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請期 二月十七,蕭氏嫁女

第33章 請期 二月十七,蕭氏嫁女

謝夫人又道:“賓客酒席, 也交給你了。”

謝渡道:“可以。”

安排了各項事宜,謝夫人才想起來,今日随之而來的女兒:“姣珞和清宿呢?”

謝渡眉眼平靜, 不緊不慢道:“哦,去抓魚了。”

謝夫人蹙眉,長嘆一聲, 臉上泛起無奈之色,卻無不滿之意。

只是轉過頭,歉疚地看向沈惠和沈櫻:“盧夫人, 阿櫻, 小女頑劣, 讓你們久等了。不過,寺中齋飯尚可,我們用了午餐, 再去尋他們吧。”

沈惠點頭。

沈櫻亦沒有異議:“夫人不必客氣。”

謝渡瞟她一眼, 眼神中的意思, 分明就是在說——怎麽還喊夫人?

沈櫻只當做沒看見, 擡腳, 跟着謝夫人往廂房去吃齋飯。

謝渡搖了搖頭, 與她并肩, 低頭附耳:“怎麽不按我說的叫?她會高興的。”

沈櫻彎了彎唇, 眼睛裏帶着笑意,道:“那是以後的事情。”

謝渡一愣。

婚期已定, 午餐用過, 便無繼續停留的必要。

謝夫人命侍女将謝姣珞夫婦找回來,匆匆忙忙回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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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的馬車在崇寧街門口分別。

謝夫人掀開車簾,對沈櫻道:“阿櫻, 你回家後告訴你父親,後天我上門請期。”

沈櫻颔首:“好。”

馬車一路行向沈府門口。

尚未至時,車夫倏然長“籲”一聲,勒緊缰繩,強行停了馬車。

踏枝伸出頭去,問:“怎麽了?”

“姑娘,是表公子。”車夫答道。

不遠處,一年輕男子身披甲胄,眉目俊朗,等在前頭。

踏枝眯了眯眼,放下簾子,回到車內,對沈惠道:“姑太太,是盧郎君。”

沈惠眼睛一亮,向前掀開簾子:“奕麟。”

盧奕麟驅馬過來,道:“阿娘。”

沈櫻揉了揉太陽穴,臉上泛起一絲無奈,探出頭去,點頭溫聲道:“表哥。”

又看向沈惠:“姑母,先回家吧。”

沈惠猝然回神:“哦,對對對,先回家。”

盧奕麟深深看沈櫻一眼。

沈櫻放下簾子,遮住自己的身形,眉眼平靜,毫無波動。

沈惠小心翼翼看她一眼。

沈櫻聲音很輕,略壓低了些:“姑母,今日切不可優柔寡斷,該說的,該斷的,切不可手軟。”

沈惠嘆口氣,點了點頭。

雖心疼兒子,卻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一點餘地也不能留。如今阿櫻能嫁給明玄,是天大的喜事,萬萬不可因奕麟而耽擱了。

盧奕麟跟着馬車進了沈府後,憋不住問:“表妹,你與謝阿兄的婚約,當真嗎?”

“自然是真的。”沈櫻心平氣和,“婚姻大事,哪兒有假的?”

盧奕麟抿唇,眼神委屈,吸了一口氣:“為什麽……為什麽你們會在一起,你們才認識幾天?”

沈櫻笑了笑:“表哥,這不重要。”

“那什麽才重要?”

“有人傾蓋如故,有人白頭如新。”沈櫻平靜道,“人生的抉擇,往往是一夕之間。”

說話間,已至沈既宣書房門外。

沈櫻截了話頭:“表哥,我有事要向父親禀告。”

盧奕麟閉上了嘴,一雙眼睛裏卻仍是盛滿了不甘。

沈櫻并不在意。

沈既宣今日下值早,正在書房中坐着。

進了書房,沈櫻敷衍行禮,直接了當道:“父親,今日謝夫人輕慧誠法師占蔔的吉日,是三月十七。夫人說,後日上門請期,讓我先與您通個氣。”

沈既宣尚且不糊塗:“三月十七,是陛下立後的吉日,怎的選了這日?”

沈櫻道:“慧誠法師擇了兩個日子,三月十七是當中最好的,大吉大利,幸福美滿。我與謝渡都挑中了這個日子。”

沈既宣眉頭緊皺:“可……”

“父親的顧忌我都知道。”沈櫻淡淡道,“不過,皇後主月,冊封禮在晚上,我的婚禮在白日,并不沖突。”

話雖如此,但選在立後當天成婚,委實大膽。

沈既宣深吸一口氣,問:“謝夫人與謝相同意?”

“謝夫人并無異議,至于謝相的意思,後日便知道了。”

沈既宣咬牙,點頭:“若謝相沒有異議,那我也沒有異議。”

“話已帶到,我先回去休息。”沈櫻淡淡颔首,不等沈既宣說話,轉身便走。

盧奕麟匆匆朝沈既宣行禮,急急追了上去,“表妹。”

沈櫻閉了閉眼,轉過身看向他,仍是那幅冷淡平靜的模樣:“表哥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盧奕麟神态局促,咬了咬牙:“你為什麽會答應謝阿兄?你喜歡他嗎?”

“喜歡。”沈櫻毫不猶豫。

迎着盧奕麟暗淡的目光,沈櫻沒有給他留餘地。

“你自己說過的,謝渡是世間最為端方正直的君子,品行高潔,我喜歡他,應當不算奇怪。”

盧奕麟抿了抿唇,心有不甘,說不出诋毀謝渡的話:“謝阿兄的确很好很好,可是我也不差,為何你從不肯看我一眼?”

沈櫻定定看着他泛紅的眼圈,無聲嘆息:“表哥。”

她聲音溫柔幾分,說出的話卻殘忍:“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與你在一起。”

盧奕麟呆呆楞在原地,傷心至極。

沈櫻道:“表哥,我的話已說的清清楚楚,你不要跟着我了。”

她笑了笑,眉梢眼角都透露出幸福愉悅:“讓我的未婚夫知道,會誤會的。”

看着這幅陷入愛河的模樣。

盧奕麟不得不逼着自己相信,沈櫻是真的愛上了謝渡。

他又傷心,又覺得合理。如謝阿兄這般舉世無雙的人物,怎麽會有女子不喜歡他呢?

表妹雖非普通女子,但謝阿兄亦非尋常男子啊。

沈櫻道:“我言盡于此,便先告退。”

盧奕麟黯然低頭,腳步很慢地走回書房內,紅着眼睛道:“舅舅,阿娘,我先回家了。”

沈惠沒說什麽,道:“我和你一起,明日再過來。”

母子二人乘車離開,車上一片寂靜,誰都沒有說話。

望着兒子通紅的眼睛,沈惠卻松了口氣。好在,快刀終于斬斷了這一團亂麻。

一時傷心,總好過一世糾纏。

後日,天色微陰,幾朵烏雲将太陽藏了起來。

謝繼宗親自帶着謝夫人上門,與沈既宣談論婚期之事。

請期之禮,不宜新人在場。

正廳內,唯有沈既宣與沈惠候着,不見蕭夫人身影,也沒人問她半句。

經過一輪寒暄,最終還是定下了三月十七。

謝夫人臨走前道:“既是三月十七的婚事,我們商議,謝家這邊從二月十八開始送喜帖,沈家這邊的親朋,還請沈将軍操心。”

“這是我應該做的。”沈既宣颔首,“夫人放心,定會辦的圓滿。”

商議完婚期之事,謝夫人突然彎唇一笑,又道:“二月十七,蘭陵蕭氏嫁女,邀我前去送嫁,想必也邀了尊夫人。不知尊夫人可要帶着阿櫻前去?”

沈既宣道:“蕭四姑娘是拙荊的侄女兒,屆時我們全家都會前去賀喜。”

“是我忘了。”謝夫人莞爾,“如此,十七那日我等着在蕭家與阿櫻見面。”

世族的婚禮,新人向來沒什麽可忙的,除卻學一學大婚時候的規矩,便數着日子等。

數着數着就到了二月十七。

這日清晨,蕭夫人心急如焚,催着沈既宣等人盡快趕往蕭家。

以至于到蕭家時,時間還早,府內不過寥寥幾人。

看上去,世家之間的差距,亦猶如天塹。

謝夫人壽辰當日,這個時辰,已将長寧街堵的滿滿當當。

蕭家嫁女入宮為貴妃,客人卻只這麽些。

孰輕孰重,一眼即知。

貴妃的冊封禮,是在白日擇吉時。

大慈恩寺給蕭蘭引占蔔的吉時,是巳時出發,繞城一圈,午時入宮,進朝陽殿行冊封禮。

直到巳時将至,賓客們才陸陸續續進了蕭家大門。

每個人臉上都挂着喜氣洋洋的笑容,宛如真心實意一般,向蕭蘭引賀喜。

整個蕭家,唯一笑不出來的人,便是蕭蘭引本人。

她裝飾着貴妃服制,華麗尊貴,珠光寶氣,卻悶着一張臉,沒有任何生機與活力。

旁人只笑道:“貴妃娘娘得太後娘娘與陛下看重,必然前途無量。”

蕭蘭引不理人。

旁人也不生氣,自笑着去尋樂子。

自提親那日起,沈家與謝家的婚約,便不胫而走,傳遍了整個京都。

謝夫人還未至,沈櫻便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數位世家貴婦們圍着她,臉上的笑容真誠得不能更真誠。

“沈姑娘今日打扮的果真光彩奪目,像九天神女,真是令人羨慕。”

“沈姑娘,您可得給我們說一說,您的肌膚是用什麽法子保養,才能養得這般白皙細膩,吹彈可破?”

“我昨兒得了一首詩,是沈姑娘十四歲時所作,才華橫溢,令人欽佩。”

沈櫻被這些吹捧包圍,十分無奈,她們快要将她誇成了完人。

哪怕是以前做太子妃時,她也從未如此炙手可熱過。

她終于明白,為何謝夫人敢倨傲地說:“我王希慧看中的兒媳,沒有人敢議論。”

今日這些貴婦人們,沒有一個字提起她與謝家的婚約。

可字字句句,都藏着她與謝家的婚約。

沈櫻面對微笑,游刃有餘地應對着。

及至身側忽然傳來一聲冷冷淡淡的嗤笑:“真是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

沈櫻偏頭看去,見是個熟人,以前見過的王家女兒,王熙和。

目光又移過來,似乎是沒有在意,又似乎是,不知對方在說誰。

王熙和有些生氣,惱道:“這般沒有教養的女子,縱然嫁到謝家,也只會辱沒門楣罷了,真不知道姑母和表哥是怎麽想的。”

謝夫人亦出身太原王氏。

王熙和的生父,是謝夫人的親堂弟。

所以,她稱一聲姑母,稱謝渡一聲表哥。

沈櫻這才轉過頭,臉上挂着笑,眼神卻冷冰冰的:“王姑娘,你是在說我嗎?”

王熙和毫無畏懼之色:“這滿屋女眷,除卻你,再無一個寒門庶族出身,我在說誰,你不清楚嗎?”

沈櫻并未生氣,心平氣和道:“那剛才王姑娘說的話,可以再說一遍嗎?”

“當然可以。”王熙和倨傲地擡起下颌骨,“你出身微賤,地位卑微,配不上謝家門楣,更配不上謝表兄冠世人品。”

“如謝表兄這樣的人品、家世、才華,該找一個如蕭四姐姐、崔姐姐這般出身尊貴,才華卓絕的姑娘為妻。”

她說完,擡起下班,傲慢地看向沈櫻。

沈櫻沒說話。

身後,卻傳來一聲冰冷的,淡漠的聲音:“我竟不知,我謝家擇媳,竟被交給了王家做主。”

話音甫落,人群散開,留出一條道路出來,露出謝夫人的身影。

她踏進來,緩緩走向沈櫻,聲音平靜卻威嚴:“我謝家的事情,不勞旁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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