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我很後悔跟他談了三個月

第1章 楔子 我很後悔跟他談了三個月。

幾年前,因為下雨,我在嚴靳位于尼斯的海濱別墅待了三天。

雨太大蒙了窗,完全看不見海。

我穿他的白襯衫滿屋子亂跑,煙不離手,他問我,你是不是很焦慮,我說沒有,只是無聊。

聽完這個回答,他總會看我兩秒,像欲言又止。他總共欲言又止了七八次,臨到我走還是什麽都沒說,大概是我想錯了。

我三天瘦了兩斤,因為不喜歡吃嚴靳做的飯。他做的飯就像他這個人的名字,太嚴謹。我一個人總吃茶泡飯,敷衍就用白開水,認真就往飯裏加點魚肉。

看到桌子上那些白花花的大盤子,我笑他,說他以後做壞事被吊銷律師執照,可以考慮去米其林再就業。他說我太看得起他,我說你本來就長了一副什麽事都做得完美的模樣。

他放下手裏的刀叉。刀叉是銀制的,是十九世紀的古董,是前女友送他的分手禮物。

我不知道人究竟得做成什麽樣,才會連分手都收到禮物。反正我的前男友,幾乎都恨不得把我丢進池塘。

他放下古董刀叉問我,那作-愛呢,作-愛完美不是好事。我說那你還差得遠,我翻折襯衫袖口,把手腕遞給他看,上面有他淩晨四點留下的咬痕。

我說:“這方面,你是未開化的野蠻人。”

然後他就笑了,問我真的不吃點他的烤章魚腿嗎?我搖頭,我告訴他我不吃飯是學巴黎女人,他說我年紀輕輕不學好,又說我哄他,說他又不是沒去過巴黎,沒見過巴黎女人。

我說那等雨停你跟我去巴黎看看,從走出機場開始數,看是抽煙的女人多還是吃飯的女人多。

嚴靳沒有再拿起前女友送的銀制刀叉,他拿出煙,點燃,抽了兩口,我面前散開兩重霧,朦朦胧胧,透點青藍,像那時窗戶的顏色。

他拉着我的腕子把我扯到懷裏,他說:“明天回學校吧,雨停送你去機場。”

我用掌根撐着他肩膀:“你不跟我去巴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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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笑。他笑起來好看,真心實意又假模假式。我看不透,像霧裏探花,好危險。

如果他有朝一日成為我的戀人,分手那天,我會猜不出他到底是想把我扔進池塘,還是吊在槐花樹上,或者幹脆一槍打穿心髒。

當然,我絕不可能送他分手禮物。

他的刀叉足夠多,我總感覺這房子裏游蕩着幽靈,是女人的怨怼、癡念和留戀。

我也不當幽靈。

嚴靳是我三叔朋友,怎麽認識的我不知道。三叔大我一輪,嚴靳比他出生晚三天。我十五歲第一次見他,長輩讓我叫嚴叔叔,我很自如地喊叔叔,他長得像保養得當的中年人。

五年過去,我長高六厘米,他的身高與皮囊都沒變化,那句叔叔我有點叫不出口了。

“你是不是這兩天回國?把房子借給我吧。”我看着嚴靳說,“我再待幾天,陳舟一直在找我,他好煩。”

嚴靳說:“要不躲遠些,我帶你回國?”

我知道他在開玩笑。易振國不發話,誰都不敢把我接回去。易振國是我爺爺,也是他的大客戶,他要吃我家飯,才不敢主動砸碗。

這種玩笑沒品也沒意思,我從他腿上站起來,在他前女友買的銀勺上熄滅煙頭:“我回學校。”

“想好了?”他問。

我說:“陳舟要跟我複合。”

“你要答應嗎?”

“不知道。”我說。

我是真不知道,小舟是我歷任男朋友裏面最可愛最天真最有耐心的一個,但他性子太慢,像水豚,長得蠻帥的一只水豚。

他以為我談過好多戀愛,總愛拿自己和我身邊的男生做比較。比一個能贏,比二個就半斤八兩了,比三四五六個,是一定輸,所以他總不開心。

我意志不堅定,會受他心情影響,腦袋背後像拽了團膨脹的雲,重得要死,所以我跟他提分手。

他說,沒有我的世界會一直下雨。他好像非主流年代會在黑色本子上畫摩天輪的那種人。我很後悔跟他談了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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