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裝的不夠像,阿白

第21章    ——你裝的不夠像,阿白。    “祝書白?”略微不滿……

——你裝的不夠像, 阿白。

“祝書白?”略微不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祝書白倏地回神。

“嗯?”她看向秦念衣,看出她眸中的關切, 抿唇笑了下, “陛下怎麽了嗎?”

“是你怎麽了吧。”秦念衣微不可察地嘆息一聲。

祝書白眼皮顫了顫,并沒有應聲。

距離與安廿那次交談已經過去兩天,祝書白清楚那日的事情暗一必定會一點不落地跟秦念衣彙報。

還有自己為了騙走暗一和唐夢歡杜撰的“重要信箋”, 那裏面其實什麽都沒有, 這件事大理寺卿也一定會同秦念衣禀報。

祝書白已經準備好了, 如果秦念衣開口問她該如何回答。

只是秦念衣一直沒有問,似乎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心腹臣子約了敵國聖女在府邸喝茶。

她可能不知道嗎?不可能, 她只是想祝書白主動說。

不過她也并非完全沒有反應, 比如這兩天她天天召見祝書白, 用公務讓祝書白這個新晉首輔騰不出空再去接待他國聖女。

只是現在看來效果一般。

許是安廿當日的表現讓祝書白耿耿于懷,最是兢兢業業的祝大人在這兩天內也出了不少岔子,讓秦念衣看着便不禁心梗。

就如同此時, 祝大人一封奏折來來回回瞧了三四遍,最後才慎之又慎地在右下角批了個閱。

等秦念衣拿過那封奏折來看,才發現就是一封來自于地方刺史的請安奏折, 奏折裏最重要的事情是刺史說他那兒盛産的櫻桃熟了, 問陛下想不想吃, 他挑個百來斤送進京城。

往常這樣的奏折祝書白頂多掃一眼就完事兒,哪兒需要耗費那麽多時間。

這時間究竟是在看奏折還是在想些別的事情。

秦念衣嘆了口氣, 在閱後面補了句不用。

“這兩天怎麽神思不屬的,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秦念衣望着她, 語氣輕柔不帶苛責。

比起訊問,更像是在誘哄, 引導她說出困擾已久的心事。

“微臣挺好的,沒發生什麽事。”祝書白愣了一瞬後,還是選擇了回避。

聽見她果斷的回答,秦念衣斂眸拾起落寞,她看了眼處理得差不多了的奏折,心道沒意思。

自己這樣真是沒意思極了。

“算了。”她擡手捏了捏鼻梁,疲倦道,“你回去休息吧,這兩日辛苦你了。”

祝書白沒多推拒,她也确實需要獨處空間來想明白一些事情。

禦書房的門開了又關,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但空氣中卻還留有她存在的痕跡。

熟悉的暗香有別于它心不在焉的主人,纏纏綿綿地裹着秦念衣的心扉。

将微敞的心門推得門扉大開,幽幽探進裏頭,誘引着藏在裏面的沉睡的猛獸……沖破束縛。

秦念衣眼神微黯,素白修長的指尖落在朱紅色的“閱”字上,一下又一下輕敲,不知在叩着誰的心門。

半晌她停了動作,眼皮輕輕擡起,裏頭的郁悶落寞與糾結全都不翼而飛。

清脆的哨音響起,暗衛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現。

“看住她,再發現她與安廿見面,立即上報。”

“是。”

她給過祝書白信任了,只是……沒被珍惜。

——

天漸漸暗下來,祝書白獨自走在繁華的街道上,眉毛蹙着,無視了周圍所有的喧鬧。

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中将與安廿的交談複盤了一遍,得出了不願承認,但确實如此的結論。

——她低估了安廿。

安廿是個瘋子,但極為難得的是個有理智且極為聰明的瘋子。

不好騙啊。

祝書白還在想着明日的約見,從安廿的只言片語包括她對大齊風俗的了解來看,她并非伊萊族人,而是土生土長的大齊人。

至于現在為何成了胡人的聖女,祝書白猜測這背後的原因也是她嘶啞的聲音以及身上的燒傷疤痕的來源。

還有一點不能确定,祝書白總覺得安廿十分了解秦念衣。

可看秦念衣的表現,她先前并不認識安廿。

疑雲重重啊。

忽然不遠處的吵嚷聲吸引了祝書白的注意,她擡起頭望去,視線被人群阻隔。

那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熱鬧的百姓圍在旁邊往裏探頭探腦,祝書白走上前去,攔了位胖嬸子。

“嬸子,前面是發生了什麽嗎?怎麽大家都圍在這兒。”

嬸子原本正踮着腳看熱鬧呢,突然被人拍了拍肩吓了一跳,轉頭看見是位極有氣質的姑娘,剛冒出點頭的怒氣瞬間就消了。

“前面有人起沖突,要打起來了。”

“打起來?”祝書白擰了擰眉,“那怎的不去請京兆府的人來。”

嬸子老神在在地搖頭,“不是一般人,京兆府管不了。”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京城乃是天子腳下,竟也有人敢不認京兆府。”祝書白擰緊了眉毛,腦袋裏搜羅了一圈誰那麽大膽子。

王法都不認了,待她瞧瞧是誰那麽硬的背景,明日狠狠參上一本。

說着祝書白撥開人群就要往裏走,這手剛伸出去就被嬸子拉住。

胖嬸一臉着急,“姑娘你幹什麽?你可不能進去啊,快躲遠些。”

“我有什麽好躲的?”

“起沖突那兩夥人就是為了争漂亮女子,你長得這麽好看,萬一被那群野蠻人瞧上了怎麽辦?”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那就更得管了!

等一下……

祝書白忽而注意到胖嬸的稱呼,她頓了頓,“野蠻人?”

“就那些個胡人。”胖嬸壓低了嗓子給祝書白擠眼色,“那些個胡人一來就往煙花柳巷鑽,看上了裏頭的姑娘就打算帶走,但是又不打算交贖金,這才與那地方的管事起了沖突。”

“胡人長得又高又壯,一臉煞氣,哪是那地方的打手能比的啊。可他們瞧上的又是最近名聲正盛的清倌,老鸨指定不能讓他們把搖錢樹帶走啊,所以現在僵持住了。”

“要我說,雖然煙花柳巷的姑娘們不好生活,可也比被胡人帶走好,待在青樓起碼活得長些。嗐……女子想好好活着真是難啊……”

胖嬸八卦完,皺着臉連連說了幾句“造孽啊”。

祝書白餘越聽臉色越難看,聽到最後眸色沉沉,顯然是動了怒。

她二話不說往人群中去,嬸子想拉住他,祝書白撇開她的手。

“哎喲,姑娘你去摻和這些事做什麽?別惹得一身騷。”

“并非摻和,只是這些是我該盡的職責。”祝書白抿着唇,望向嬸子的眼神溫和了些,“嬸子無需擔心我,他們不敢拿我如何。”

“什麽職責不職責,嬸子聽不懂。你一個小女娃管這些,萬一把自己賠進去怎麽辦?”胖嬸不知道祝書白的身份,是真心為眼前素未謀面的姑娘擔心。

這姑娘長得白淨好看,衣裳料子一看就是極好的,定是家中千嬌萬寵養出來的,若是出了事家裏人該多傷心啊。

這位陌生的姑娘并沒有将她的勸告聽進去,只是微微笑了下,便轉身朝着人堆裏去了。

“嗐!這女娃!”嬸子着急地一拍手。

卻聽前面的人聲忽然安靜一瞬,人群中不住響起倒抽涼氣的聲響,嬸子急忙踮着腳撥開人群往裏看去。

瞧見的場景讓她也跟着倒吸了一口氣,低聲說了句,“我的娘嘞,膽子這麽大……”

只見一夥身穿異族服飾的男人兇神惡煞地站在一側,另一側則是幾個穿着短打的壯漢與一個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

而原先被困在兩夥人包圍之中,如同物品一般被争搶的姑娘,此時卻被突然闖進來的女子攥着手腕護在身後。

“這又是哪位?”老鸨眯着眼認着眼前人,卻沒法從記憶裏找出一絲一毫的線索。

沒見過。

瞧着氣質不俗,或許是哪位大臣權貴家的女兒,可看她穿得簡單,身邊又沒帶小厮婢女,頂天了是個小家碧玉。

“姑娘。”老鸨好心提醒道,“俠義心腸還是在別處使吧,別拿自己……”

她話說到一半,餘光瞥見對面的那群胡人突然就熄了聲,互相使着眼色。

在聲色場混了幾十年,跟人精一樣的老鸨立馬頓悟。

這姑娘身份不簡單,興許能制住那群胡人。

自己這是遇見貴人了。

既然貴人拉走了她們樓裏的頭牌,這事兒可就歸她管了。老鸨瞬間笑眯了眼,也不說話了,站在一旁等着貴人開口。

“祝大人。”努巴赫然站在那群胡人最前面,冒昧的視線上下打量,笑得淫邪,“你一個女子跟我搶什麽?你又沒那玩意兒,要女人有什麽用。”

話音落,一陣惡劣的嬉笑從那群胡人口中爆發。

祝書白清晰感受到手中那纖細的手腕正微微顫抖着,她微微偏頭,将人往自己身後拉。

輕聲道:“莫怕。”

與此同時人群中響起一陣陣小聲的驚呼,而後便是細碎的竊竊私語聲。

系統看出了祝書白想要“多管閑事”的意願,幾經考慮後勸道,【宿主,你明日就要去見安廿了,現在與努巴起沖突會不會有影響……】

【能有什麽影響,安廿會為了他找我的麻煩?】

【嗯……說不定呢?雖然她看起來并不在意努巴,可若是為了讓你讓步,用今日之事當說辭怎麽辦?那人本就難對付,宿主若是落了把柄在她手裏,我擔心……* 】

系統的擔心不無道理,畢竟它所思所想一切都是從祝書白的角度出發,任何可能會傷害到祝書白的事情都會被它标上星號重點觀察。

【她若是用這種事要挾我……】祝書白眸子冷下來,【那就別怪我徹底不留情面。】

【魚死網破。】

系統洞悉了祝書白的決心,不再多言。

祝書白輕聲細語地安撫了那姑娘,這才回過頭去看努巴,輕飄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如果本官沒有記錯,今日鴻胪寺的寺丞帶着各國使臣去參觀禁衛軍軍演了,這個時辰應當還在城外……”

“草原的狼沒有循規蹈矩的,我伊萊勇士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找樂子了,自然就來了。”努巴笑得猖狂,占着自以為的性別優勢嘲笑霸淩着面前的女子。

殊不知祝書白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祝書白掀起眼皮,笑得意味深長,重複道:“寺丞說所有使臣都去了。”

努巴聽她這句話聽得煩了,以為她只敢糾結這些規規矩矩,于是懶得同她多說,大步往她走去。

黝黑的大手朝着祝書白身後的女子伸過去。

正是此時,祝書白幽幽道:“所有使臣都去了,所以……城內就沒有番邦使臣了。”

就在他即将抓到女子時,祝書白一腳踹向他的胸口,這下的力道可比前幾日踢安廿要重得多,甚至運了內力。

于是只聽一聲巨響,身高八尺的努巴如同斷線的風筝一般被踹飛三四米,狠狠砸倒了兩三個胡人。

人群中又是一陣倒抽涼氣聲,祝書白睨着地上哀嚎的幾個壯漢,眸色冷然。

“大膽賊人,竟敢在京城鬧事,還試圖冒充他國使臣破壞兩國關系。來人,去京兆府請人來,就說祝書白在這等他!”

“祝書白?!她是祝書白?!”

“京城裏就一位女官,我早就猜到是她了。”

“好了好了,別多說了,快去請京兆府的人來……”

周圍叽叽喳喳的聲音不斷,還站着的那兩三個胡人不是能主事的,見情形如此無措地站在原地,不敢多言。

而努巴早已煞白了臉捂着腹部,一句話也說不出。

祝書白聽見身後女子輕輕松了口氣,她便松了握着別人手腕的手。

見事情這麽輕易就被擺平,老鸨眯着笑眼走過來,殷勤道:“原來是祝大人,祝大人是好官啊,我們做生意的本來就不容易,若是損了一個姑娘,當真是沒處說冤去了。”

說罷她沖祝書白身後的女子招手,“來,青绾,咱回去了。”

祝書白的衣角忽然被拽住,她側頭看去,那名叫青绾的姑娘用力但小幅度地搖着頭,眼裏滿是驚恐與懇求。

“青绾,你幹什麽呢!”老鸨急了,往前踏出一步,可又在祝書白的眼神下退回去。

開玩笑,那麽壯的男子被國師一腳踹飛出去,現在還倒在地上吭不了聲,她這身子骨挨一腳能直接見閻王。

祝書白扶住青绾的手臂,語調溫柔,“怎麽了?”

許是她的神色太過和煦,青绾眼眶一紅,大顆大顆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着嗓子求祝書白。

“祝大人,帶小女子走吧,求您了……”

“你怎麽能走?!你知道我為了培養你花了多少銀子……”

“噤聲。”祝書白瞥了老鸨一眼,淡聲提醒。

老鸨瞬間沒了聲音,青绾抽泣着,哽咽不斷,“小女子精通琴棋書畫,可以陪祝大人打發閑暇時光,祝大人忙時小女子也可以洗衣做飯,只要祝大人開口,小女子什麽都會做……求你了祝大人,帶小女子回去吧……”

青绾哀哀戚戚的泣音不住往衆人耳朵裏鑽,旁邊圍觀的百姓不少都面露不忍,有些甚至吆喝着讓老鸨放了青绾。

對位高權重的祝書白,老鸨卑躬屈膝,可不意味着周圍這些老百姓也能得到老鸨的好臉色。

她刻薄的目光掃過衆人,瞪得周圍人沒了聲音,再帕子一甩,朝着祝書白哀怨。

“哎喲祝大人,這青绾是奴家花了大價錢買下來,又花了大心思培養的。奴家知道您心善,俠義之心上來了也想救風塵。但這世道可憐的可不止青绾,奴家也可憐啊,這一條巷子的姑娘都可憐,您救得過來嗎?”

救得過來嗎?

祝書白扯了扯嘴角,扶着青绾的手臂将人半強硬地托起,對上青绾絕望的雙眼,她淡笑了下,仍是那兩字。

“莫怕。”

說罷她側身看向老鸨,彎了彎唇,“若是我看不見救不了就算了,可我看見了,想救,能救,為何不救?”

老鸨苦着臉,“哎喲喂,祝大人啊……”

“嗯?”祝書白看着她,看她眼角細紋,看她眼裏的市儈算計,看她豔得奪目的口脂。

忽道:“青绾我救,你,我也可以救。”

此言一出,空氣中仿佛陷入了寂靜,老鸨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眼神像在看一個傻子。

或許不止老鸨,在場所有人都覺得祝書白是個傻子。

怎麽會有人救風塵救到老鸨身上去?

老鸨瞬間沒了辯論的心思,往旁邊縮了縮,生怕祝書白真把她給救走了。

或許年輕時遇到祝大人會是件幸事,可她如今已深陷泥沼,出了泥沼說不定還會水土不服。

沒過一會兒,京兆府便來人了,祝書白面子大,府尹不敢怠慢,親自帶着人來。

年過半百的府尹邊跑過來邊扶着頭上的烏紗帽,跑得呼哧帶喘,一張臉上汗涔涔的。

“祝……祝大人。”府尹跑到祝書白面前,餘光瞥見旁邊的幾個胡人,特別是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昏迷了還是死了的伊萊使臣,笑容僵硬了些。

“這……”

“這幾個賊人冒充伊萊使臣鬧事,還企圖對本官動手,府尹大人,麻煩您處理一下。”

“哪裏哪裏,不麻煩不麻煩。”府尹先是下意識回答,後又反應過來,指了指努巴,小聲道,“他冒充伊萊使臣……?”

“嗯,鴻胪寺寺丞帶着所有使臣出城了,既然如此,他還留在城內,定然是假的使臣。”祝書白認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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