家裏,需要顧慮需要擔心的東西都太少了。
雖然有敵人,但對絕大多數的人而言,這裏已經是天堂。是在這個亂世之中唯一的淨土。
這一切讓柱間無法不去深愛。正因為這份深愛,他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力量做到更多。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想的。
他以為的美好,不過是表象罷了。千代所看到的世界,與他截然不同。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人心是如此的複雜。
多麽可笑啊,明明不是小孩子了,明明是一名忍者,他卻第一次知曉人性可以陰暗到何種程度。
前不久還和自己把酒言歡相談盡歡的人,現在卻恨不得将自己殺死,恨不得将自己徹底趕出這個國家。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叛徒,但他卻沒有留下來的資格。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都是他自己。
他覺得千代應該早就看穿了這一點,只是沒有提醒他。但柱間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就算千代提醒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就跟斑也提醒過他,讓他記住自己将忍的身份,不要随便看到個人都和對方交心一樣,他全然沒有聽進去。
他意識到,自己确實是個傲慢的人。
“王殿……”柱間輕聲問,“您不會覺得寂寞嗎?”
“嗯?”千代擡起頭來,似乎是因為柱間這個問題出乎她所料。
柱間:“您把人性看得如此透徹,真的就不會寂寞嗎?”他光是看到冰山一角,就覺得徹骨發寒。別看現在好像很冷靜的樣子,唯有柱間很清楚……他的骨頭縫一直在輕顫着,發出了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
那麽,洞悉一切的千代眼裏的世界……該是何等的可怖。
千代合上書本,想了想道:“我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沒有意義。但她笑了起來,“這個世界确實很糟糕,但是柱間,我從不覺得寂寞。世上不存在絕對完美的人,亦不存在完美的制度和社會,可正是因為有瑕疵,才有被憐愛的資本。”
她道:“接受它,融入它,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去愛它,包容它,這樣的話又談何寂寞呢?”
她擡起手,抵着柱間的額頭,柔聲道:“去實現你想象中的完美世界吧,柱間。用盡你一切的精力,一切的努力去打造你心目中的完美世界。然後——絕望的等待着它被我徹底摧毀。這樣,你能夠從那無意義的愁緒中解脫了麽?”
柱間前腳離開,待在外圍警戒的泉奈就帶着人趕到,他讓人待在院子外面,孤身一人進去見千代。
并彙報了關于柱間殺死安達伊田後引起的輿論。
“——雖然絕大多數人都對此半信半疑,但證據确鑿無可抵賴,任由調查下去會對柱間大人的名譽造成不可沽滅的影響。”
千代點頭:“我知道了。”
泉奈小心的察看她的情緒,終究還是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王,柱間大人會回來麽?”
千代卻是答非所問:“這麽強大的戰力失去了确實很可惜,泉奈是這麽想的吧。”
泉奈誠實的點頭。
千代:“那我問你一個問題……泉奈,忍者中有人相信千手柱間是叛徒嗎?”
泉奈搖頭:“所有人都認為柱間大人沒有腦、沒有理由背叛國家。他們更多認為安達伊田的死亡別有蹊跷。”他以為千代讨論的是這件事。
“那就對了。”千代微笑着,示意泉奈湊近。待他靠近之後,千代湊過去用額頭抵着他的額頭。
她用含笑的眉眼說:“你也說了,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是叛徒。這就是問題的所在……所以,有什麽理由要讓這麽一個人,這麽一個被我定罪為叛徒卻無人相信的人,繼續留在這個國家呢?”
泉奈:?!
千代坐回了原位,說道:“倒茶吧。點個燈,我要看書。”
泉奈連忙收整情緒照辦,待一切做完之後,千代猶如無事人一般的看着手裏的書。仿若這裏就只有她一人。
安達伊田等忍者的行為千代并不知情,但她确實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千手提出并實踐的‘誠意’,被千代用封賞高低的方式向所有忍者植入了一個理念:她只看結果。
——王是只看重結果,看重能力的人。
‘誠意’越大,付出越多的忍族和個人會獲得相應的賞賜,而‘誠意’平平的忍者,只能拿到一張入國券。都是家忍,因為實力的高低被區別對待。
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是忍者們覺得理所當然的,用他們的邏輯可以完全接受的道理。但作為國內最大忍族之一,兩大将忍之一的千手柱間,卻在挑戰他們的邏輯。
柱間某方面是個很天真的人,當日和他們說的那番話,他早就說給其他忍者聽。
因為雙方地位和實力的懸殊,即便是不滿的人也只會忍耐。可一旦有了機會,他們就會像是草原上的鬣狗一般傾巢而出,殊死抵抗。
就算所有人都覺得千手柱間不可能叛國,但這也是他們唯一一個,他們認為眼下和未來唯一能夠将對方趕出這個國家的機會。
所以在賭注的一開始,這個結局就已經注定。
千代看着書本,腦子裏回響着柱間離開前說的那段話。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想成為千代殿的朋友。就算您不覺得寂寞,我也依舊是這麽想。”
帶着千手柱間一貫以來的執拗,而千代相信他說的這些話是認真的。
她擡起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心跳平穩,與平時無異。
她莞爾一笑,又繼續看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