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寒潭之底

第七十一章寒潭之底

九幽之中，天永遠是昏暗中透着一絲血色。

九幽神殿的上空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無邊黑暗與血霧從那裏透露出來，無數入魔的生靈在這裏化作一道流光，飛湧向寒潭中心的浮世青蓮。

也帶着殺意，直奔師明珠等人。

青鋒劍劍勢淩厲，一往無前，然而正如王業所說。

師明珠或許可以殺幾個、幾十個乃至幾百個魔修，可這世上藏于暗處已然入魔的生靈數不勝數。

師明珠與青女很快便露出了頹勢。

無數雙血色的瞳孔猶如黑夜裏帶來災禍的星辰，将他們團團圍住。

離淵眉心緊皺，在那魔修的手指即将觸碰到浮世青蓮的一剎那，他自己飛身而上摘下了那朵蓮花。

“這是送給你的。”

離淵捧着蓮花，送到了師明珠跟前。

師明珠微怔，擡手接過蓮花，複而出劍，刺穿那試圖偷襲的魔修。

“師明珠！”

王業的聲音裏充滿了怨怼與憎恨。

像這樣的天才地寶都是會認主的，他知道浮世青蓮與離淵的關系，而離淵如此動作，便是定下了那青蓮的歸屬。

現在，他要得到那朵青蓮，就得先殺了青蓮的主人師明珠了。

王業的彎刀，幾乎在浮世青蓮到了師明珠手上的那一刻便跟了上來。

一面想割走青蓮的一角，一面那鋒刃直沖着師明珠的脖頸。

師明珠因那蓮花有一瞬間的失神，故而并未能夠反應過來，幸好青女施下冰霜的術法，将王業連同他的彎刀一并冰封。

可是，王業的幫手實在是太多了。

那些入魔的人或是妖似乎全都聽見了王業的命令，放過了青女、離淵，甚至也放棄師明珠手中的青蓮。

直勾勾的，只沖着奪取師明珠的命。

離淵自然發現了魔修們的動作與王業的企圖，他試圖抓起師明珠的手，帶她離開九幽。

然而，只見下一刻，被冰封的王業掙脫了束縛，雙手結印，封鎖空間的術法先離淵一步發出。

離淵的臉色霎時間變得很難看。

“你們今天都得給我死在這！”

王業癫狂地說着，像是已經陷入了不可名狀的瘋狂。

離淵站在一旁，看着師明珠被包圍，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他無法對此界生靈出手，哪怕他們已然入魔，這就像是四時更疊晝夜交替一般，是規律是法則，是不可違逆的存在。

但是這樣下去阿珠她一定會死的，他無比清晰的知道這一點，因為無論阿珠再怎樣強大，她終究只不過是一個玄境的修士。

那該怎麽辦？

離淵的心細細密密地顫抖着，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對被魔修包圍的師明珠道：“寒潭，阿珠，寒潭之底是九幽的另一個出口。”

“寒潭會融化入魔生靈的軀體，寒潭之底的出口可以讓你擺脫他們的追殺。”

只是，連他也不知道，那個出口究竟通往哪裏。

他看見人群中的師明珠聽到了他的話，縱身一躍，便跳入了深不見底的寒潭之中。

“千萬小心。”

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看着師明珠。

而青女則撤回到了離淵身邊，對以王業為首的入魔生靈怒目而視，問道：“現在該做什麽？”

離淵面色凝重，但卻不僅僅針對王業。

他的力量與天珠一樣，皆為本源之力所化，故而他能夠感覺到，此刻人間正逢大亂。

阿珠應該暫且安全，那麽現在就該去解決人間的事了。

離淵這般想着，冷聲開口道：“破了他的術法，把天珠拿回來，去人間。”

另一邊。

師明珠縱身躍入寒潭。

魔修們的身影被攔在寒潭之上，她放松着自己的身體，任由自己向下墜落，又以靈力維持住一點能夠呼吸都餘地。

寒潭的水深不見底又極度嚴寒。

師明珠不知道自己在這漆黑幽深的寒潭中下落了多久，只覺得那刺骨的寒意似乎已經要把她的血，她的思緒，她的靈魂都淬成冰塊。

她漫無目的地想着，或許身為霜雪之神的青女會很喜歡這裏的寒氣，但大抵也會讨厭過分的漆黑與安靜

直至，一抹細微的光不知從何處散射而來，在黑暗中呆了太久的師明珠，連忙直奔着那個地方而去。

那是個非常微小的洞口，需要師明珠以術法縮小身形，方才能夠從那裏擠出去。

這裏大概就是離淵說的，寒潭之底的出口？

師明珠一邊想着，一邊離開了過分幽深的寒潭。

下一刻，她便發現自己的身體極速下墜，似是突然出現在了半空之中，而身下則是一大片正在流淌的岩漿。

情急之中，師明珠只能再度施法，将自己的身形向岩漿旁邊的岸上移動，至此才能算是稍微松了口氣。

師明珠落在岩漿海的岸邊，朝着四處看去，只覺得這裏或許也是一片黑暗而不見天日的空間，投射到寒潭中的那一點光亮，大抵是岩漿的光。

想着，師明珠捏出一團柔和的白光，為她照亮前方黑暗的路。

她找準一個方向徑直走過去，在白光的照耀下，她很快就發現，在岩漿海的另一邊是一片真正的海。

至少看起來是由水構成，黑暗而無波，與岩漿海泾渭分明。

也不知道這些水與岩漿是從哪裏來的，師明珠看着眼前無邊無際的的廣闊水域，心想着。

她的去處被這兩大區域徹底攔住，所以要麽得飛躍水域，要麽得飛躍岩漿。

真是令人頭疼的選擇，師明珠心想。

她從儲物袋裏取出一枚銅板，心道要是正面朝上，她就從水域的那個方向走，要是北面朝上她就往岩漿那頭去。

畢竟她跳入寒潭的時候，靈力消耗非常嚴重，是不可能支持她把這個不知道多大的空間全部看上一遍的。

銅板在空中劃出一個小小的弧度，最終以正面朝上的姿态，落在師明珠掌心。

師明珠從儲物袋裏取出一瓶丹藥，倒入口中，重新調息，複而便施展法術，往那片汪洋的方向飛去。

柔和的白光将師明珠周身照亮，漆黑的水域面積很是寬廣，她在隐約之中似乎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但下面的水域一片靜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暗流正在湧動。

又不知道飛了多久，師明珠終于看到了水域的邊緣，在白光的照耀下，她看見前面彌漫着與九幽如出一轍的灰蒙蒙霧氣。

師明珠收起術法縱身落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當她落地的那一刻，那些灰蒙蒙的霧氣好像朝着她湧了過來，似是在查看來者是敵是友。

但是師明珠本身并無異樣的感覺，這處空間不似九幽那般讓她感覺到難受。

半透明的虛影緊随着霧氣出現，環繞在師明珠的周圍，看上去像是鬼魂，卻又不曾說話。

“這是做什麽？”

越來越多的虛影從黑暗深處飄來，環繞着師明珠，看上去有些危險，但師明珠并未察覺到半點惡意。

就像是會環繞着火光的飛蛾一般。

師明珠莫明其妙地生出這樣的聯想，她本能地覺得這些魂魄應當是想表達什麽，可是他們卻也不像普通鬼魂，似乎并不能說話，也沒有人形，看上去只是一團水母一樣的虛影。

大約是那些魂魄也發現了，這樣無法與師明珠溝通，便有一個在她的面前飛舞着，并極緩慢地，往一個方向探去了一點。

“這是想帶我去什麽地方嗎？”

師明珠低聲說着，而後便緊跟上了引路的魂魄，環繞她的魂魄動作更歡快了些，像是在為此高興。

那是一條略顯曲折的路，只是與師明珠方才所走過的地方不同，有幾點裸露在外礦藏在岩壁上閃着微光，故而可以看清眼前景象。

而在狹窄而又曲折的道路盡頭，是一瞬間的豁然開朗，這片開闊的地帶更為明亮，而一直環繞着她的虛影也盡數離開，紛紛彙聚到開闊地帶的深處。

師明珠也下意識跟着那些虛影走了過去。

在中心之處，她看見了一個女人正在端坐在那裏，像是等了她很久。

女人一頭白色長發垂在腰間，一身素衣，神情溫婉而又安靜，眉目如畫，若不仔細看，只怕會下意識地忽略，她下半身卷曲起來的蛇尾。

她身旁有一張木桌，桌上點着一盞油燈，油燈昏黃的光亮，将女人身上另外一些東西藏了起來。

以至于師明珠走近了才發現，女人的蛇尾，雙手乃至脖頸處都拴着鐵鏈，她似乎是被誰關押在這裏的。

換位思考一下，師明珠覺得，自己被關押起來不說有多憤怒，起碼也不會像眼前的女人這樣，她竟然微微笑着，還張口道：“歸墟已經許久沒有其他生靈前來了。”

師明珠在典籍中見過歸墟這個地方的介紹。

萬物終結之處，是為歸墟。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師明珠抛出她的疑問。

看起來那些虛影便是受眼前之人的驅使，才将她帶來此處。

女人柔和一笑，對師明珠說道：“妾身說來也不過是修界一無名之輩，若是方便稱呼的話，可以喚妾身為雪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