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當溫之皎拎着包包, 跟着江臨琛往外走時,她分明看見了幾個秘書助理表情十分難看。江臨琛仿佛全然沒看見似的,帶着她越過他們, 徑直向前走。那從容的姿态讓溫之皎有些感覺他們沒有在翹班,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辦,所以才能這樣理直氣壯。

他們頂着無數道視線, 就這樣乘上了寫着總裁專用的電梯。

江臨琛昂着頭凝着變動的數字, 身姿如松,聲音很低, “有想好要去哪裏嗎?”

“嗯……我想去對岸。”溫之皎沉吟好一會兒,眼睛裏很有些向往, “我想坐那個船!”

江臨琛望着電梯顯示屏的數字, 眼睛凝着它的變化,十分專注:“那邊是老城區,可能沒你想象的這麽有意思。”

A市邊緣有江依傍, 江另一側便是老城區, 原計劃是前幾年完成翻新重建。但施行這個項目的家族随着陸家的垮臺而沒了聲響,外加老城區處在兩市接壤處,又偏僻,這些年也沒人接手。

溫之皎只是笑起來, “可是坐船就夠有意思啦。”

“也是。”江臨琛說,抱住手臂,“那你想好吃什麽了嗎?我們可以吃點東西再過去。”

溫之皎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眼睛裏有着機靈勁兒,“你好笨啊,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吃什麽啊。”

江臨琛怔了幾秒,笑了聲, “是我沒想到。”

他拿出手機,看了幾秒放回去,仰着頭又看了眼電梯顯示屏,道:“從這裏坐輪渡過去大概四十分鐘,需要先買點東西填肚子嗎?”

“哇,比想象中時間長一點,不過,”溫之皎點點頭,又望他的側臉,臉上有了些疑惑,“你是不是——”

“叮——”

電梯降落的聲響打斷了她的聲音。

江臨琛大步走出電梯,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頭看她,“不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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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之皎扶着下巴,将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卻笑起來,不說話。她走到他前面,步伐愉快地往外走,江臨琛被她的反應搞得又有些莫名,卻立刻邁開腳步跟在她身後。

大部分時候,她是很好看懂的。小部分時候,她就會顯得像現在這般,非要讓人猜她到底想說什麽想做什麽似的。

江臨琛有些感覺到她的個性,可是他不是很能控制住揣測的心理,又忍不住回想自己回答她的每句話在腦內翻炒三到四遍,他沒能分析出來什麽,只覺得是不是表現得太溫吞反而讓她覺得無聊了。

離開了公司後,溫之皎臉上展現了一種輕松的愉快,拎着包包晃來晃去,時不時便打到他的腿。他便忍不住看她,他有些好奇她什麽時候會發現,終于,再一次打到他的腿後,她對上了他的視線。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裏的包包,最後遞給了江臨琛,“喏,給你。”

江臨琛再一次地感到困惑,手卻接了過來,低頭望着她。

他還沒說話,她便很理所當然地昂着下巴,笑得眉眼彎彎,“你一直在看這個包包,應該很喜歡吧,我也很喜歡它,它還蠻可愛的。不過既然你也喜歡,就給你拎吧。”

江臨琛:“……”

溫之皎說到最後有點繃不住表情,像是自己也覺得這話有些荒謬似的,但立刻又轉過頭去不看他,“走吧走吧,走快點嘛。”

江臨琛看着她在憋着笑,自己也忍不住想笑,卻只是“嗯”了聲跟在她身後。

璨黃的光芒灑在江面之上,波濤随之滾動時,那綿延的如燃燒的火浪便也在江水上滾動着。來往的貨輪亦或者載客的輪船發出一聲聲悠長的鳴叫聲。跨江的大橋兩邊伫立着一顆顆橘色的燈火,裏,橋下的軌道,列車呼嘯而過。

輪渡仿若公交車,亦有規定的時刻表,江邊的停泊點前是厚重的閘門。閘門後,二三十人擁擠着,等待着,其中也有不少騎着電動車的外賣騎手。

江臨琛與溫之皎來得很早,站在人群最前方,也最能清晰地透過接駁處的空隙望見漂亮的江景。

輪渡緩慢地靠近,人群有些躁動,江臨琛下意識往後靠了一下,擋在了溫之皎身後。溫之皎全然沒有察覺,只是四處張望着,對一切都感到新鮮。

江臨琛頓了幾秒,才道:“輪渡可能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精致,我剛剛看了下內部照片,感覺環境很普通。”

“我又沒有要求它一定要很精致。”溫之皎轉過頭望他,臉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再說了,這樣多好玩啊,坐在船上,透過船上的玻璃望着江景,然後慢慢飄蕩過去。”

江臨琛沒再說話。

很快的,輪渡接駁,閘門打開。

江臨琛望見溫之皎三兩步跑過去,踩着鐵鑄的梯子進了船。他連忙跟上,很快的,便望見了輪渡內部的環境,內部很是寬敞,很有幾分像地下停車場,刷着綠油油的漆,汽油和潮濕的味道撲面而來。

斑駁的鐵皮座椅零散地被固定住,只有兩三個地方有窗戶,窗戶上也只裝着小小的玻璃,隐約能看見外面。船內開着燈,但燈的照射下,空氣愈發顯得渾濁。

啊,比照片裏還糟糕點。

江臨琛看向溫之皎,她像是也愣住了,幾輛電動車駛入內部。他走近她,望見她的臉皺着,這裏看看,那裏摸摸,并不像是滿意的樣子。

江臨琛沒再看她,走到了船壁,伸手握住了牆邊的拉杆。悶而暗的光影,轟鳴的發動機聲音,這些讓他不是很熟悉。他望向地上,只能看見黏糊糊的,髒而暗的膠質污漬。

他有些出神之時,卻陡然在冷而透着汽油味的空氣中捕捉到淡淡的花香,他一轉頭,便發覺溫之皎不知何時已經悄悄站到了她身邊,靜靜地望他。他的手指一動,攥緊了欄杆,沒有看她的臉,只是看她耳邊上的流蘇耳環。在這樣有些晦暗的環境裏,像流動的星星似的。

“現在你是江總,還是江遠丞的哥哥啊?”

她問這話時,很有些鼓起勇氣的意味。

江臨琛被她盯得怔了幾秒,又移開視線,望是那些坐在電動車上看手機的人,“現在還是上班時間,理論上是江總。但既然翹班了,那就不算吧。”

他望了一圈,笑着看她,接着道:“不過也沒什麽分別,畢竟你不是不打算再來公司了嗎?”

“哦對,你說得對。”溫之皎才反應過來,扶着下巴煞有其事點頭,接着,她又望着他,臉上很有些認真,唇畔彎着,“那你把外套給我用可以嗎?”

“當然。”江臨琛脫下了西裝外套遞過去,“是冷了嗎?”

溫之皎搖頭,接過了外套,手指在那黑的映襯下,愈發顯得白且耀眼,連指甲油的顏色都愈發鮮豔。他看見她展開了寬大的西裝外套,卻并沒有披着,而是反着穿上了外套。

她的兩只手臂深入了袖筒當中,過長過大的袖子便空蕩着,過多的褶皺便隐約勾勒出手臂的形狀。她舉起手晃了下,袖筒便滑落下去,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臂來。

江臨琛的手伸進口袋裏,攥緊了拳頭,黑眸擴散開來,緊緊地凝着她。她也察覺到他的視線,望他一眼,眉眼彎了起來,話音很輕,“謝謝,外套很大,夠用了。”

……他捕捉到空氣中在這一刻的微妙變化。

江臨琛的唇動了下,他還沒分清自己要笑,還是要說話時,卻看見她一轉身,扶着船壁上的欄杆急急地走着。他驚訝幾秒,看見她走到了船內角落的鐵皮座椅上,座椅面對着出口,可座椅背後正好有着一扇窗。

溫之皎一轉身跪坐在椅上望窗外的江景,縮着手,隔着外套袖子扒着椅背,身前,寬大的外套下擺也鋪陳在她膝蓋下的位置。

……原來只是覺得鐵壁座椅有些髒,把他的外套當做坐墊。

江臨琛眉頭挑高了一些,走到了她身旁,笑道:“原來你不是冷了啊。”

“你介意我墊着嗎?介意的話我脫下來。”

溫之皎望着窗外的潮水,光芒透過斑駁老舊的玻璃,在她臉上也投下了斑駁的光。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轉過頭望向江臨琛,卻對上他有些幽深的視線。

江臨琛俯身,手也搭在了椅背上,道:“不介意,所以下次直接說就可以了。”

溫之皎眨了眨眼,很有幾分無辜的樣子,“啊,你誤會我要穿了嗎?抱歉,我以為我說借外套用一下你會理解的。”

江臨琛也眨了眨眼,像是在反應,幾秒後他笑起來。

他道:“嗯,抱歉,我誤會了。”

溫之皎繼續看夕陽在江面波瀾上灑下的光彩。

輪渡的時間不長也不短,當停泊時,彩色的雲朵已經染上了些灰調。雲朵被風推着走走停停,灰色也愈發嚣張,将一朵朵雲侵蝕得更為徹底,沒多時,整片天空都有了些灰意。

老城區的商業街很有些破敗,當江臨琛與溫之皎吃完晚飯時,天還未暗,卻已有一些老頭老太太們推着音響出來在商場前跳舞了,街道旁也有不少攤主出攤了,奶茶店前也有人排起了隊。

這樣的熱鬧場景,江臨琛以為溫之皎會感興趣些,可她雖握着一杯奶茶到處看看,卻并不像很有興致的樣子,甚至不太說話。

江臨琛四處望了一下,道:“更晚一些時間,應該會更熱鬧。”

溫之皎像是沒了能量,表情蔫蔫兒的,“沒意思,我想回家。這裏跟我老家一模一樣啊,你看,連這個都一樣。”

他們正好停在一處飾品攤前,她說着擡起手捏起一對耳環來,“我家那邊才賣八塊錢,這裏賣——”

溫之皎話音頓住,将那對耳環捏起來望了一眼,彎彎的月牙形狀,底部綴着幾根銀穗。江臨琛望了一眼,低聲道:“你想要嗎?這應該是仿制品,不如去專櫃看看。”

她沒理江臨琛,只是看向攤主,“這個賣五十也太貴了吧,二十五。”

攤主愣了幾秒,“啊哪有這樣砍價的,進貨都三十了。”

溫之皎想了想,道:“二十。”

攤主:“……你怎麽還越砍越低呢?”

溫之皎:“十五——”

“最低三十了,小姑娘,我就是看你是美女虧本賣給你的!”攤主急眼了,擺擺手,“算了算了,話都這麽說了,二十五你拿去吧,再低不可能了。”

江臨琛這下真有點驚訝了,笑起來,“你砍價挺厲害啊。”

溫之皎昂着腦袋,對他招手,江臨琛行雲流水地把她的包遞過去。溫之皎從包裏拿出手機,掃碼付錢,轉過身喝了口奶茶,很有些惋惜,又很有些得意:“還是讓她賺不少,我家超市裏賣的話,這種都才賣三十的!”

“真厲害。”江臨琛誇贊,又道:“但萬一材質不好,說不定會過敏,還是——”

“江臨琛,”溫之皎叫了他一聲,他疑惑低頭,卻看見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含着些認真,“你覺得遇到江遠丞之前,我會花幾千幾萬買一對耳環嗎?”

江臨琛怔了幾秒,他道:“你說得對,不過你不花,也有人為你花。”

“那當然。”溫之皎甩了下頭發,将耳環塞到他手上的包裏,語氣輕松而俏皮,“你弟弟是花最多那個,對了,現在我戴的這對耳環也是他買的。”

江臨琛垂眸,看她那對流蘇耳環,“他為你花了多少?”

“嗯……不記得了。”溫之皎十分誠懇,“他送的東西太多了,我又懶得搜價格。”

江臨琛笑起來,“真可惜,想來我應該是花得最少那個。”

“雖然我不會去上班了,但那個日薪你得給我,給了我就不是最少的了。”溫之皎一本正經地跟他讨論着,又很贊同自己的話似的,點了點頭,繼續道:“花得少的那些人一般只會寫情書,說未來會上好大學之類的,或者送一些莫名奇妙的手工。”

溫之皎想起來高中的事似的,笑了起來,“送手工品的人好像總把自己的心意看得很珍貴,但人廉價,心意哪裏值錢呢?”

江臨琛:“……”

雖然他沒有送過什麽手工,但他隐約感覺送心意的自己被掃射了。

江臨琛愈發覺得興味盎然。

她腳步輕快地往前走。他便從她身後望着她,一手拎着包,一手挽着自己的外套。他發現她走路總是擡頭挺胸,不怎麽看路,卷曲蓬松的頭發總跟随着她輕快的步伐晃來晃去。

他走近一些,便又發現了她拇指的指甲油被她摳掉了一些,脖頸上有了些汗,幾根發絲黏在上面。他又看見奶茶吸管上很淡的粉印,她鼻尖上的細密汗珠,耳邊有幾縷濕潤的發絲,耳環鈎在她耳朵上晃得像是要脫落。

江臨琛突然感覺這一刻的她和下午望着輪渡的她,在玻璃房裏看電腦的她,甚至于是更早之前的她都有了區別。就像失真但精致的照片與真實但有瑕疵的照片,人是同一個人,可讓他的感覺很有些不同。

他走到她面前,攔住了她的步伐,她還有些迷惑,他卻已經擡起手穿過了她的發絲。他的手擦過她的臉頰,又停留在她耳邊。她凝着他,腦袋歪了下,眼睛裏有了茫然。

下一秒,她耳朵上要墜不墜的耳環終于脫鈎,滑過她的臉頰,落在他的手心。

江臨琛眼鏡下的黑眸直勾勾地凝她,“看來他買的耳環不太适合你。”

溫之皎擡起手去拿,江臨琛卻收攏手指,握住了她的耳環,也握住了她的手。她挑起眉頭,眼睛彎如新月,“我不懂你的意思啊,你是想說他買的耳環質量不好嗎?”

江臨琛将她的手一拉,将他們的距離拉近,他低頭望她,喉結滑動了下。

他道:“是我應該問你,從什麽時候懂我的意思的?”

溫之皎想了幾秒,“打領帶吧,啊,不對,應該是你說帶我翹班的時候。”

她笑起來,“因為……江遠丞也這樣約過我。”

江臨琛愕然起來,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連帶着如同熱氣球般膨脹的心也緩緩漏了氣。他倒吸了口冷氣,正要說話,溫之皎卻已經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把她的手抽了出來。

耳環仍留在他的掌心中,只是卻有了些空蕩與刺痛,大概是耳環鈎被他握得太緊了。

江臨琛竟不知道要說什麽,可溫之皎卻已經轉過身,往前走,兩手背在身後。天色終于暗沉下來,路燈亮起,她晃悠着身體走起來,話音裏又是藏不住的得意。

“你們兄弟還蠻像的耶。”溫之皎語氣輕飄飄的,“我記得那時候要去補習班,江遠丞就站在補習機構的樓下等我,他說……”

她轉過頭,看向江臨琛,漂亮的面容讓她頭頂上的路燈都像是月亮。

江臨琛的眼睛凝着她的唇,那唇此刻抿着,嘴角卻有着很淡的笑。那笑讓他分不清,她是陷入了回憶,還是對他的嘲弄,亦或者她只是想笑。

無論是哪種,江臨琛都有些莫名的躁,因為她在此刻讓他不得不問出“他說了什麽?”這樣的話,提問的人是掌握對話權的人,追問是被掌握對話權的人。

“他說……”

“我知道你在這裏補課,也知道很快就是上課的時間了。”

江遠丞穿着簡單的襯衫黑褲,柔順的黑發下,俊美深邃的面孔上灰眸銳利,身上有着某種篤定與自信。他本就高大健壯,立在溫之皎面前時,便幾乎要将她罩在陰影下。

“啊……怎麽又是你!你想幹嘛啊!”

溫之皎望見說話的人,登時愣住。

江遠丞道:“你上次那樣很不尊重人,所以……”

“好好好,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行不行?”

溫之皎打斷他的話。

炎熱的夏日,惱人的蟬鳴叫個不停,補習機構下,時不時有學生經過。

溫之皎扯着書包帶,晃着腦袋看了看周圍越來越多的學生,生怕碰到熟人,一把将江遠丞的手拽住往外拖,“你跟我來!”

江遠丞的篤定與自信被她突然的接觸打碎,他立刻又有了些迷惑,被溫之皎拖着走到了附近的,樓與樓的夾角胡同裏。等确定沒人經過後,她才松開手道:“大哥,你到底想幹什麽啊!都過去好多天了,怎麽還記着這種事啊!”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她大概留着長指甲,抓他手腕時并不能攏住,因而那尖尖的指甲很快在他手腕上留下了淺淺的月牙痕。

江遠丞沒忍住将手放到背後,另一只手摸索了下手腕,很認真道:“首先,我們不認識,但你卻讓我爬樹摘櫻桃,然後我做了你就走了。你沒有和我道歉,也沒有和我道謝。第二次見面,我和你說了,你也是敷衍我。”

他語氣更認真,臉色也很嚴肅,“在接受過的教育裏,我覺得我沒有被尊重,所以我希望你尊重我,誠懇地道歉。也正因此,我找到了這裏,如果你不道謝和道歉的話,我就不讓你上課。”

溫之皎:“……你是翻譯器嗎?啊,說話怎麽繞來繞去的?”

江遠丞聞言,唇張了下。

……上次被她敷衍後,他找了好幾個家教輔導他的中文。

明明,他的學習能力很好,說的話應該也沒有問題才對。

江遠丞心中又有了些懊惱,耳朵都有些尴尬的熱,但他仍然凝着溫之皎。溫之皎扶着頭,在原地走了兩圈,喉嚨裏發出了點煩躁的聲音。

“你這人,怎麽跟呆瓜一樣啊。”溫之皎像是徹底無奈了,她轉過身,擡起手搭在他肩膀上,認真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真的不想上課呢?”

江遠丞瞪大了眼,“你……”

“我就不跟你道歉,也不跟你道謝,上次敷衍你都是因為我有急事,這次我又沒有。”溫之皎好像吃準了他這個又悶又呆的個性似的,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到時候我上不了課,老師給我媽打電話,我就說……我被奇怪的人纏住了。”

溫之皎得意極了,喉嚨裏有了一連串的笑聲,“我會說,這個人和我告白,想追我。我只不過沒答應,他就不讓我上課,非要逼着我跟他約會,這不是我的錯。然後我就會說,我再也不想上課了,然後在家裏待着,到時候你又要倒黴又找不到我了。”

江遠丞的呼吸凝重了些,灰色的眼睛裏有着愕然,他腦子裏的措辭又被打散了。他看着溫之皎,“你不可以這樣,你這是誣陷,你道德有問題。”

這人說話怎麽和演話劇一樣。

溫之皎一面想着,笑容越來越大,“是啊,但你要怎麽解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喊救命?” 她說完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直接對準他。

江遠丞愣了下,卻聽見一聲咔嚓,緊接着望見溫之皎對他晃手機,“現在我還有了兇手照片,你完蛋咯!”

江遠丞:“……”

他心裏有了點悶,他感覺在她面前,他有理也像沒道理,而且還總顯得狼狽丢人。這一刻,他指着她,氣得沒能說出話,蒼白陰郁的臉頰上有了點潮紅。

這人好呆,好好欺負啊!

溫之皎看他這樣,笑得前仰後俯,綁頭發的絲帶也飄揚起來。但下一秒,她的手腕便被攥住,她疑惑擡頭,卻發覺江遠丞的灰眼睛眯着凝她。随後,他用力一拽,把她拽近了一些,頭也不回往外走。

溫之皎這下有點慌了,“你要幹嘛?我跟你說,你照片還在我手裏呢,你敢做什麽我現在就報警!”

她一邊拽自己的手,一面想摸手機。

但下一秒,她聽見江遠丞待着惱怒的聲音,“我在做你說的事,逼你跟我約會。”

溫之皎眨了眨眼,江遠丞一路把她往外拽,沒走幾步,她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候在附近。下一秒,江遠丞拉開後車門,把她塞進去,又顯得十分生氣地坐在她身邊。

江遠丞道:“你明明只要好好道歉就好了。”

“我道歉了啊,你非要說我敷衍你,那我也會生氣啊。”溫之皎張口就來,看了看前座詫異回頭的司機,又看了看江遠丞,道:“不是要逼我約會嗎?怎麽不開車啊?”

江遠丞沒想到她居然真的順杆爬,又哽住了,“你現在還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溫之皎用手扶着胸口,笑眯眯的,“不是嗎?不是的話就帶我出去玩吧,剛好我今天想去看電影!快快快!”

江遠丞嘴巴張着,紅暈一路爬上臉,像是認輸了,扶着腦袋。低頭間,溫之皎看見他耳朵已經紅透了,也不知道是尴尬還是氣的。

她快活地轉過頭望車窗外的風景,但下一秒,垂墜的耳朵便驟然輕松了下來。她低頭一看,一側的耳環不知何時已被甩落了。

溫之皎正要看車座,卻見江遠丞沉着臉,五官緊繃着,顯然還在生氣的樣子。他握着拳頭伸到她面前,反手張開,正是那枚耳環。

“哎呀,這種長鈎耳環總是很容易脫落,但是真的很好看。”

她的聲音很輕。

江臨琛感覺掌心的耳環都被握得熾熱起來,燙而疼,他覺得這個故事實在過于爛俗了。爛俗得讓他煩躁不已,仿佛在看過時的廣告片,讓人不耐煩。

溫之皎眉眼彎彎,“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江臨琛走近了些,“我還以為你會想再玩一會兒。”

“是,不過,”溫之皎話音裏有了些小小的抱怨,語氣快活,“但他今天要做手術,我答應姑姑,去陪床看着的。”

江臨琛抿了下唇,他很想繼續保持純良的微笑,但下一秒,她便對着他伸出了手,“耳環。”

他的笑淡了許多,凝着溫之皎,眼眸裏有了些沉,“很重要嗎?可之前你并不像在意的樣子。”

溫之皎揚起細細的眉毛,沒有問他說的是耳環還是江遠丞,露出了詫異表情,“在意不在意是我的事啊,還是說你很在意我在意不在意?”

江臨琛走近一步,幾乎是要擁抱在一起的距離,他低頭,“是又怎麽樣?”

溫之皎茫然道:“……啊那怎麽辦?我也不知道答案。”

江臨琛氣笑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只是覺得很絕望。

她真的,他哭死,逗他跟逗狗一樣。

溫之皎也不要耳環了,而是很認真地叮囑,“那日薪記得給我,還有,耳環的錢你也要打給我,卡裏那個錢你也要給我喔。”

江臨琛:“……行,你要多少都給你。只是,你要做什麽,你似乎并不打算理財投資。”

溫之皎蹙眉,“江遠丞從來不會問我為什麽要錢。”

別他媽提江遠丞了,不知道的以為他也是他們約會的一環!

江臨琛腦中一瞬間有了這樣的怒火,也就一瞬,他就平息了,甚至訝異于自己的怒火。他頓了下,笑道:“你這是激将法嗎?”

他頓了下,又道:“算了,我不問了。”

溫之皎點點頭,“那你記得少量多次,我自有安排!”

她點點頭,感覺自己十分聰明,這樣又能滿足多次要錢的任務要求,又能p圖給裴野賣慘!看,她都伸手要錢了,說明她真的很困難。

不過溫之皎大概沒有意識到,此刻裴野比她要更困難一些。

天色已經徹底暗沉,夜色如濃墨翻湧。

裴家的會客室裏,裴野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裴母眼睛有些紅。她扶着腦袋,許久,才道:“我是勸不住你,跟你說,你也不聽。”

“我就是不明白,我憑什麽要做什麽都顧慮江遠丞,他都那——”裴母聞言,迅速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抓住他的領子,眼裏有着怒火,“我跟你說了一千次,一萬次,江顧兩家的關系你一定要維持,你偏偏這也得罪那也得罪!你以為你是獨生子,就萬事大吉,這家業一定會落在你我手上?!”

裴野的眼睛緩慢睜大,“你的意思是爸他又有私生子了?可以前你不是……”

“他母親背靠大家族,你父親要是想支持的話,我們什麽也得不到。”裴母鮮少有這樣的激動,她再也沒有了以往慈愛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陰沉,“他現在不是我說打發就能打發走的。明天你把頭發染回來,性子穩重一點,再過陣子把婚事定下來。”

“可是我只是今年休賽,我——”

“不要去了,你要把性子沉下來,在你爸徹底改變主意前,接觸家裏的事了。”

裴母深呼了口氣,松開了手,低聲道:“我和顧也通了電話,他說他有空會和你父親聊聊你的事。明天下午,你去見顧也一趟,切記耐住性,利用好你們之間的關系。”

裴野只覺得恍然,他不知道恍然于母親讓他利用他和顧也的關系,還是恍然于顧也竟然已經是可以和他父親聊聊“他的事”的身份了,而他還只是父親的兒子。

他驟然又想起來,不止顧也,謝觀鶴,江遠丞,哪怕是臨時被抓來當總裁的江臨琛。他們以前明明只是大他幾歲的玩伴,朋友,兄弟,哥哥,如今都已是手握實權的人了。

也難怪,江臨琛說他跟江遠丞鬥都不夠格。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她,喜歡了好久。”

裴野不知為何說出了這樣的話,連他自己也覺得驚愕,仿佛這樣的話并非他自己說出口似的。他聽見裴母嘆了口氣,緊接着,她的聲音才響起。

“小野,我不知道你對她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但無論哪種感情,都不要想了。你還太年輕,所以太把這樣的感情當回事。如果是別家的姑娘就算了,可她不行,江臨琛在錄音裏那麽說了,這說明江家已默許了,這意味着……無論未來到底是誰掌握江家的權力,溫之皎都會是江家的女主人。”

裴野凝着裴母,她從來縱容自己,寵愛自己,想給他一切最好的。就連這樣對于一般家族來說的醜聞,她也如此諄諄教誨。

江家的女主人。

這樣六個字,讓裴野覺得恍惚。

他想起來江遠丞差點和她訂婚,想起來那場隆重的晚宴,想起來江遠丞遞過來的文件,想起來這幾年,江遠丞能把溫之皎藏得密不漏風,即便是昏迷前,也能渾身帶血的逼他開車跟他一起找溫之皎。

那溫之皎呢?她又是怎麽想的呢?她也意識到了,他只是個沒有本事,沒有權力,沒有能力的人了嗎?

裴野聽見窗外響起了一聲悶雷,雨一直嘩啦啦的下,冷風不知道從哪裏吹進了廳堂。他曾有一個機會把她藏起來,可是……藏起來之後的事,他沒有想過。現在想起來,他更覺可笑。

夏季的夜晚,雨水總是來得又快又急。

顧也剛停好車,打開家門,便接到了電話。他望了一眼,是裴野。

他毫不意外,将手機開了外放,放到了一邊。

電話接通後,裴野沉默了一陣,好一會兒的聲音才響起,“明天……”

“行行行我知道,見面是吧。”顧也打了個哈欠,将外套脫下來,“就觀鶴那個道觀吧,剛好我去看看那只肥貓,我約幾個老總過來,你也表現一下。到時候,他們也好給你爸吹耳旁風。”

裴野頓了下,道:“觀鶴最近在忙什麽,感覺很久沒聚過了。”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為人民服務呢。”顧也察覺到他話中的打探,直接帶過,道:“那你現在要不要和王八蛋道歉,并且老老實實說清楚,到底你和溫之皎,什麽情況。”

裴野道:“遠丞都已經那樣了,我不可以嗎?”

顧也道:“挂了。”

他直接擡手把電話挂斷了。

真就離譜,私生子都快殺回國了,還在這裏談戀愛呢。

裴野還在執着打電話,顧也直接拒絕,打了謝觀鶴的電話。接通電話,沒等謝觀鶴說話,顧也直接道:“裴野終于意識到謝家的想法了,但比起繼承權,他還是更在乎他跟溫之皎那傾城之戀呢。”

謝觀鶴頓了下,道:“那你別打給我,打給江遠丞,他最懂這種感情。”

顧也:“……你能不能別這個時候幽默,他畢竟是你弟弟。”

“江臨琛和江遠丞還是兄弟呢。”謝觀鶴話音淡淡,卻還是道:“過陣子謝家有個酒會,酒會在西山裴家旗下的酒店,山路崎岖,你行車記得小心。”

顧也道:“糟糕,聽不懂。”

他笑了下,挂了電話。

剛挂完電話,他另一只手機便震動了下。

顧也低頭一看,看見郵件顯示了一封電子邀請函和密鑰,他點開看了眼。

正紅色的邀請函上蓋着謝家的印章,邀請函裏也就幾句話,謝家多年前藏了一批好酒,如今年份正合适,邀請各位來賓品嘗。

頁面很快被劃掉,消消樂的界面被切了出來。

系統聲适時響起:

[恭喜觸發支線劇情[未知],請到達現場以解鎖]

溫之皎怔了下,可是她不是很想去诶,酒會一般都很無聊。她打開了系統商城面板,很快看見自己有了3個任務點。

她的視線又放在了黑卡體驗卡上,可一想到三個點就沒了,覺得一陣心疼。

溫之皎問道:“這個狂攻體驗卡什麽意思啊?是不是會長——”

“不會。”系統的機械音打斷了她的猜測,平靜道:“只是會讓您短時間內力大無窮、魁梧豪邁、壯碩無比。”

系統又道:“同理,身嬌體軟體驗卡會讓您在短時間柔弱、多愁善感、嬌嫩。”

溫之皎想了想,道:“這個能對別人用嗎?”

系統道:“可以,只是每個人體質不同,效果呈現出來不确定會怎麽樣。”

溫之皎眨眨眼,“你說我要不要對江臨琛用這個?到時候拍下來他那個嬌軟的照片,算不算把柄?”

系統有些遲疑,“應該算吧?您可以試一試。”

溫之皎點點頭,火速換了兩張只需要1點的體驗卡,又繼續往下翻,很快的,她看到一個商品簡介。

【真心話不冒險體驗卡:說真話,做真事,有真心,真誠是最吓人的品質![1]任務點】

系統道:“如商品名所說,短時間能讓人露出真面目。”

溫之皎立刻兌換,成功把3個任務點清零。

好耶,買了三個,比一個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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