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別不要我

第33章 第 33 章 別不要我

劉強和荷蘭人臉色微變。

這下子用不着翻譯, 荷蘭人也明白了對方的态度。

周珞石看也沒看他們一眼,牽着Bryan從兩人中間經過,進入電梯。

電梯門關閉, Bryan臉色慘白,全身發抖地抓住哥哥的手臂:“別不要我, 哥哥,你不能不要我。”

周珞石低頭看他, 摸了摸他的後頸:“沒不要你。”

Bryan抱住哥哥的腰身, 臉埋在他胸口深深吸氣,直到熟悉的味道盈滿鼻腔。

周珞石回想着剛才的事情,若有所思。

叮的一聲, 電梯門開了。

所有人都站在電梯外, 神情緊張。

熊勝林小心翼翼地問:“周哥, 你遇到他們了?”

周珞石嗯了一聲, 向屋裏走去:“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

“五天前。”向晚清打開筆記本電腦,“這些是我查到的資料, 你可以看看。應該差不多可以還原事實。”

周珞石在沙發坐下,開始看資料。

Bryan拿起他脫下的外套,挂到客廳角落的衣帽架上, 又倒來熱水放在電腦旁。而後又爬到沙發裏面,從後面抱住他的腰, 臉貼在他的背上。整個人看起來像害怕被抛棄的小狗。

換做以前, 周珞石早就不耐煩了。但自從那件事發生後,他似乎就不再抗拒肢體接觸,沉默地任由弟弟從自己身上汲取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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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拍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很快地看完資料。大部分與他想的差不太多,唯有一個細節讓他格外注意。

他擡起頭, 目光與向晚清對上,又默契地移開。

一旁的邱豔站起身來:“弟弟,你今天還沒給你哥洗衣服吧?走,我和你一起去樓上。”

Bryan更緊地抱住周珞石的腰,悶聲悶氣:“我不要離開哥哥……等會兒再洗好不好?”

周珞石握了握腰間的手指:“聽話,去吧。”

Bryan慢慢松開手,被邱豔帶去了樓上。

卧室門關閉,周珞石收回目光,把文檔定位到某處:“所以,這是猜想?”

向晚清說:“八/九不離十。”

“根據我和熊哥查到的資料,弟弟的生母是一位交際花,幾乎和整個圈子都睡過。和老Smith的一夜情後,發現自己懷孕了。當時Smith的妻子手段嚴苛,母家勢力龐大,把老頭看得很緊,這也是老頭只有獨子的原因。她若是撞上去很容易被對方捏死,于是随便找了個地方生下孩子,又被中國的一位富豪包養了三年。她不敢讓富豪知道自己有孩子,三年來把孩子丢給一個環衛老頭照看,每年給點錢,餓不死就行。”

周珞石背靠着沙發,安靜地聽着。

“……環衛老人生病去世前,把孩子放在福利院門口。”向晚清說,“現在Smith唯一的兒子死了,老婆前年也因病去世。交際花想起自己扔了個兒子,她有機會帶着兒子一步登頂,抛下了現在的情人,找到了老Smith。”

“這是我們根據收集的資料推出來的事情。”

周珞石神情平靜地聽完,心道,想丢就丢,想要就要,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他餘光瞥見二樓的一抹金毛,頓了一下,道:“過來。”

Bryan從櫃子後站起身,飛快地跑下樓,緊張地說:“哥哥,我沒有別的父母,永遠沒有。”

邱豔從卧室裏跑出來:“哎喲我的小祖宗,我就接個電話的工夫,人就溜了。”

Bryan抱住哥哥的手臂,重複:“我只要哥哥。”

周珞石說:“你不想走,就沒有人可以把你帶走。”

向晚清說:“放心,我們都在,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肯定有辦法。”

“管家和我們溝通無果。接下來……”周珞石拿起桌上的筆,“女人和老頭可能也要來了,我們商量一下怎麽應對。”

熊勝林撸起袖子,臉上橫肉蕩漾:“他們要是來硬的,我先讓他們見識一下中國警察的力量。”

孫海打開門拿進來外賣:“來來來,先吃飯,吃完一起讨論。”

五個人一直讨論到夜深,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可能出現的情況與應對措施。

周珞石拿着紙筆,說:“剛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和繼承人,這個時候得知還有血脈在外,他的首要目标一定是保留住這條血脈,在接下來的五年到十年中秘密培養,隔絕外界,直到有自保能力。所以他應該不會來硬的,也不會把事情鬧大,那樣會吸引家族敵人的注意,或許會招致又一場恐襲。而且這是在中國。他這一趟會非常低調。”

向晚清點點頭:“他剛失去了一個兒子,正處在草木皆兵的緊張狀态下,應該會以協商為主,甚至會打感情牌。”

Bryan全程都坐在地上,抱着哥哥的腿,下巴擱在哥哥的膝蓋上,聞言道:“沒有感情,任何一絲。感情,只在我與哥哥中間。”

周珞石垂眸瞥了他一眼,又道:“他還沒成年,我是他法律意義上的監護人,對嗎?”

向晚清找到相關的法律條文:“嗯,是的,你是他的代理人。換句話說,只要你不同意,對方就沒辦法帶走他。”

邱豔擔憂地說:“那如果對方來硬的呢?”

周珞石往沙發上一靠,稍微放松了一些:“來硬的,那就……”

Bryan把杯子遞到他嘴邊:“哥哥,嗓子啞了,喝一點。”

周珞石嗯了一聲,接過杯子喝了小半杯:“……報警。”

“管他這個家族那個家族,有多少錢有多少勢,一律當作人販子,想拐賣中國戶籍的小朋友,當然報警處理。”

熊勝林嘿嘿一笑,這位即将畢業的警校學生拍着胸脯:“相信我們中國警察的力量!”

大家又說了幾句,分別去客房休息。

周珞石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他前段時間耗神太過,這些天所有的疲憊都湧了上來。

半夜他被觸感驚醒,感覺身上趴着人,溫熱的吻從脖子沿着下颌骨往上。

他微阖着眼睛,聲音困頓沙啞:“怎麽不睡覺。”

“哥哥,別不要我。”Bryan趴在他身上緊抱着他,“你不要我,我就死了。”

周珞石動了動,曲起一條被壓麻的腿,單手摁了摁弟弟的後頸:“沒不要你。”

Bryan傷心地一遍遍重複:“老公,你不能不要我。”

“我很有用的,老公,我會洗內褲,做鍋貼,疊被子,鋪床,照顧你……”

“我吃很少,不費錢,我還可以賺錢,給同學補習口語,一百塊一小時,我賺了2000塊已經,還可以賺更多。”

他可憐又絕望,一邊語無倫次地說着,一邊毫無章法地親吻着哥哥的下颌與脖頸。

“老公……別不要我……”

“讓我陪伴您,照顧您,在您身邊……您不能一個人,您需要我……只要您招手,我就沖向您,義無反顧……”

“我即将死亡在您丢棄我的那一瞬間,試看春殘花漸落,花落人亡兩不知……”

聲音的震蕩透過相貼的皮肉傳遞到骨頭,周珞石感覺整個下巴都被口水糊濕了,他在黑暗中皺了皺眉。

Bryan沉默地爬起來,去衛生間擰來熱毛巾,跪在床邊為他擦幹淨下巴和脖子:“對不起老公。”

周珞石看了看表,淩晨三點。

把毛巾放回衛生間後,Bryan鑽入被窩,再次爬到哥哥身上,像八爪魚一樣緊緊扒住。

“老公……”

“我有很大用處。”

“讓我陪伴您度過,做飯,洗衣,睡覺……”

“不能不要我……”

“我愛您……you are my god……”

“哥哥……老公……哥哥……求求您……”

“我只愛您……唯一的……one and only……”

“全部的愛在您身上,老公……”

周珞石聽着弟弟在耳邊颠三倒四的哀求與表白,感受着不時落在下颌的溫度,他沒有躲避,卻也沒有回應。

直到弟弟的嗓音變得沙啞。

“好了。”他終于開口,“你乖一點,睡覺。”

Bryan可憐地止住話音,埋在他脖頸處深深吸入。

周珞石說完沒多久就睡了過去,Bryan趴在他身上緊抱着他,癡癡地望着他的側臉,漸漸進入夢鄉。

兩人像冬日裏取暖的小豬,緊貼着睡到天亮。

果然不出意料,五天後,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停在小區門口。一位戴着墨鏡的高挑金發女人從車上下來,身後跟着兩位保镖。

邱豔在北京學習外交學專業,即将進入外企的國際貿易部門工作。這些天她将專業課知識複習得滾瓜爛熟,摩拳擦掌地為第一次的外交實踐做準備。

金發女人一開始還裝模作樣地抹眼淚,打感情牌。在邱豔清晰的邏輯和強硬的态度下,很快便惱羞成怒,掏出口紅補了補妝,丢下一句髒話便揚長而去。

接下來,管家、律師、助理一一上場,全被邱豔、向晚清和熊勝林擋回。這個由臭皮匠們組成的外交、警察和律師團隊,出乎意料的能戰。

終于,老人親自來了。

他先是在門口等待了兩個小時,表足了誠意,離開前讓劉強帶話,希望能與兄弟倆單獨見面聊一聊,地點由周珞石定。

周珞石站在窗前,只在電視上出現過的老人正進入車後座。正在這時老人突然擡頭看過來,禮貌地沖他笑了一下。隔着窗戶,周珞石面無表情地看着汽車遠去。

見面地點約在繁華的市中心,人來人往的咖啡館中。

周珞石從來不是逃避的性格,他知道這一面遲早會見到的。

老人年過六旬,晚年喪子,本自悲痛。哪知此時得到意外之喜,很有一番想彌合親子關系的意思。他态度溫和,并無絲毫強硬,提出了三個方案,由劉強将翻譯好的版本遞到周珞石面前。

方案一,他想帶着Bryan回A國生活一段時間,就當是旅游,如果Bryan不喜歡,他會将人送回來,不會強制讓兄弟倆分開。

方案二,Bryan在中國待到成年,再跟他去A國。

方案三,他理解Bryan對兄長的依戀,他希望兩人和他一起去A國。

周珞石本就不是來和他談判的,只略微掃了一眼文件便合上。

“我不接受。”他說,“今天來這一趟,只是為了讓您知道,他沒有其他的父母。”

坐在他身邊的Bryan松了口氣,緊抱住他的手臂。在他看文件時,Bryan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周珞石又道:“另外,對于一個剛失去母親的家庭來說,前幾天那位女士上門,如果是您指使的,這對我們非常冒犯。”

劉強将他的話翻譯給老人,老人态度誠懇:“I'm sorry for your loss.”

話已至此,并沒有什麽好說的。

周珞石正想帶着Bryan離開,他的手機震動起來,來自喻雪杉。

“哥哥。”Bryan低聲對他說,“我在這等你。”

周珞石看了他一眼,握着手機去了門口。

直到身影消失,Bryan終于擡頭看向對面的老人,他說:“就算他同意,我也絕不會跟你走,絕不願意。”

劉強把這句話翻譯給老人。

老人并不意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氣定神閑地微笑說道:“Lacking in confidence, do you? Why are you so nervous, my son?”

Bryan面色冷漠,桌下的手卻在微微發顫。

“He is just like the wind......that you can never hold, isn't he?”

Bryan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Shut the f*ck up! Tha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不知道為什麽,他從一開始就不想和那雙與他相似的藍色眼睛對視。只一眼,他最深的恐懼就被人看穿了。

“閉上狗嘴,關你屁……”翻譯到一半,劉強發現不需要他翻譯了。他驚愕地睜大眼,他還記得這小朋友嘲諷“洋屁”呢。

兩位母語使用者飛快地低聲交流,劉強盡職盡責地在心裏翻譯。

“你的占有欲在他看來是什麽呢?年幼的、不成熟者的多餘的累贅情感?”

“我說過與你無關!”

“你留在他身邊,永遠只是一個被庇護的小孩。我可以讓你變強。父親是不會害你的,我的孩子。”

“我只有一個父親,他在墓園躺着。不是所有人都配叫父親!”

“想想我說的吧,我可以給你金錢、權力、以及任何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做我的繼承人,所有的資源都能任你調動,你可以完成任何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需要。請你趕緊離開,不要再介入我和他的生活。”

“你和他?是你的一廂情願嗎?我的孩子?”

“閉嘴!你這該死的老頭!”

“在你們中國,十八歲以下的人不具備獨立的民事權。也就是說,只要他點頭同意,你就只能跟我走。”

“你說反了,是只要他不同意,你就絕不可能帶我走。”

“是嗎?我們看看。”

周珞石接完電話,Bryan看見他的身影穿過門口的綠植走來,忙收斂情緒,站起身來,一臉乖巧地抱住他的手臂:“哥哥,我們走。”

“嗯。”周珞石摸了摸他的後頸,沖座位上的老人點了點頭,帶着他往外走去。

離開前,Bryan回頭看了一眼,老人坐在原地,對他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打了個顫,加快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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