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雪姬
第七十二章雪姬
歸墟深處,關押着一位眉目溫柔的女人。
木桌上的燈火将她的眉眼更映出了三分柔色,看向師明珠的目光裏裝着歡喜。
“那你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
師明珠看着雪姬周身的鎖鏈說道。
雪姬輕輕笑了笑,說道:“歸墟之中并無時間流逝,所以妾身也不知道人間究竟過了多久,姑娘是否聽聞過誅魔之戰?”
師明珠心頭忽地一跳,對她說道:“自然聽過,現下離誅魔之戰只過了百年。”
雪姬神色中流露出了些許訝然,喃喃自語道:“只有百年?怎麽覺得像是已經過去了許久一般?”
複而,雪姬又對師明珠道:“那姑娘應當清楚魔族入侵的手段。”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蠱惑人心,而妖族在道心這方面天生要弱于人族,所以就更容易被動搖。”
雪姬說着,面上神色有些黯淡,眼眸中有些空茫,似是在回憶許久之前的往事。
“鱗族每千年都會舉行一場大會,來角逐鱗族中的最強一族。”
“那時候我族在諸多鱗族之中,也絕對可以名列前茅,只是若想争個第一,前有巴蛇一族虎視眈眈,後有龍女嶄露頭角,族人們的心因此而浮躁了起來。”
雪姬的蛇尾輕輕晃動着,說道:“再加上後來,妾身至今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條黑蛇。”
“什麽黑蛇?”師明珠聽到這裏,有些疑惑地問着。
“妾身那時候不知道他的名字,後來曾隐約聽別人提起過,他好像是叫做離淵。”
師明珠一愣,就聽雪姬繼續講述着。
“也不知道最開始是我族的哪個小崽子最先被攻破心防,生出心魔,然後很快整個族群便盡數淪陷了。”
雪姬的目光有些深沉,像是透過桌面油燈昏黃的光,看向過去的那一刻。
“在剛開始的時候,那些詭計多端的魔族總是會給出一點甜頭的。”
“所以我族奪得了那一次大會的第一,贏得了最強的名頭,成為鱗族中王族。”
雪姬說着眸色愈發幽深,不知是不是因為在昏黃火光照耀下的緣故,師明珠總覺得那雙瞳孔中,透露着些許若有似無的血色。
“于是,貪婪與欲望不斷擴大,有人被蠱惑為魔族滅世做事,終究釀成大禍,世間生靈塗炭,屍橫遍野,引來多方誅魔。”
雪姬輕輕嘆息着:“最終我族在這世上,也就只剩下了妾身與妾身的孩子。”
師明珠眨了眨眼睛,她聽過許多不同的故事,而她覺得,雪姬講的這個故事有些似曾相識。
“南海的鲛人族似乎也是如此?”師明珠試探着說道。
雪姬輕輕點頭,回答道:“妾身也是後來才知道,魔族早就虎視眈眈,在我族之前就挑起過無數生靈的惡念。”
她微微垂下頭又嘆息着,銀白色的長發滑落在她的身前,說道:“只是,這些都是在妾身被天道關押在此之後才知道的。”
“天道?”
師明珠疑惑着,走近了雪姬些許,擡手向着那些漆黑的鎖鏈靠近。
“當然是天道啊,”雪姬的聲音裏有師明珠不懂的悵然,“受魔族蠱惑,逆天而行,自然會自取滅亡。”
師明珠并不能完全理解雪姬的感嘆,但是,她能夠感覺到那數道束縛雪姬的鎖鏈上,并無任何可怖的氣場。
若仔細感受,就會發現,鎖鏈散發着中正平和的氣息,像是無數規則與秩序所化。
師明珠眉心微蹙,收回了手,向雪姬問道:“所以你引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歸墟之地,很難有生靈前來,”雪姬徐徐說着,又道:“不過妾身亦有預感,終有人會來到這裏。”
雪姬說着,舉起了木桌上的的油燈放在手上,又道:“而妾身有一事想要拜托于你。”
“我族只剩下妾身與年幼的孩子,妾身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所以想請你代妾身找到他。”
雪姬說着将那盞油燈遞給了師明珠,并道:“這是我族至寶,名曰引魂燈,妾身将一縷魂附在這上面,你将它帶着,只要那孩子出現在你周圍,妾身就可以感應到。”
師明珠接過了引魂燈,神色中露出一點猶豫,道:“可我連自己怎麽出去都不知道。”
雪姬輕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歸墟只會捆住像妾身這般罪孽深重的人,不會困住無辜之人的。”
雪姬含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尖劃過奇妙的律動。
那是一種師明珠并不大熟悉的術法,但是她能感覺到其中的靈力波動。
只見,一道白色光暈在剎那之間出現在,她的面前,一直飄蕩在歸墟中若隐若現的灰色霧氣卻對那白光不自覺的避退。
“去吧,”雪姬的聲音仿佛也帶上了一種奇特的韻律,并道:“妾身看見了,你能幫妾身找到他。”
師明珠還想再問些什麽,便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一股柔和卻又不可拒絕的推力,将她徹底推了出去。
她只來得及轉頭,看向黑暗裏,被鎖鏈纏繞的雪姬。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失去了引魂燈昏黃的光,雪姬的眼眸裏似是染上了一絲血色。
但雪姬的眉目依舊溫柔,并躬身對師明珠說道:“犬子頑劣,若有得罪之處,妾身先在這裏賠罪了。”
師明珠只覺得心頭一跳,好像有什麽東西即将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她徹底進入白色光暈後,那光芒便徹底從黑暗的歸墟消失。
向來無人造訪的歸墟又重新歸于寂靜。
只剩下被鎖鏈捆住的女子微微低頭,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仿佛在輕輕的低語着,像是在對誰說道:“怎麽能一錯再錯?”
太華山。
遮天蔽日的血霧覆蓋了整個山脈,魔修們在血霧的照應下,肆意地屠殺着山中的生靈。
在血霧最濃郁之處,逢時踩着霍馳的肩膀,離得近些還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今日,我要太華山上再無活物,我要将第五辰挫骨揚灰。”
即使身處劣勢,幾乎被逢時踩斷了肩胛骨,霍馳依然面不改色,仍諷刺道:“就憑你?”
這句話幾乎是直接觸在了逢時的黴頭上。
“當然是我!”
無數藤蔓在他身後不停晃動,摧毀着大地上的一切。
“既然天道不公,我便要先殺了滅族的仇人,然後讓這世界為騰蛇一族陪葬!”
逢時的雙目極近猩紅,手中幻化出光刃說話間便要終結霍馳的性命。
然而,只見一道劍光閃過,逢時被那劍氣逼退了三分。
而霍馳也抓緊了這個時間,遠離了逢時所在,只是他看向身後,目光裏卻是擔憂。
霍馳知道第五辰一直重傷未愈,孩童模樣的她怎麽可能使出那樣一劍?
只見一位年輕女子一身白衣手執長劍,劍鋒直指逢時。
她的目光沉凝,語氣沉重,道:“當年果然該斬草除根。”
逢時卻突然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不住地大笑了起來,說道:“分明是你找不到我而已。”
“不過,我在輪回裏潛入缥缈宗那麽多次,每一次見你都是孩童模樣,”他說着臉上露出了若有似無的喜色,又道:“六眼天珠也無法将我造成的傷勢徹底抹去。”
逢時說話間擡步向前,眸色凜冽,道:“你到底做了什麽?”
第五辰面上不動聲色,然後卻握緊了手中長劍,微笑說道:“與你何幹?”
“你這餘孽,被魔族蠱惑,殘害無數生靈,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第五辰周身氣勢升騰殺氣四溢,但逢時并不打算正面與其交鋒,因為他心中有個猜測。
他歪了歪頭,血色的瞳孔盯緊了第五辰說道:“六眼天珠在你手裏,你不會把它打碎了,強行取出其中象征生命與治愈的法則,以恢複自身吧?”
第五辰并沒有理會逢時的話,她只是提劍上前,劍氣縱橫,引得天地震動。
她得速戰速決,因為逢時确實說中了。
第五辰想要在短時間內恢複力量,也就只剩下了這麽一個破釜沉舟的辦法。
然而,第五辰雖然不答,但是逢時是走過了無數輪回的人,他自然了解第五辰的脾性。
他知道,第五辰真的打碎了天珠。
逢時笑了起來,絲毫不懼地迎上,無數道帶刺的藤蔓,如同長鞭朝着第五辰襲去。
大地震動,煙塵升騰,旁人只能聽見煙霧之中激烈至極的金屬相擊之聲。
直至煙塵散盡,二人的臉色俱蒼白了許多,看上去,誰也沒能讨得了好。
但是,逢時不怒反笑,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冷聲對第五辰說道:“看來今日你注定得死在這裏。”
“什麽?”
第五辰眉頭緊皺,逢時并沒有能夠直接殺她的實力,所以他到底在有恃無恐什麽?
只聽遠處忽而傳來一陣激昂至極的鳥鳴。
第五辰忽地一愣,目光難以置信地看向遠方。
至今天邊濃郁如墨的烏雲裏,突然飛出了一道暗金色的華光,那道光芒目标明确至極,降落在逢時身前。
華光散去,鳥形亦變作人形。
而第五辰實在是對來者再熟悉不過,她瞧着對方那雙陌生的血色眼眸,叫出了他的名字:“金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