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曉得了,勞太醫過來一趟
第7章 “我曉得了,勞太醫過來一趟。”祝書白眼簾低垂,眉間微蹙,濃密的
“我曉得了,勞太醫過來一趟。”祝書白眼簾低垂,眉間微蹙,濃密的長睫掩着眸中因疼痛一閃而過的脆弱。
墨發傾瀉,在那樣的烏色中襯得她臉色尤為蒼白,平添幾分弱柳扶風的氣質,這樣的病弱西子,叫旁人如何能不憐惜。
便是連見慣了美人的李箬都禁不住心中暗贊,只是又想起了什麽,嘆息一聲,眸中劃過一絲憐憫。
祝書白身體沒什麽大問題,太醫便提着自己的藥箱離開了,青绾看了眼李箬後也悄聲退出了卧房。
唯有李箬還站在祝書白床榻前不曾離開。
這讓剛準備合眼休息的祝書白不得不提起精神,看向李箬,“李箬姑姑可是還有什麽事?”
“陛下讓奴婢給大人傳幾句話。”
陛下?
祝書白當即正了神色,“陛下有何旨意?”
李箬笑道:“陛下讓您好好休息,左相的案子不用着急。”
“謝陛下關心。”
說完這句話李箬便離開了,屋內只剩祝書白一人,她睜眼盯着虛空,細細琢磨着方才李箬的一言一行,心中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就這句話,哪有必要特意說。
可深思下來,也沒什麽特別的。
奇怪。
許是傷太重,身體需要休息,祝書白想着想着竟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中那行事莫測,陰晴不定的女帝也在。她身穿玄色龍袍,腳踩錦雲履,慵懶地坐在禦座之上,耷拉着眼皮聽面前的祝書白喋喋不休着治國之道。
等到祝書白講到口幹舌燥,終于停下後,她才勾了勾唇角。
“朕就喜歡國破人亡,你又能拿朕如何?”
女帝的話似乎有回音,不斷在偌大的殿中回蕩,一次次沖擊着祝書白的耳膜。
一時間祝書白眸中倒映出火光,皇宮被熊熊烈火簇擁着的景象出現在眼前,耳畔充斥着尖叫、吶喊,而秦念衣一身冕服,站在城牆之上,持劍刎頸。
任務失敗的倒計時滴答作響,祝書白好像已經能看見失敗的懲罰在朝自己招手。
下一秒她猛然驚醒,大口喘着氣,驚魂未定。
噩夢。
太可怕了。
【宿主快醒……嗯?你已經醒了?】
祝書白舔了舔幹燥的唇,歪頭看向窗外,外頭一片漆黑,已入了夜。
她緩了緩飛快跳動的心髒,問道:【什麽事這麽驚慌?】
【宿主,女帝寝宮外點了七盞燈籠!】
這是祝書白親自定的暗號,意味了什麽不言而喻。
偏偏是這種時候,祝書白暗自咬了咬牙,不禁懷疑秦念衣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故意折騰自己。
但是沒可能,她可以肯定自己從未露出什麽破綻。
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趁着夜色,一道敏捷的身影穿梭在迷宮一般的皇城內,身法如鬼魅般輕盈迅速,唯有落地時片刻的停頓能看出她受了不輕的傷。
很快祝書白翻過了秦念衣寝宮的牆,悄聲從窗翻了進去。
腳剛一落進屋內,一道迅疾的風閃着寒光襲來,祝書白側身一躲,躲閃的動作幅度太大免不了牽扯到傷口,她面具下的眉一皺,呼吸微滞。
不過片刻停頓,她迅速調整過來,反手将秦念衣手腕擒住,尋着穴位用力一捏。
“嘶……”秦念衣手一松,匕首落在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她擰緊了眉,不滿地看向祝書白,“松手。”
祝書白松了手,往後退兩步拉開距離,有些無奈,“不是陛下先動的手嗎?”
屋內只有兩人,負責侍奉女帝的宮女都被秦念衣提前遣走,祝書白這才敢放開了聲音說話。
她餘光不明顯地在周圍掃視了一圈,确保了周遭沒有暗衛藏着。
秦念衣揉了揉右手手腕,“上次是你偷襲才得了手,朕總得試試你的本事,然後再考慮到底要不要用你。”
可是祝書白若是沒本事,又怎會有偷襲秦念衣的機會呢?
祝書白沒拆穿秦念衣的心思,淺笑道:“陛下現在覺得我的本事如何?”
秦念衣挑眉,上下打量她,朱唇輕啓,賞賜一般吐出兩個字。
“尚可。”
說着她走到桌旁坐下,擡手給自己倒了壺茶,用眼神示意祝書白坐自己旁邊。
祝書白坐下,“陛下需要我做什麽?”
她的話太過直接,秦念衣忍不住轉頭看她。
一張笑面狐貍的面具遮住了整張臉,唯有倒映着燭光的部分眼瞳露了出來,看不出什麽情緒。
一身夜行衣包裹着女子勁瘦的身軀,肩背挺拔,白皙秀颀,連搭在桌上的纖纖十指也漂亮極了。
越看越不像武功高強的刺客,反而像是大戶人家裏的名門閨秀。
越是覺得矛盾,便越是好奇,秦念衣不知不覺中越來越靠近祝書白,探究的目光似乎要将祝書白的靈魂都看透一般。
直到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祝書白忍無可忍地擡手,指尖抵住秦念衣的肩頭。
“陛下,你有聽見我說話嗎?”
秦念衣忽地一頓,鼻翼翕動一瞬,神色突變,抓住祝書白的手問道:“你受傷了?”
“沒有。”祝書白用力把手抽出來,往後退了點,“方才剛殺了人,所以身上沾了點血腥味。”
聞言秦念衣嫌惡地往後退了點。
祝書白嘴角抽了抽,“陛下若是沒正事,我可走了。”
“急什麽?”秦念衣瞥了她一眼,“想讓朕信任你,你總要給個投名狀吧。”
投名狀?
“陛下想要誰的人頭?”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秦念衣笑了,“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個,淮安侯。”
祝書白一怔,淮安侯手握三萬兵權,是跟着先帝開疆擴土的功臣,也是早先反對秦念衣登基的大臣之一。
只是後來大勢已定,哪怕淮安侯心中仍是不服氣,可終究無力扭轉局面,于是便做起了富貴閑人。
他身邊的守衛固若金湯,再加之他自己一身武藝,想殺他可要費不少功夫。
祝書白斟酌一番,問道:“第二個呢?”
秦念衣笑得愈發桀然,“第二個,國師祝書白。”
祝書白:?
看秦念衣的神色不似作假,祝書白深吸一口氣,“我選第一個。”
“還真是藝高人膽大。”秦念衣眉眼間隐約劃過一絲愉悅滿意。
祝書白眼皮一跳,呵呵笑了兩聲。
末了,她忍不住問道:“可以問陛下,為什麽會有國師這個選項嗎?我瞧她弱質纖纖,又沒有實權傍身,為何要殺她?”
“你對她很好奇?”秦念衣倒茶的手一頓,擡眼看向祝書白,唇角勾起的弧度涼薄。
屋內安靜極了,此刻秦念衣才徹底卸下用以迷惑祝書白的僞裝,露出淩人的本色來。
幽深的眸子緊緊追着祝書白的視線,似乎只要她說一句謊話,秦念衣就能輕易看破。
祝書白卻淡然答道:“确實好奇,陛下怎麽會找個名不見經傳的國師來查左相的案子,又怎會任由她受到左相黨的暗殺而坐視不理。”
“哪怕只是個靶子,也得活久些才有用處吧。”
“哈哈哈哈……”良久的沉默後,秦念衣竟是笑了起來,祝書白不解地看向她。
直到她笑夠了,才開口解釋。
“确實,朕沒想殺國師。”
“那陛下……”
秦念衣眯了眯眼,“你若是選了第二個選項,今夜便別想全身而退離開皇宮。”
“既然是要幫朕,又怎麽會選國師呢?你說是不是?”
祝書白:“……是。”
“至于你說朕對國師被左相黨追殺一事不管不顧……可朕分明派了人暗中保護國師的性命,她如今還活着,怎麽能說朕不管不顧呢?”
祝書白:“道理雖是沒錯,但是……她離死也沒差多少了。”
若是自己不會武功,唐夢歡真能在自己心脈被貫穿之後救回自己嗎?
秦念衣沒說話,站起身走到了祝書白身後,俯下身子,一手握住祝書白後頸。
微涼的觸感貼上後頸,仿佛被毒蛇圈住命脈,讓人腦中警報一瞬間敲響,汗毛禁不住立起。
秦念衣湊到她耳邊道:“你放心,朕可以保證她不會死,只是她一定得受點傷,這才能将作用最大化……”
忽然間,淡淡的血腥味闖入秦念衣鼻腔,她猛地皺眉剛想松開祝書白,下一瞬卻在血腥味中嗅到了另一股氣味。
草藥味。
她受傷了。
這麽湊巧?國師也受傷了。
說來這人第一次出現,便是國師住進皇宮不久以後……
“陛下說的是。”祝書白對秦念衣的懷疑毫無所感。
秦念衣視線落在祝書白身上打轉,忽而換了話題。
“你今夜去殺了誰,沾的這一身血腥味?”說着秦念衣将按在她後頸上的手迅速下滑到肩上,使勁捏了捏。
肩上的傷口被猛地一捏,祝書白頓時呼吸一滞,身體僵硬了一瞬。
下一秒便意識到了不妙,在秦念衣掀開自己面具的霎那間掙脫了桎梏,迅速站起身與秦念衣拉開距離。
她不逃還好,一逃秦念衣反倒确定了她就是祝書白。
剛才還和諧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秦念衣死死盯着祝書白,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蹦出來,仿佛真恨不得将她咬死。
“祝、書、白!”
怪不得她句句不離國師,原來是在憂心自己!
祝書白睜眼說瞎話,“陛下,我并非國師。”
秦念衣卻不管她說什麽,眼神越發危險起來,唇角一勾,笑容瘆人。
“你不是她?好,那朕殺了祝書白,你應當沒意見吧。”
祝書白:“……”
她不敢賭,秦念衣絕對說到做到。
片刻後,戴着面具的女人嘆息一聲,不再僞裝聲線,清泠泠的熟悉嗓音流進秦念衣耳中。
“微臣祝書白,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