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吻不該問你自己麽?……
第20章 第 20 章 初吻不該問你自己麽?……
昏黃的路燈下,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并排向學校外走去。足音回蕩在寂靜空曠的校園裏,驅散了冷清。
Bryan伸手去拉哥哥的手,周珞石只是啧了一聲,并未像往常一樣拒絕。
“哥哥,另外三首詩詞的備t……備用,回家後您再檢查。”
“嗯。”
“哥哥,您吸入煙,居然?從什麽時間?”
“哦?你又要去告狀?”
“沒有!沒有!我永遠不會了!您教教我,我也想學。”
“學點好的。”
“哥哥是最好的。”
“呵。”
“哥哥,請釋放我的黑名單,好嗎?我想視頻您。”
“看你表現。”
“我即将表現完美。”
“光說可不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Bryan從兜裏掏出一袋小餅幹:“每周三食堂會有,極其好吃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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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珞石嗯了一聲,略微低頭,吃下了弟弟喂到嘴邊的花瓣形餅幹:“極其和非常是同一個意思,語義重複,只說一個就夠了。”
Bryan很乖地點頭:“我記住了。”
路過小吃店,周珞石給弟弟買了根烤腸。Bryan舉着蘸了辣椒的烤腸:“第一口給哥哥。”
“膩歪。”
周珞石咬了一口後,Bryan歡歡喜喜地吃着剩下的烤腸。
路過甜品店,周珞石又給弟弟買了塊海鹽芝士千層,倆人邊走邊吃,從街頭到街尾,蛋糕也吃完了。
周珞石停下腳步,舔了舔唇角:“還挺好吃。”
他從褲兜裏摸出錢遞給弟弟:“我記得蛋糕櫃裏還剩最後一塊兒來着,你跑快點。”
等Bryan帶着新的海鹽芝士千層回來,周珞石已經坐在路邊攤的小桌板兒旁,吃着老板剛端上來的酸辣粉。
兩人一路走一路吃,硬生生步行回到了家。
當晚,洗完澡的Bryan站在哥哥的房間外面,顫抖的伸出手,如拆開聖誕禮物般虔誠又緊張的輕輕推門。
門開了。
他強忍激動說:“哥哥,你默許我分享您的床,是嗎?”
周珞石正趴在床上玩游戲,聞言懶懶地說:“我忘鎖門了,你把門帶上,然後出去。”
Bryan嘿嘿傻笑着,跑過去蹲在床邊,下巴擱在床沿看着哥哥的臉:“讓我看看你的身體,好嗎,哥哥?”
周珞石擡手敲了他一個腦瓜崩:“有沒有好好學說話?語文課怎麽上的?”
“我錯了,我表達的中心思想是,看看哥哥身體上的傷口。”
“早都好了。”
“請讓我确定。”
游戲裏的小人兒死了,周珞石把手柄一扔,翻了個身仰躺着,随意地撩起睡衣下擺。
Bryan湊近了看,肋骨下面的淤青果然已經消散,只留有淡淡的印痕。他嘴裏念念有詞。
“你在說什麽?”
“我說哥哥以後都不會再生病,受傷。”Bryan摸了摸那處,又向腰側劃去,掌心撫過腰骨,落在那塊形狀漂亮的肌肉上。俗稱人魚線的腹外斜肌在他身上格外好看,稍一用力,肌肉的漂亮輪廓就凸顯出來。Bryan屏住呼吸,偷偷的摸,他從打架那晚起就開始想摸了。
屏幕上的小人兒又死了一次,周珞石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低頭一看:“你摸什……”
“我錯了!”Bryan立刻跪直,積極大聲地承認錯誤。
趁哥哥還沒發落,他戀戀不舍地迅速摸了最後一下,把哥哥的衣服扯下來蓋住,又說了一遍:“我錯了。”
周珞石眯了眯眼睛,危險地盯着他,漫不經心地活動了一下手腕。
Bryan熟練的開始檢讨:“我的錯誤在于肌膚之親,沒征得你的同意在肌膚之親前,無論如何肌膚之親已經完成。請哥哥為肌膚之親懲罰我,我心甘情願為肌膚之親受懲罰。”
周珞石上下打量他一番:“從哪裏學的半吊子成語?”
Bryan心虛地說:“B人不才,自學成才。”
“少看點古裝言情劇,我們現代中國人不興這麽說話。”周珞石被他逗得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轉瞬即逝,“還有,那個詞叫鄙人。去吧,抄一百遍給我看。”
Bryan高高興興的領了罰,從書桌裏拿出本子和鉛筆,抄之前又問:“哥哥,肌膚之親不懲罰嗎?”
他決定了,肌膚之親是他現在和未來最愛的成語。
周珞石說:“肌膚之親不是這麽用的,這個詞不适合現在的你學。還有,以後不許再摸我的腹肌。”
Bryan心酸地問:“那誰可以摸呢?班長可以摸嗎?我不被允許摸,原因是因為我沒有喝green tea嗎,我立刻去喝三噸green tea,dundundun。”
“誰都不能摸,我怕癢。”周珞石說,“閉嘴,抄詞兒。原因是因為不能同時用,這是病句,教過你多少次了?”
一個小時後,兩人躺在黑暗中,Bryan側身抱住哥哥的一條胳膊,眼睛發亮地問:“那麽,談情說愛,是嗎?現在,我們?”
周珞石掩唇打了個呵欠,困得不行:“談情說愛也不是這麽用的。閉嘴,睡覺。”
Hug and kiss, in the dark. Bryan想,原來是少了kiss.
他說:“那哥哥會教我嗎,這個成語?”
“以後。”
很快,平穩的呼吸聲響起。
*
“談情說愛可不是這麽用的。”
十一年後,Bryan再次聽見了這句話。
他緊緊盯着男人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電梯門緩緩關閉,兩扇門即将吞沒那個背影,他按了開鍵,走出電梯,大步追上前面的人。
冬天的清晨霧蒙蒙的,周珞石穿過一條花園小徑,來到車旁。一瞬間的并肩,他垂下眸目測出了身高差,大約三厘米。
身邊的人顯然也在做相同的估量,似乎有一絲喪氣。
周珞石唇角微勾:“誰讓你不喝牛奶?”
說完,他拉開副駕車門上了車,扣上安全帶。
Bryan在原地站了兩秒,拉開車門上車,在零點五秒內,他的目光迅速掠過車飾、儲物箱和手剎,沒有口紅,也沒有暧昧的香水味。他緊繃的心弦微微放松。
周珞石似乎壓根不擔心他會找不到路,上車後就雙手環胸靠着椅背,泰然自若地閉眼補覺。
Bryan沉默地發動車輛,深呼吸平複怒氣。
他在氣他自己。
他在最無力的年紀被一群黑衣人押送到A國,見識到了頂級財閥家族的勢力是如何驚人。金錢,武器,監視,武力,一張令人窒息的巨網。一次次逃離,一次次被捉回,地下室裏的懲罰,鮮血,暴力。一次次的嘗試與失敗并未讓他放棄,真正讓他心死的是幾張照片。
“You can’t go back to someone who doesn’t want you to be back, my young master.”荷蘭管家指尖輕輕敲擊桌上的照片,微笑說道。
照片上,他日思夜想的哥哥與一個女人并肩談笑,手裏提着新鮮的蔬菜。
另一張,英俊的男人與美麗的女人坐在餐桌前,桌上有一束花。
自那之後,Bryan沉默地開始接受管家安排的一切,體格訓練讓他的格鬥技巧變得純熟,嚴格的飲食搭配讓他的身體發育迅速。一天中有數不清的課程,槍/支組裝、射擊、格鬥,金融、信托、期權,數不清名詞從陌生變得熟悉。禁止上網,禁止外出,禁止與外人交談。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回想一個暴雨如注的夜晚。那時哥哥念大二,察覺了他隐秘又直白的愛戀,冷落了他整整兩個月。他冒着暴雨在宿舍樓下等了三個小時,獲得了哥哥冷淡的一瞥。
而後他在被窩裏磕磕絆絆地背《春江花月夜》,感受着哥哥的體溫,一遍遍地說,哥,請您理我。
春江花月夜,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他只記得一句了。
可憐春半不還家。
失去了學習中文的環境,沒有人與他說中文,他的中文壞得太快了。
他的沉默與服從令掌權人滿意,漸漸的,他獲得了一些自由。他暗中蟄伏,算計,布置,終于在第七年抓住了一個破綻,一舉控制住掌權人,将權力的交接徹底提前。
他只是想回來看看,問問他朝思夜想的人,那年選擇放棄他時,是否有過猶豫,哪怕是一絲。
他本以為經歷過血腥、暴力與掙紮,他已徹底心灰意冷,心硬如鐵。
可他居然在委屈。
“弟弟,你的中文已經完全壞掉了。”
“你的成語也完全壞掉。”
他竟然在為這兩句話而委屈。
為他時隔多年仍被這個人輕易牽動心弦而委屈。
他想說,怪誰呢?
Who is to blame?
Bryan緊抿着薄唇,車速如飙。
一只手伸過來,指尖敲了敲他的手臂:“四十。”
手臂如過了電一般的酥麻,他踩了剎車。
“前面右轉。”周珞石看了看腕表,“現在是九點三十,和客戶約在十點。五分鐘後到事務所門口。如果你想和我說話,我們有二十分鐘的時間。”
一路沉默,五分鐘後,車子停在逢春心理咨詢事務所門口。
Bryan降下車窗,熄了火,沉默地松開安全帶。
周珞石似乎早已料到這個局面,并不說話,只悠悠地把座椅調低,更舒服地倚靠着。他摸了摸煙盒又放開,似乎覺得今天抽得太多,便只是拿了顆薄荷糖嘎吱嘎吱嚼來吃了。
九點五十。
“談情說愛。”Bryan終于開口,“你說不是,哪裏合适呢?”
車內光線不足,周珞石看着他:“你的理解是什麽?”他語調沉穩,語速偏慢,像他在面對客戶時那樣的耐心。也是過去那些年裏從未有過的耐心。
“Hug and kiss, in the dark.”Bryan慢慢地說,“就像,你與班長,那樣做過。”
“Your first kiss……”他一字一句,“夜晚,對嗎?化學集訓,标準間,你生氣很,第二天。”
知道自己的中文被嫌棄,他克制地一個詞一個詞往外吐。
周珞石耐心地聽着他一個又一個不連貫的詞語,末了竟有些驚奇地笑了一下:“你看見了嗎?”
Bryan只當他是默認,頓時全身緊繃,咬牙切齒:“No.”
“沒看見,就不要瞎猜。眼見為實,這個詞我應該教過你。”距離與客戶約定的時間只差五分鐘,周珞石拉開車門下車,“初吻是被誰偷的,你不是最清楚麽?再教你一個成語,賊喊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