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本源

第四十三章本源

哀牢山。

細細密密的雨絲穿過了層層疊疊的枝葉,終于有一些打落在被樹葉藏起的地面上,也有些落在了師明珠的臉上。

冰涼的雨水讓她在剎那間恢複了神智,奪回了身體的使用權。

她趁着洛煙不注意,反手持劍,就要刺穿洛煙的身體。

但是洛煙并不怕,她仍然含着明豔的笑意,說道:“你也至少遇到過其他的魔吧?應當知道,對于魔來說,普通的武器并不起作用。”

她的指尖一動,血色的霧氣就仿佛長了眼睛一樣,纏住了試圖偷襲的金曜。

金曜很快便動彈不得,只能以兇狠的眼神注視着她。

洛煙渾不在意,只是繞着他們兩個緩緩走了起來,像是在琢磨着,怎麽樣才能取出往世書與天珠。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看起來洛煙還是選擇了師明珠先行下手,她朝着她走了過去,眼中的血色仿佛在發出瘆人的光。

師明珠下意識搖了搖頭。

便聽洛煙繼續說道:“因為魔族與萬界同宗,皆生于最初的本源,而萬物皆在本源的基礎上演化而來,便落了下成,所以也只有同樣的本源力量才可以傷害他們。”

師明珠無法辨認洛煙話語的真假,但她認為這時候洛煙說得大概是真話,以天境的修為入魔,她必定能知道些更為關鍵和隐秘的東西。

洛煙說着,一只潔白如玉的手便落在師明珠的肩上,另一只則順勢撫上了她的眉心。

血霧萦繞在她的周圍,将她攪得頭昏腦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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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候,洛煙還在說:“魔族主張求渴求之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此怎麽算惡,怎麽要被你們這些整天說仁義禮智的修士追殺?”

師明珠想要反駁她,可卻聽洛煙又說:“再說魔族與天道同源,你們這些整日裏說替天行道的修士,不該擁護魔族才對嗎?”

師明珠被攪得頭昏腦脹,險些要應下這個是。

下一刻,雷鳴炸響,遮擋着雨幕的樹木被人連根拔起,瓢潑大雨驅散了血霧。

一身黑衣的男人冷漠地看着洛煙,卻柔軟着聲音,對師明珠說道:“不要相信魔的話。”

“它們是謊言、欺騙與欲望的化身。”

幾乎在他出現的那一刻,洛煙便像是有所察覺似的轉過頭來,看向他,露出了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說道:“離淵?”

“看來他也不像自己吹噓的那麽厲害,竟然還能讓你來到哀牢山。”

離淵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他本來就沒有太多的情感,僅有的一點眷戀,也都系在師明珠的身上,實在是分不出多餘的給別人。

但洛煙,卻也有些不同。

“我也沒有想到,他藏在哀牢山的根基竟然是你。”

百年之前,幾位天境修士攜手逼退魔族的那一幕,于他而言,是真正的發生在昨日。

而今日,他就得拿起兵刃,殺死曾經并肩作戰的戰友了。

洛煙對上離淵絲毫不敢大意,她不知道這個人到底記得多少,此刻還有幾分本事。

血霧在她的手中凝成雙環,是她生前最常用的的兵刃。

但離淵什麽都沒拿,他将手中的油紙傘收起,小心地背在背後,而後雙手結印,口中頌念着什麽。

師明珠聽着,那聲音與當日鎮魔關驅逐羅元心的時候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但毫無疑問,那東西起效了,纏繞在她與金曜身上的血霧開始潰散,甚至連洛煙本人都無法忍受,她拿起雙環沖向離淵。

而洛煙,本也不算是擅長戰鬥的修士。

師明珠趁着這個機會,拿起長劍,一劍便刺穿了洛煙的腹部。

只見洛煙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嘴巴張開又合,許久之後,才難以置信地說道:“你怎麽可能會有一把魔兵?”

然而,她的疑惑并沒有得到解答,下一刻,金曜頌念的聲音響起,他手中的天珠爆發出耀眼的白光,像是能夠淨化世間一切的污穢。

“即刻死去,前去往生,才是你該做的事。”

無數的符文從離淵的指尖成型,符文編織成網,試圖将被淨化之後的魂魄網住。

師明珠看到,洛煙的神情平和起來,像是擔憂已除的樣子。

她沖着離淵微笑着點了點頭,複而又對師明珠與金曜說道:“他們想毀了這個世界,不要讓他們得逞。”

而後,洛煙身上的血色褪去,她又變成一身白衣的模樣,化作了一束白光,向西方飛去。

“她去哪裏了?”

師明珠目送着洛煙離開的方向,說道。

“往生。”

離淵說着,重新撐起油紙傘來,正好将師明珠遮了個嚴實。

金曜:?

金曜:為什麽總覺得我好像在發光?

“你是誰?”

金曜的警惕絲毫沒有消退。

在他看來,離淵着實有些奇怪,他像是存于此世,又像是個虛無缥缈的倒影,是個看不出是什麽玩意的東西。

而這東西還竟然上來就隔開他和師姐。

誰知道他安的什麽心?

金曜一邊說着,一邊繞過離淵,不着痕跡地向師明珠靠了過去。

然而,他的不着痕跡在離淵眼中實在太顯而易見,于是離淵的身形也跟着他動了起來,總之就是不讓他靠近師明珠。

師明珠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這兩個人的老鷹捉小雞,方才說道:“你怎麽在這裏?”

“師姐,你認識他?”

金曜的聲音比離淵響起來得還快,于是師明珠便和金曜解釋起她遇見離淵的過程。

又道:“說來你們都是妖族?”

金曜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離淵絕對不是妖族,因為妖族之間有特殊的感應,即使人族僞裝得再像,也絕不可能學來那份感應。

那他僞裝成妖族接近師姐的目的,就很耐人尋味了。

離淵注意到了金曜逐漸升騰的敵意,便解釋道:“我非敵人。”

然而金曜瞥了一眼,師明珠指着的,離淵眉心那片若隐若現的蛇鱗,便道:“鱗族之中,沒有這種妖。”

師明珠很疑惑金曜為什麽說得這麽肯定,便道:“你怎麽知道?“

金曜朝着師明珠深深地看了一眼,說道:“師尊傳授給你了劍道,傳給我的便是關于妖族的東西。”

“師尊為鱗族之首,曾四百二十七種鱗族的的模樣特征灌注在了我的腦海中。”

“沒有哪一條蛇,是專門在眉心這裏,有一片翠綠色的蛇鱗。”

離淵的确沒想到,他還是得頭疼解釋身份的問題。

于是他打斷了金曜與師明珠的對話,并道:“我不是蛇妖,但我大抵也算是一條蛇。”

金曜一瞬間福靈心至,好似想到了什麽,便聽那頭離淵繼續說道:“我來自九幽。”

“我會在這裏,自然也是因為,哀牢山已經徹底成為亡者之地,生人勿入,而最近偏偏有了活人進入。”

“撒謊。”

師明珠不自覺地說道,言語之果斷,讓她自己都有些震驚。

金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離淵,腦子裏冒出一堆問號。

離淵沉默片刻,便道:“都是真的,只是我并非為此而來。”

金曜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忽然便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問道:“什麽叫亡者之地?孔雀一族呢?大長老呢?他們怎麽可能都死了?”

“如九幽一般,亡者之地,生者禁入,按理來說,你們兩個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離淵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但我收到了孔雀一族的求助!”

金曜舉起了那封用火漆漆好的信,沖着離淵嘶吼着,像是想用較高的音量為自己證明什麽。

可是離淵只是擡頭看了眼愈演愈烈的雨,講傘遮在師明珠的身上,任憑自己半邊身子淋在雨裏,不緊不慢地說着:“魔族幾乎不能以真身入侵世界。”

“因為世界屏障的存在,即使有魔族費勁力氣降臨人間,那麽他的力量也會被盡數限制,若想恢複,便需要在世間建立力量之源。”

“而哀牢山,便是唯一一個真身在人間的魔的力量之源,方才入魔的邺城主亡魂,便是他力量的重要根基。”

“所以呢?”

金曜将那封信小心收好,又問向離淵。

“金明光是另一個。”離淵緩緩地說道。

金曜的手掌驀地攥緊,将那封求助的信攥成了皺皺巴巴的樣子,看上去很想直接打離淵一拳,免得他再說話。

但是師明珠将他按住了。

她從傘下走了過去,雨幕将的黑發沖刷成打縷的模樣,看上去有些狼狽。

但師明珠轉身看向離淵,用一種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肯定地對離淵說道:“你知道孔雀大長老在哪。”

離淵微微一怔,似是沒有想到師明珠會這樣和他說話。

他頓了頓,便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他在哪裏,但是你們無法接近那裏。”

“那裏的血霧過分濃郁,可以在瞬間讓你堕為魔族。”

金曜像是聽到了希望,對離淵說道:“至少,我要去看一眼。”

離淵的目光掃過師明珠,見她的神情也滿是堅決,想了想,便将原本的話咽了回去,只道:“好。”

說罷,他就握住了師明珠的手腕,将她拉出了困住洛煙亡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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