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過去（八）

第六十章過去（八）

被迫改名為小白的蛇在師明珠的胳膊上給自己卷成了個麻花，整條蛇看上去更無精打采了。

它動了兩下腦袋，用尾巴在師明珠的掌心寫道：“你到底想問什麽？”

“你來這沙漠的時間，應當比我久些，可曾知道這沙漠中到底有什麽古怪？我為何走不到鎮魔關去？”

小白往遠處瞧了一眼，在師明珠的掌心寫道：“本來沒什麽，但是方才天雷的聲音，貌似把什麽東西引過來了。”

什麽？

師明珠思緒一滞，下一刻，黑金色的尾刺閃着寒光朝着她襲來。

師明珠迅速後撤，并一劍格擋。

塵沙散去，露出了來襲者的模樣。

那是一只金色巨蠍，背部尾部還有三道黑色的條紋。

粗粗看去，這蠍妖的修為不淺，而師明珠本就無意與妖族為敵。

她朝着對面一拱手，道：“在下只是途徑此地，并無任何其他居心。”

小白在師明珠的掌心裏翻了個白眼，迅速在她的掌心寫道：“別把這種東西和妖族混為一談，它是沙漠中的兇獸逐月金蠍，并且它也不是在驅趕領地上的入侵者。”

小白的雙瞳在一瞬間細成一條細線，眼神中充滿了躍躍欲試的進攻欲望，以致全身興奮的震顫。

“它只是想殺了你而已。”

師明珠緊蹙着眉。

她當然知道兇獸，那些獸類與妖不同，它們并無理智，只有無盡殺戮的欲望。

傳聞大漠之中兇獸遍布，可為什麽偏偏現在才讓她遇見了一個？

師明珠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只見，那逐月金蠍毫不理會師明珠的話語，依然朝她襲來，并且招招沖着她的命門，正如小白的話一樣，只是想殺了她。

而師明珠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青鋒劍劍勢一往無前，劈砍在逐月金蠍厚重的铠甲上。

只聽得一陣刺耳尖銳的聲音響起，兩相交接之處，有些許火星冒出。

若青鋒劍只是一凡鐵，那麽大概也就如此，而青鋒劍不是凡鐵而是一把魔兵。

極其清淺的血色霧氣，籠罩在逐月金蠍身上。

下一刻，它那雙極為普通的眼眸變成了血色。

剎那間，師明珠福靈心至，已知魔修與兇獸都殺人如麻，心中充滿無盡殺戮的欲望。

而魔修是因為入魔才會如此，那麽那些兇獸是不是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

這世間又是何時開始出現那些沒有理智，只想殺戮的兇獸的？

她想着，便也将想法随口說出，逐月金蠍并無理智，它只是被天雷驚擾，殺戮欲望再度升騰，所以想殺了眼前之人而已。

而小白不一樣。

它略顯驚愕地瞧了師明珠一眼，心道：這女修倒不算個完全的傻子，竟能想通這其中的關竅。

“魔族很早之前就謀劃入侵此界，這些沒有理智的兇獸，就是他們最初入侵之時遺留下的殘次品。”

小白好心地将這話寫在師明珠手上。

而師明珠因此而握緊了手中長劍。

既然是只知殺戮的魔，身為飄渺宗弟子，她自然該除惡務盡。

青鋒劍寒芒凜冽，而她整個人如同在弦之箭，蓄勢待發。

小白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它不敢想，難道師明珠是想殺了逐月金蠍嗎？

它可是告訴她了，那是魔族入侵的殘次品！

正是因為它們是殘次品，所以它們既擁有魔族無法為生靈所傷的特性，又能夠無懼天道法則桎梏，肆意殺害生靈。

可這女修怎麽還想上去雞蛋碰石頭？

小白無法說話，所以師明珠自然不知道它內心中的想法。

她單手持劍，劍勢輕靈如同清風，尋找着逐月金蠍盔甲之間的縫隙。

逐月金蠍自然不可能放任一個人在自己身邊，巨大的尾刺直接沖着師明珠襲擊而去。

但師明珠的動作很快，巨大尾刺随着她的身形不斷搖晃，漆黑的毒汁滴落在地面，将本已經無甚生靈存在的沙漠，腐蝕出巴掌大深坑。

下一刻，只見寒光一閃，青鋒劍斜刺進逐月金蠍的眼中。

魔族無法傷害生靈，生靈亦無法傷害魔族，他們中間好似被天道裹上了一層薄膜，無法接觸。

但師明珠手中的，是一把魔兵。

只見血色的光暈在逐月金蠍的盔甲內部閃爍，巨大無比的金蠍發出痛苦至極的哀鳴。

剎那間，只聽一聲巨響，它渾身的血肉與盔甲四分五裂，如同一場血肉煙花。

小白這時候才緩過神來，急忙在師明珠掌心寫道：“你以為沙漠裏沉睡着多少兇獸？這些血肉足夠把它們都引過來了！”

小白的話音剛落，就見本來平靜至極的無垠沙漠開始震顫，似有千軍萬馬向此處彙聚。

師明珠自然不敢托大，她能殺得了一個兇獸，卻不一定能殺得了千個萬個，所以她還是将大漠的異常記下，然後回報給師尊再行打算。

見師明珠終于離開，小白才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它并不知道，雖然師明珠一直在尋找鎮魔關的所在，但她一直在往北走。

而這個時空的鎮魔關并不在大漠之北。

小白一開始并沒有任何感覺。

直到師明珠跨過了某一條無形之中的線，而真正身居大漠之北的存在，感受到了她的到來。

小白頓時一個激靈，忙在她的手上寫道：“你往哪裏去？”

師明珠略顯疑惑地瞥了它一眼，道：“鎮魔關啊？”

“可我怎麽覺得，你在往北走？”

師明珠更疑惑了，說道：“鎮魔關不是就在大漠之北嗎？”

“哈？誰和你說的？如果你能活着回去的話，把那個人殺了吧！”

在師明珠不解的眼神中，小白憤而寫道：“反正他也是想殺了你的！”

鎮魔關在大漠之北，實際上是屬于黑洞之外的師明珠的認知，但她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翻閱起了靈臺之中的往世書。

往世書記載一切曾經發生過的事，但是無法顯示此時空尚未發生的未來。

她明晃晃的看見，在這一時空之中，也有人告知她鎮魔關在大漠之北，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雲望津。

“師伯怎麽會騙我？”

小白急得不行，想直接張口，可口中只有嘶嘶聲，它只好急忙又寫道：“快跑！”

但它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當他們跨越那條線時，便被真正居于大漠之北的存在鎖定了氣息。

烏雲在天空中彙聚，大地在不停顫抖，狂風乍起，黃沙漫漫。

師明珠蹙起眉頭朝着遠處看去。

黃沙幹擾了她的視線，她只能看到一個如同水牛一般的虛影。

沙漠裏會有水牛嗎？

肯定沒有。

師明珠不疑有他，單手結印施下一個障眼法，想要拖一拖遠處那東西追來的速度。

然而，這都是徒勞無功的。

在呼嘯的風聲裏，師明珠直覺感到危險降臨，她本能地拿出青鋒劍，向身後發出一擊。

只聽一聲金屬相擊得刺耳聲音，師明珠已然與那追着她的東西碰了面。

那東西的身軀的确如同水牛，頭上長着兩個蜿蜒的角，但在它頭顱的正中央，卻只長着一只眼睛。

并且是一只巴掌大的，血色眼眸。

“這是什麽東西！”

師明珠從來沒有聽說過只長着一只眼睛的生靈。

小白的尾巴簡直晃到飛起，在師明珠的手上寫道：“你沒看到它角上的裝飾和背上的鞍嗎？它不是什麽東西，那是魔皇羅剎的坐騎，蜚！”

電光火石之間，師明珠抓住了一絲線索。

“羅剎？”

她記得，那時候藏于羅元心的身體之中，被離淵驅逐的魔族，她的名字也叫羅剎。

說來，離淵說過，黑洞之中是世間曾經發生過的過去。

如果鎮魔關在更久遠的時空裏并不在北方，而北方反而為魔族所占據，那麽後來在北方的鎮魔關是怎麽建立的？

原本由此界生靈建立的鎮魔關又在哪裏？

師明珠不敢細想，只覺得脊背發涼。

重複在無數輪回中的生靈是無法察覺到世界線的變動的，在她無知無覺的時候，這世界究竟被魔族入侵了多少？

然而，蜚并沒有給師明珠繼續思索的機會，只見那一只巴掌大的眼眸之中血色更甚。

小白的尾巴晃動到飛起，寫道：“快躲開！”

師明珠猛然回神，閃開蜚的蓄力一擊。

只見一道血色光柱從蜚的獨眼中射出，一路向前延伸，所過之處，連黃沙也盡數被摧毀。

師明珠皺緊了眉看着那血光，直到它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

而小白則好心地在她的掌心寫道：“不要以為看不見那血光，便是血光已經消散，它會毀滅所以觸及的事物，直至能量耗盡。”

師明珠心裏頓時一沉，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蜚的棘手之處。

“既然如此，那就更得殺了它了。”

小白滿臉問號，心道：它說了那麽多，不就是為了讓這女修意識到蜚的可怖趕緊跑嗎？怎麽這傻兮兮的女修反而還跑上去了！

它還不想死，它還有必須做的事情沒做。

小白正打算不着痕跡地悄悄溜走，就見師明珠微微低下了身子，将它放在了地上，并道：“但這蜚與先前那蠍子不同，只是面對着，我都能感覺到它身上的危險，我也許會死在這裏，但你還可以離開。”

“如果你能到飄渺宗的話，請将大漠的情況告知宗門，以免魔禍再次降臨世間。”

說罷，師明珠便執劍向前，那劍勢一往無前。

這種時候還想着別人，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小白面無表情地呆在原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