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藏起來 他把薛绾妤藏到哪裏去了?
第29章 藏起來 他把薛绾妤藏到哪裏去了?
“夢見了什麽, 怎麽哭成這個樣子?”他問。
好一會兒,薛绾妤才從方才的夢魇中回過神來,驚恐未定道:“我夢見……”
她正要同他描述那個可怕的夢, 忽然察覺他眼睫微垂,目若清湖的眼眸中倒映出她的唇。
他恍若未聽見她說的話,目光緊鎖着那一處,氣息不穩起來。
肩上一緊,是他攥住了她的肩,薛绾妤恍然才察覺自己被他擁在懷中, 她抓着他的衣襟,他的手還撫在她的臉側。
兩人竟離得這樣近, 氣息糾纏着, 浮塵萦繞之中, 他的臉似乎越來越近……
薛绾妤心底一顫,忙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
她動作太大, 發髻不小心掃過他的臉, 似乎也驚醒了他。
肩上的力道消失,随着兩人的分開,原本睡在兩人腿上的小月兒骨碌滾了下來, 惺忪着睜開眼睛,咕哝着喊了一聲“娘親”,爬起來又投到薛绾妤懷中,不谙世事地接着睡了。
“當家的, 我、我休息好了。”他叫停了馬車,不敢看薛绾妤一眼,紅着耳尖離開了馬車。
薛绾妤抱着小月兒,安靜地平複着心頭的亂緒:方才一定是她看錯了, 陸回定然是沒有輕薄她的意思的,是她的錯覺而已。
傍晚他們找了一家驿館住宿,飯後陸回神色如常地來找她聊天。
“當家的,白日在馬車中,你究竟夢到了什麽?”
薛绾妤看着又恢複了疏離有禮的他,便也能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我那會兒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被人沉塘……”
陸回對于她在侯府的那段往事已經知道得七七八八,也聽晴雨說過,那日謝三爺在草堂中與謝晏川吵架時,曾提到當年要将薛绾妤沉塘一事。
清雅的眸中一暗,語氣便帶了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愠怒:“當年鎮遠侯府真的将你……”
“沒有,他們還沒做到那一步。”薛绾妤自嘲地笑了一下,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可能因為當時真的吓壞了吧。”
當年在鎮遠侯府的祠堂,家主與幾位長輩商議的結果,是想将她秘密沉塘的。但是當時侯府的外賬出了問題,亟需一大筆錢來填上那個窟窿,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嫁妝上。
當時侯夫人身邊的嬷嬷偷偷來找她,說是只要她願意把嫁妝全拿出來,侯府便能饒過她這一次。
她的嫁妝大多是兄長為她添置的,單單擺在明面上的就不計其數,還有一些田産鋪子和鈔引,都落在她的名下,沒有她的同意,侯府拿不走這些東西。
她雖表面上答應了嬷嬷,但是想到這些東西都是兄長辛苦出海為她攢下的,她實在不甘願就這樣拱手送給侯府,于是将其變賣的變賣,隐藏的隐藏,實在出不了手的,就把貴的挑出來帶走,在一個夜晚,她讓心腹丫鬟在侯府水井與廚房的水缸中都下了大量的蒙汗藥,連夜帶着嫁妝逃離……
她與陸回講完這段往事,尚還有幾分後怕:“我那時運氣好,竟真叫我逃了出來,現在想想,若是半路被抓了回去,怕是就算我沉塘也不能解他們的氣……”
說是逃跑,更像是一種逃亡。
而對于逃亡,陸回最是能感同身受。
三年前他在景州接到父皇傳他回京的聖昭,卻在回京城的路上被人追殺,九死一生。傷重之時,若不是遇到了她,今日他也不能站在這裏,聽她講述相似的經歷。
他心裏久難平靜,努力維持着顫抖的聲音:“幸好,幸好你當初逃了出來……”
“都過去了,”薛绾妤看着在一旁玩的開心的小月兒,笑容平和,“等兄長身上的毒解了,我們就能回清州了,以後再也不來京城了。”
陸回靜靜看着她,窗外的月光恰好點綴了她明澈的眼眸。
她說以後再也不來京城了,而他卻要留在京城,不能再陪她回清州了。
三日後,抵達京城。
陸回事先叫人先一步準備好了一座小宅院,讓薛绾妤與兄嫂在此暫住,并留了幾個人給他們做護院。其中有一位叫高朗的,陸回專門将他帶到薛绾妤面前。
“你不方便外出,以後有什麽事情都可交待給高朗去做。”陸回說,“我不能陪你們住在這裏了,你且耐心等上三五日,我會盡快帶那位趙太醫過來為你兄長診治的。”
“嗯。”薛绾妤不知道他要去哪裏,要怎麽才能請到那位趙太醫,但是他神情篤定,成竹在胸,她便沒有多問,“那你在外面也要照顧好自己。”
“會的。”陸回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笑,又去抱了抱小月兒,“你在這裏乖乖的,過幾日我給你帶很多好吃回來,好不好?”
“好吃的!”小月兒正是嘴饞的年紀,“好呀好呀,那你快點回來哦!”
“好。”陸回抱着小丫頭,難得情緒外露,主動将臉遞給小丫頭。
小月兒也十分上道地抱着他的臉親了一下。
陸回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眼底生了幾分熱氣,嗓音微啞:“我走了。”
如果可以選擇,他其實也願意在她們母女身邊,給她們做一輩子管家。
*
“郎君,薛娘子來京城了!”北鳴偷偷跟随這薛绾妤他們一路進了京城,而後迅速将消息送到了謝晏川那裏。
“她怎的來了?”先前她不是說,厭惡京城,再也不想踏入京城半步麽?
“薛娘子的兄長身中奇毒,七皇子殿下帶他們來京城醫治……”
“她現在在哪裏?”
“不知道,”北鳴羞愧地撓了撓頭,“跟到京城後,我們便被七殿下的人給攔住了,不曉得七殿下将薛娘子他們安置到哪裏去了?”
好你個陸回,竟然把人帶到京城裏來了!
*
宮殿巍峨,玉宇瑤階,陸回頭戴嵌玉白銀冠,一身藍染青綠山水紋廣袖長袍,眉眼堆着幾分漠然,由內侍引着,行走在高闊的長廊中,往太和殿去。
在內侍推開門請他進去時,他斂色屏氣,恭謹入微,擡腳踏入殿內。
殿內身着金絲繡龍的龍袍的人,是他的父皇。
“兒臣不孝,”他撩袍跪下,“讓父皇擔憂了。”
筆尖在奏章上停頓,執掌天下的君王,面對失而複得的兒子,巋然不動的神情也有了幾分動容:“謝卿說你身體不好,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朕還以為你還在怨朕……”
“兒臣當年少不恭瑾,在景州已經反思己過。父皇寬宥,召兒臣回宮,兒臣對父皇只有感激之意,絕無怨怼……”
皇帝擱下筆,站起身來,看着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終還是走過去,親手扶起了他:“你走時還是少年模樣,如今竟這麽大了……”
“兒臣膽小,躲在清州三年,讓父皇惦念,實在是兒臣不孝。”
“回來就好,”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後只要你改過自新,朕還會器重你。”
“是,兒臣已悔過,日後定不會再讓父皇失望。”
“去看看你的母妃吧,先前她知曉你要回來了,日夜都盼着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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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回,如今做回魏珣,皇帝的第七子,年少時意氣頗盛,卻行差踏錯,十六歲時被逐出宮去,幽禁在景州,後被召回宮中,卻險些命喪清州,被迫在清州休養了三年,如今再回到宮中,心境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無所畏懼的七皇子了。
母妃梁氏,當年誕下他後便獲封宸妃,後又因他犯錯,也跟着受了冷落,幸好他還有一個妹妹很讨父皇的歡心,聽說去年被封了宜寧公主,母妃也算有所慰藉。
魏珣想給母妃一個驚喜,便沒讓宮人通傳,他來到母妃房中時,有太醫正在用藥給她熏蒸眼睛。
他看着多年不見的母妃,一時百感交集:“母妃眼睛怎麽了?”
宸妃倏的睜開眼眸,見到來人,淚水頓時湧出:“我兒回來了!”而後眼睛也顧不上醫治了,“趙太醫,今日先到這裏,明日再來熏蒸,我要與我兒好好說會兒話……”
趙太醫?
魏珣不着聲色地看了那位太醫一眼,随即便被母妃拉住了手。
母子多年未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說,魏珣在母妃的宮中待了一整日,此後幾日亦在宮中居住,陪母妃,亦或是被父皇叫去太和殿說話,還有許多宗親前來探望他。
謝晏川也來找過他,問他把薛绾妤藏到哪裏去了?
陸回反問他:“侯府的事情你處理好了?”
謝晏川的氣勢便矮了幾分:“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裏,殿下放心,侯府的事情沒處理完之前,我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陸回睇他一眼:“那你作甚着急知道她在哪裏?”
謝晏川便不再求他,冷着臉走了。
魏珣知道他肯定會派人跟蹤自己,早晚會查到薛绾妤的住處,屆時只要他真的不出現在薛绾妤面前,自己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不知道。
他一時脫不了身,直到第七日,他才得空向母妃要走了趙太醫,表示要出宮一趟。
“母妃,我在清州落難時,幸得一家人相救才活下來,如今她家中有人不幸身染重病,我想請趙太醫出宮為其診治。”
宸妃自然不會拒絕兒子的請求:“他們當年對你有救命之恩,我們自然要報答,我讓人去取一株百年山參來,你一并拿去。”
“多謝母妃。”
“去吧,”宸妃眉眼溫和,笑着看着兒子,“早去早回。”
魏珣拿着山參,帶着趙太醫出去了。
不多時,安排在小七身邊伺候的宮女,過來同她禀報:“七皇子今早讓禦膳房做了許多糕點,一并帶出宮去了……”
“哦?”
宸妃撐着額頭細細思忖:先前皇帝說小七要三個月才能回來,如今竟提前一個多月就回來了,還帶了一家人來京看病,莫非是為了這一家人才提前回來的?
甚至特意準備了糕點,看來小七很看重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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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珣在出宮後叮囑趙太醫:“我在清州時隐姓埋名,他們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待會兒在他們面前,勞煩先生喚我陸郎君……”
趙太醫恭敬道:“是,殿下。”
他又做回了陸回。
已經過去七日了,陸回想,當家的一定是等着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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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薛绾妤的确開始着急了,那日陸回走時分明說的是三五日就回來,如今已逾了兩日,兄嫂焦灼之餘,她亦憂心忡忡,擔心陸回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大人尚能待的住,只是為難了小月兒,把整個宅子逛遍之後,小月兒沒了新樂趣,今日不知從哪裏尋來了一個小鏟子,像個小老鼠一樣在院子裏到處打洞……
陸回帶着趙太醫進了院子,一個沒留意踩到了一個坑,險些崴了腳。
“陸叔叔!”小月兒被關了七天,也念叨了陸回七天,見他終于回來,立即扔了小鏟子,像個髒兮兮的小炮仗似的沖了過來,抱住他的大腿,“你終于回來啦!”
陸回蹲下來,捏了捏她的小臉:“嗯?剛一回來就給我挖坑?”
小月兒呲着牙沖他笑:“陸叔叔,不是說給我帶好吃的回來嗎?”
陸回招了招手,身後有一人拎着一個精致的食盒走上前來。
小月兒立即往那食盒上撲去,又被陸回提溜了回來:“先洗手……”
“好吧。”小丫頭乖乖去洗手了。
薛绾妤聞聲從兄嫂的房中走出來,見他平安歸來,又見他身旁站着一位儒雅和善的長者,背着藥箱,料想便是那位趙太醫了。
他真的把宮裏的太醫請來了!
太好了!兄長有救了!
她歡喜地迎了上來,沖他笑彎了眼眸:“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