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主人不在了,我要自由地……
第24章 第 24 章 主人不在了,我要自由地……
嚴靳走了。當天晚上就走了。
他帶走了一個小行李箱, 裏面裝着明天早上起床他必須使用的東西。襯衫、領帶、皮帶之類的,以防離開家的第一天過得太潦草。他總是光鮮亮麗地出現在外人面前,如果他明天繼續穿着今天的衣服, 全律所都會認為, 嚴律師一定是遇上什麽麻煩了。
不過我的确沒有預料到,今晚離開的人,會是他。
我在提出結束關系的那刻, 本來打算明天請個假, 睡到自然醒。我再也不要早上七點起床游泳或者跟他出去打網球,誰他媽喜歡一大清早起床打網球, 這段時間我一定是腦袋抽風,才會被裹挾到他酷刑一般的生活節奏裏。
我終于可以回到我的酒店,睡大床,吃垃圾食品, 一邊喝酒一邊泡澡, 沒人會來管我泡澡的溫度和水位。
想到這裏我真的覺得有些好笑,他怎麽有那麽多東西可以管教我,規訓我, 控制我。
對, 他就是個控制狂, 不管在工作還是生活中, 他好像需要掌控一切細節。
是因為律師這個職業細節決定成敗嗎?我不确定, 但這應該是一種可能, 可能嚴靳律師當久了, 有些精神上的毛病,這或許可以算成工傷?
他是在我思考明天早上究竟是吃松餅還是吃面包時,提出自己要離開的。
可能是從一段陳舊關系裏抽身給我帶來了一些精神層面的東西, 這份東西膨脹着,充斥着我的大腦,我的身體,我的身心都被它侵占了,一時沒能抽出空閑去作出多餘思考,所以在聽他說這話時,我很茫然。
我睜大茫然的眼睛看着他。
可能嚴靳心裏也充斥着什麽東西,或許是即将脫離這段陳舊關系給他帶來了愉悅。我為什麽覺得他愉悅呢,因為他臉上有笑意,他說:“我走吧。”他說,“我向你承諾過的。”
直到他把行李箱放到客廳中央,下一刻就要穿鞋離開,我才想起來,他說的承諾是什麽。
是,他的确說過,如果我們有矛盾、吵架,或是鬧得不可開交需要保持距離的,他會主動離開,不會讓我走,不會讓我看起來像喪家犬,
但今天不一樣啊,我們沒有矛盾,沒有吵架,沒有鬧得不可開交。我們非常和諧地、速度極快地、仿佛早就商量好似的,達成了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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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介意在這種情況下離開的,但他的行李箱已經拖到門口了。
我問他:“你去哪?”
他說:“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在深夜離家,一定會有他的去處。”
我笑了,我咂摸了一遍“事業有成”四個字,他好少在我面前自誇,他是想逗我開心,或是逗自己開心。
所以我露出更誇張的笑容給他,然後又說:“我這兩天會慢慢搬走。”
嚴靳搖頭,他說:“你安心住這,酒店套房像個鳥籠。”
我問他為什麽是鳥籠不是狗籠貓籠。
他被我問得語塞,只是動了動眉毛,過了半晌才說:“是什麽籠子取決于裏面關的生物。”他眨了下眼睛,“我希望你是個‘人’。”
我說你當然希望我是個人,不然......我想說不然你跟我有物種隔離,但這個情境之下似乎不大适合開這種玩笑了,我點頭說好的,我說好的,嚴律師,我會在你漂亮房子裏,當個人,當個好人。
他擡手想摸我的頭發,我躲開了,然後朝他聳了聳肩膀,我說那是sxx partner的權利,你失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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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靳走後,我看了眼時間,不到十一點,我已經呵欠連天。看到餐桌上沒有收拾的桌子碗筷,我有把他從停車場叫回來的沖動。
我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我給自己倒了杯酒,嚴靳家裏放了好多酒,貴的便宜的都有,我當然開了一瓶貴的。
主人不在了,我要自由地狂歡。
狂歡,我原本是這樣打算的,可是當我把碗筷順進廚房的時候,我已經快被睡意吞噬了。
我一口幹掉了杯子裏的酒,準備泡個澡安心睡覺,但可能是太久沒喝,外加喝得太快,我的心髒咚咚跳個不停,它給我的大腦帶來了一種慌張的錯覺。
我放棄泡澡,只沖了個淋浴。
因為我如果沒穿衣服、在浴室斷氣會給嚴靳帶去很多麻煩。
總的來說,嚴律師是個很好的對象,來去都幹幹淨淨、來去都幹幹脆脆。他給我帶來了很多美好的體驗,我是有良心的,我不能坑害他。
閉着眼睛躺在枕頭上,我的大腦有些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一些片段,我跟他相處的片段。我遲鈍地意識到,他或許早就想結束了,若非對我産生厭倦,他怎麽可能在那些個情濃意切的時間點拒絕跟我坐-愛。
他的身體并不是沒有反應的。
我站在他浴室外面偷聽過,他一切靠自己解決,他不想跟我産生聯系。
想到這,我忽然笑出了聲音,因為我又想起嚴靳說的,他母親和我爺爺的故事,我想起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卧室外面,母親罵他偷聽牆角罵他變态。
他挺冤枉的,但我不冤。
這天晚上我夢到他了,我很少做夢,但他不由分說,闖了進來,闖進來影響我的睡眠質量。
我夢裏的他有點吓人。
臉上半明半暗,一只眼睛睜着,一只眼睛閉着,他的頭頂一邊盤旋着烏鴉,好多烏鴉,睜眼的那邊聚集了一群白鴿、和平鴿,他的手裏好像還拿着喂鳥的食物,我遠遠看着,像黃油餅幹。
鴿子可以吃餅幹嗎?反正我知道海鷗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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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的大腦和身體又違背了心,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它醒過來了,在早上七點。
我起床、洗漱、收拾,早早地出門上班,我沒有吃松餅或者面包,我在公司樓下買了杯咖啡,吃了個可頌。
八點左右嚴靳給我發了條微信,他問我起床了嗎,我回了一個“嗯”,下一秒又想把這條消息撤回來。
我沒有回答他這種問題的義務,他也沒有關心我起床與否的必要。
但撤回信息這件事情,好像比單單一個“嗯”字更加引人遐想,于是我放棄了。
他也沒有額外再說什麽。
我把重獲“自由”的好消息分享給了小蜜蜂,她約我中午一起吃午飯,她說她請我。
我欣然答應了,還以為是想替我簡單慶祝,沒想到是因為擔心我心情受影響,她擔心我難過失望不舍得。
我們坐在樓下老夫妻開的米線店裏吃米線,她吃牛肉米線,我點的是雞湯。我吃不出湯底是科技還是現熬的,反正鮮得眉毛要掉了。我吃着鮮美的雞湯米線,用很輕盈的聲音告訴小蜜蜂,我一點也沒有難過失望不舍得。
她用懷疑的眼神看我。
我說你一個搞搖滾的,怎麽,就你自己能幹淨潇灑,別人都得拉拉扯扯,藕斷絲連?
小蜜蜂吸溜了一口米線,撇嘴說:“我可沒說我幹淨潇灑。”她笑了一下,“我要纏虞槐一輩子。”
“好可怕。”我說,“你怎麽跟陳舟一個德性啊?幸虧你愛的不是我。”
小蜜蜂似乎終于意識到我是真的身心輕松,她清了清嗓,說:“嚴律人挺好的,現在看,感覺好得有些可憐啊。”
“他才不可憐。”我說,“他跟我一個樣,他跟我半斤八兩。”
小蜜蜂吃着滾熱的米線,笑着罵我們是冷冰冰的薄情人。
我問她最近的演出安排,我說你的vvip現在特別有空,随時都能去湊熱鬧。
當天下班,我跟着小蜜蜂去參觀了他們的錄音室,好像是一個知名制作人提供的,我在那裏見到了好久不見的阿池、超越、還有牙牙。
牙牙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我走過去碰他胳膊,問他:“失戀啦?”
“戀什麽戀。”牙牙搓了搓手背,“我這輩子還沒動過心呢。”
我看着他,沒說話,他趕緊找補:“沒動過心,不代表沒動過肉-體。”
我啧了一聲:“我沒好奇這個。”
牙牙皺着眉頭,嘆了口氣,他坐在沙發上,一直在抖腿。
阿池問我要不要喝水,我說不用,謝謝,我頓了頓又擡頭看他:“我們現在算是好朋友了嗎?”
阿池說你是我們vvvip,再生父母。
我說:“再生父母能不能擁有和小蜜蜂一樣的待遇?”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我:“比如呢?”
我竊笑:“比如想要請假的時候,總能輕松到手的醫院證明。”
錄音室裏大家都在笑,只有牙牙還在抖腿,還在皺眉,還在心不在焉。
後來我偷偷問小蜜蜂,牙牙怎麽了,小蜜蜂說:“他最近搬回家住了,母子關系緩和了些。”
“那他還愁眉不展的?”
“緩和又不是修複。”小蜜蜂說,“同在一個屋檐下住着,是人都是摩擦,這免不了的,時間長了就好了。”
我問她:“虞槐呢?”
小蜜蜂說:“在家備考呢,家裏希望她進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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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靳離開家的第四十七個晚上,我接到了小蜜蜂打來的電話。她的聲音十分慌張,她告訴我,她聯系不上虞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