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洛煙
第四十一章洛煙
鉛色的陰雲籠罩大地，狂風與暴雨似是想摧毀所有一切，月色被烏雲遮擋，雨滴從天而降。
那些雨水，像是能蕩盡一切被隐藏的污穢一般，遠遠望去，哀牢山上似是被籠罩了無形的護罩，遠處那些民居村落的模樣，在雨中漸漸消失。
在越來越大的風雨中，一個人的身影在雨中漸漸成型。
離淵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把油紙傘。
那油紙傘看起來格外奇怪，它看上去好像破破爛爛經歷了許久的歲月，又好像完整全新，是那時候在邺城師明珠給他的那一把。
離淵站在哀牢山的山腳下，擡頭仰望山巒。
他能感覺到，師明珠就在這裏。
而按理來說，師明珠不該在這裏。
離淵的眉心微微蹙起，朝着哀牢山走去，但他的腳步卻不曾在土地上留下任何痕跡，就仿佛眼前之人，只不過是一道虛幻的影像而已。
哀牢山中，峽谷之前，金曜揉了揉額頭，低聲喃呢着，說道：“我才不傻，分明是師姐太奇怪了。”
“你說什麽？”
師明珠聽到動靜，回身向他看了過來。
金曜閉上了嘴巴，轉移着師明珠的思緒說道：“洛煙隕落之地，被大長老以秘法封印，而我知道該如何進去。”
師明珠點點頭，為金曜護法。
只見金曜手指間交疊出不同的手印，口中頌念着師明珠聽不懂的古老蒼涼的旋律，下一刻，血色的光華在他們的眼前凝結成一道懸空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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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金曜擦掉了額角的汗水，“我要維持這門，也頗為耗費體力。”
師明珠不敢耽擱，擡步踏入懸空的門內。
剎那間，無邊無際的血霧朝着師明珠紛紛湧來，好像此處已經完全淪為了魔族掌控之地。
那些血霧像是有着生命一樣，試圖将理智從人的頭腦中抽離，将瘋狂安入其中。
然而，師明珠也不算全無防備。
她拿起手中長劍，血色劍芒一閃，那些氣勢洶洶的血霧，便退避三舍。
下一刻，柔和的白光亮起。
金曜以天珠之力施法，驅逐了魔族的影響。
于是，那些仿佛有着生命一樣的血霧，便只能在白光之外，虎視眈眈。
“師姐，你來拿着天珠，以防血霧侵擾。”
師明珠并沒有接過天珠，而是問道：“為什麽？”
倒不是她多心，只是血霧的古怪她也算嘗過，誰知道眼前的金曜是不是她的師弟？
金曜瞥了她一眼，直接将散發着光暈的天珠丢到了她的懷裏，轉而走到了前面去，說道：“血霧無法模仿天珠的力量，所以我是真的，你也是。”
師明珠這才放下心來，轉而又問道：“你把天珠給了我，你自己要怎麽辦呢？”
金曜摸了摸胸前，取出了一根藏青色散發這蒙蒙光暈的翎羽，說道：“我離開哀牢山時，大長老曾予我此物護身，它可以讓我不受血霧侵染。”
師明珠了然，以天珠散發的瑩白光暈照亮前方的道路。
血霧紛紛退散，露出一條略顯荒蕪的小徑。
小徑兩側的雜草已經快長到了三尺來高，若有年歲不大的小孩鑽進草叢裏，只怕根本就看不見了。
但唯獨這條小徑，露出了黃土的地面，仿佛常有人在此走過。
師明珠心中有些疑惑，但仍舉着天珠朝前走去。
小徑的盡頭是一個黑色的棺椁，有個女人正坐在那裏朝着她與金曜微笑，像是已經等待了很久。
那女人的模樣極為美豔，她就像是美這個形容最标準的化身，只着一身輕紗似的的白衣，像是将白雲穿在身上。
師明珠停下了腳步，順便扯住了還想上前的金曜，目露警惕。
然而那女人仍在微笑，開口聲音似山間清泉一般清脆，像是萬物複蘇。
“你就是師明珠吧？我等你很久了，你終于來了。”
那女人說着站起身來，見師明珠仍在警惕，她略顯苦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額角，說道：“若我沒被這些該死的血霧徹底攪亂記憶的話，你應該是見過我。”
師明珠一頭霧水。
這樣完美的人，任誰見過都不會忘記。
她細細琢磨着，回憶着過往見過的那些人，一瞬間，福靈心至。
便聽那頭女人開口說道：“我是洛煙，是曾經的邺城之主。”
“不可能，”金曜立刻反駁道：“大長老曾經說過，此處為邺城主洛煙隕落之地。”
他打量着洛煙，尋思了一會兒又道：“你若說你是洛煙，難不成你已經是鬼魂？”
洛煙琢磨了一下，說道：“差不多吧？不然我也不會在那時候，求金明光把我關在這裏。”
“所以，你在許久之前便染上了血霧嗎？”師明珠迅速反應過來問道。
洛煙苦着一張臉點了點頭，說道：“不愧是龍女的大徒弟，倒是蠻聰明的。”
“那時候我被魔族重創，眼見着壓不住周身魔氣，只能找金明光，以秘法封印，免得這些血霧擴散，危害蒼生。”
師明珠想了想，即使如此，哀牢山如今也沒能免得了血霧遍布的局面，這樣一想，反倒有些可悲。
于是她并未提及這情況，反而問道：“你認識我師尊？”
洛煙揉了揉額角，看向了金曜說道：“若我沒記錯，你是當年那只小孔雀吧？那你該知道，昔年迦林城叛亂，便是我與龍女協助了金明光，才免了魔族入侵。”
金曜面色冷肅地點了點頭，一點都不像往日裏不着調的模樣。
“所以，你等師姐做什麽？”
洛煙看着他，略顯疑惑地歪了歪頭，複而恢複了正常的狀态，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看向師明珠，說道：“我送了你小禮物呢。”
師明珠下意識地順着她的動作，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下一刻，她便感覺到頭腦一陣眩暈，有什麽東西，從她的靈臺深處，發出閃閃的金光。
是那本書！
師明珠瞬間反應了過來，閃着光的，正是那本在她重生之後，便出現在她頭腦中，并會改變內容的奇怪的書。
見師明珠反應了過來，洛煙招手讓她向前，而後在她眉心遙遙一點，一段略顯模糊的記憶便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少女嬌俏的聲音在師明珠的耳邊響起。
“可惜我好像快死了，看不到那一天了。”
高山之巅，洛煙含笑朝着山下望着說道。
這裏也是哀牢山，不過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哀牢山。
山上并沒有遮天蔽日的血霧，只有連綿起伏的蒼翠，星星點點的日光透過交疊的枝丫，在洛煙的臉上落成了明暗交織的網。
“怎麽會？你不是好好的？”
白衣的女子疑惑地看着她，不解這位至交好友怎麽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師明珠一眼就認出，那白衣女子正是她的師尊第五辰。
洛煙輕輕笑了笑，說道：“我掌握生的法則，自然知道自己何時壽盡。”
她放眼望去，滿山蒼翠随輕風浮動，看上去，像是再閑适安靜不過的一日。
第五辰的眉心蹙了起來，手按在洛煙的肩上，說道：“這可一點也不好笑，金明光的情況本就不大樂觀，要是連你也要出事，且不說預言裏百年之後的災禍，就說如今的哀牢山該怎麽辦？”
洛煙阻止了第五辰接下來的話，任由那吹動蒼翠的風吹散她的長發，說道：“你不必留在這裏，等我死後，哀牢山大約會徹底淪陷。”
第五辰的神情有些焦急，但洛煙依舊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而是繼續道：“你也不必擔心，百年之後自會有人能夠救世。”
“那你怎麽辦？”
第五辰終于還是找到機會将擔憂講出，“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去。”
洛煙又笑了起來，她伸出手，一團金光在她的掌中成型。
“當然不會讓你見證這種事，這一點也不好玩，”洛煙毫不在意地說着，好像在談論的并非她自己的生死，“你得帶着你新收的兩個徒弟，回飄渺宗。”
“那你呢？”第五辰又一次問道。
“我？”洛煙尋思了一會兒，細細數着說道：“六眼天珠和邺城主的位置，我已經交給了蘭止戈，這方面已經沒什麽可以擔心的了。”
“不過，”她話峰一轉，沖着第五辰說道：“我看你那個徒弟日後倒是免不了多災多難，這個就送給她了，算是我的賀禮。”
洛煙講那團金光交給了第五辰，金光散去，露出了一本書的模樣。
“往世書。”第五辰一眼便認出了這件寶物。
洛煙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往世書上在我手上也沒什麽用，就送給她，等到真到了最後的時刻，一旦失敗就無法逆轉的那一刻，這書就會出現，為她指明最後的方向。”
第五辰的神情有些變了，她像是從洛煙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什麽，連忙說道：“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麽啓示？”
洛煙點了點頭，卻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後說道：“可是不能說。”
“如果你還記得的話，就不要讓你的徒弟來哀牢山，”洛煙的面色凝重了些許，說道：“如果他們來了，那大抵連你也不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