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第哥哥,救救我

◇ 第29章 29 哥哥,救救我

銀色轎車平穩地行駛在街道上,俞晝在駕駛座,坐姿端正,後背筆直。

十字路口,紅燈還未轉綠,有輛皮卡違反交規加塞搶行,在路中央撞倒了一位外賣騎手,原本秩序井然的道路轉眼陷入混亂。

車流停滞不前,許多司機探出車窗破口大罵,憤怒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幾名交警穿着熒光綠背心維持秩序,一名年輕的警員敲響俞晝的車窗。

俞晝降下窗玻璃,禮貌地颔首致意:“你好。”

警員焦頭爛額,已經做好了被壞脾氣車主指着鼻子罵的準備,沒想到車窗後是一張英俊的臉,氣質儒雅,口吻溫和,沒有絲毫不耐。

警員先是愣了愣,接着出示證件,有些為難地說:“先生您好,前面主路有事故,馬上高峰期了,您方便的話......”

俞晝微笑着說:“好的,我從前面路口下主路,繞三環走。”

警員如釋重負:“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感謝您的理解。”

“配合你們工作,應該的。”俞晝笑容和煦,十分有同理心,“天氣這麽熱,辛苦了。”

警員耳根一熱,擺手說:“不辛苦不辛苦,為人民服務,我的工作嘛。”

他注意到副駕駛還坐着一位少年,閉眼靠着椅背,臉色泛着不自然的紅。

警員熱心腸地關心道:“這是您弟弟?他好像不太舒服。”

俞晝笑意愈深,嗓音裏多了一份柔和:“我的Omega。”

在Alpha身邊,有一位Omega面色潮紅,嘴唇濕潤,烏黑的睫毛顫抖,呼吸有些沉,搭在大腿上的十根手指微微蜷曲。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初出茅廬的警員鬧了個大紅臉,趕忙後退一步:“抱歉啊先生,實在是打擾了,那個......您二位開車還是稍稍克制一下,安全駕駛。”

“好,謝謝。”俞晝致謝後,關上了車窗。

後面一輛車的車主扯着嗓子大罵:“堵多久了!你們交警吃屎的啊!幹不了別幹!他媽的拿着納稅人的錢不幹事啊!”

警員搓了搓臉,再次看了眼俞晝的車,感慨真是一位俊朗溫柔的Alpha啊。

·

警員沒有注意到,他眼中這位俊朗溫柔的Alpha,唇角始終不自然地緊繃着,上衣領口的遮蓋下,脖頸處青色筋絡根根凸起。

并且,如此悶熱的天氣裏,他卻用一件薄毯蓋住了大腿。

那是因為,在薄毯之下,他的小|腹肌肉同樣緊繃着,失态,失禮,失儀。

車窗一合上,車內重新成為了一個狹小的密閉空間。

沒有人會看到他失态、失禮、失儀。

俞晝拳眼抵着額頭,大口大口用力喘息。

不對,還有一個人能看到。

俞晝緩慢地轉頭,黑沉沉的雙眼注視着副駕駛座上的沈驚。

他是因為誰才變成這樣的,他是因為誰才如此失态失禮失儀的?

·

俞晝把車內的空調溫度降到最低,出風口冷氣撲面,将他的頭發吹亂。

後視鏡映出俞晝此時的模樣,交錯淩亂的發梢下,深邃的眉眼稍顯模糊晦暗。

他嘴角噙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朝着沈驚伸出一只手,手腕內側緩緩靠近沈驚的嘴唇。

灼熱的唇息撲灑在他脈搏跳動的位置,俞晝亢奮得額角狂跳,薄毯也随之兇殘地跳動了一下。

而沈驚對這一切卻毫無知覺,他覺得身體分裂成了兩半,一半被烈火灼燒,另一半被冰川侵蝕。

但突然間,冰川化作洪流澆熄了火焰,沈驚渾身戰栗,牙齒上下打架,哆嗦着呢喃:“冷......我冷......”

俞晝渾身一僵,他重重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旋即在後視鏡裏看到了他自己。

·

面容怪陰沉、神情森冷,瞳孔深處埋伏着一頭蠢蠢欲動的兇獸。

醜态畢露,不好看,很怪異,很病态。

沈驚最恨這樣的Alpha,他無數次地在日記裏寫過,他憎恨每一個觊觎他的、對他露出貪婪眼神的Alpha。

手套箱裏的藥劑只剩下最後一管,俞晝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一次性灌入平時一個月的藥量,俞晝靠着抑制劑竭力抓回了一縷理智。

他重新将車載空調的溫度調高,像是一臺對自己下了強制指令的機器人,僵硬地挪開目光,不去看身旁副駕的少年。

·

道路逐漸疏通,俞晝調整導航,啓動轎車,在岔路口下了主路。

沈驚費力地撐開眼皮,他很難受,很不舒服。

“哥哥,”沈驚用帶着哭腔的嗓音說,“有人拿鐵在燙我,燙我的後脖子。”

俞晝後背挺得筆直,目不斜視:“沒有。”

“有!”沈驚忽然尖聲高喊,“你不相信我,有人在燙我!很燙的烙鐵!”

俞晝依舊是毫無波瀾的音調:“沒有。”

沈驚用力撲騰了起來,安全帶束縛下,他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

很快,沈驚就沒有力氣了,他安靜了下來。

沒過兩分鐘,沈驚瞥見路邊有家沙縣小吃,他住的貧民區外邊就有一家沙縣小吃,他爸爸經常在小吃店門口攬客。

他腦海中閃現過肮髒的片段,于是又神經質地尖叫:“我不回下風!你騙我!不去下風!”

“不是下風。”俞晝語調平穩,“沈驚,我沒有騙你。”

沈驚昏昏沉沉的,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一輛行駛的車上。

他再往窗外看,沙縣小吃已經沒有了,只有一家很大的寵物店,上下三層,落地窗明亮幹淨。

下風是沒有寵物店的,也沒有這麽大、這麽亮的玻璃窗。

沈驚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羞澀地說:“哥哥,對不起,我有病,我生病了。”

俞晝淡淡“嗯”了一聲。

這樣冷淡的反應卻刺激到了沈驚,他嘴角浮起冷笑,靠着椅背斜睨着俞晝:“哥哥,你不相信我有病!”

不等俞晝回答,沈驚接着說:“我真的有病,我有精神病,你知道什麽叫精神病嗎?就是不正常了,神經不正常,病在根子裏,壞透了!”

音量逐漸拔高,到最後幾乎是嘶吼了。

俞晝依舊很平淡地“嗯”一聲。

他知道,因為他也有病,從骨頭裏就病了,而且他病得比沈驚還要重。

·

沈驚嘶喊累了,低着頭顱胡言亂語。

他說黑白無常要來勾他的魂了,鐵鈎子燒得紅彤彤,鈎在他的後頸上,像釣魚那樣把他釣到陰曹地府去;

他問俞晝十八層地獄哪一層是滾油鍋,他可能要下油鍋了,因為他現在就很熱;

他叮囑俞晝逢年過節給他燒幾塊板磚下去,沒有板磚他睡不着覺,他不想下了地獄都睡不安生,他要做個好夢的鬼,每天都睡夠12個小時;

他還惡狠狠地說他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了俞晝,天天都要來纏着俞晝......

沈驚耳朵裏嗡嗡作響,所以他沒有聽見,其實俞晝一直在給他回應。

“世界是物質的,沒有黑白無常。”

“沒有十八層地獄,地殼下有岩石層、土壤層、地下水和礦物資源。”

“磚頭不是易燃物,燒不了。”

“人死了只會變成灰,不會變成鬼,你纏不了我,但是我可以給你陪葬。”

沈驚說出的每個字都毫無邏輯,但俞晝卻能給出準确而科學的答複,表情嚴肅而認真,宛如一個理性的、沉穩的正常人。

然而,他正在和一個神志不清的病人對話,因為他也是個病人。

呢喃了一會兒,沈驚實在疼得受不了,他開始嗚咽,可憐巴巴地祈求俞晝的幫助:“哥哥,救救我......哥哥,哥哥......”

·

沈驚不會知道,他一聲聲泛着潮氣的“哥哥”對俞晝來說意味着什麽。

竭盡全力才構築的理智轟然倒塌,俞晝咬着後槽牙,向右大幅轉動方向盤。

“吱——”

尖銳的剎車聲後,轎車停靠在路旁。

沈驚的身體出于慣性向前傾倒,一只堅實有力的手臂及時護住了他的額頭。

“哥哥......”沈驚猛然抓住俞晝的手腕,帶着俞晝的手去探自己的脖頸,顫抖着說,“哥哥,特別特別燙,哥哥......”

俞晝抽回手,急切地問沈驚:“還有糖果嗎?”

沈驚還想要抓俞晝的手,他一邊摸索一邊自顧自地嗚咽:“哥哥,哥哥......”

俞晝呼吸紊亂,強迫自己不去觸碰沈驚的脖頸,轉而去翻沈驚身上的口袋。

他翻出了一張學生卡、一團紙巾、兩張零錢、一部手機,就是沒有糖果。

如果再不吃糖,他無法繼續開車。

俞晝口腔幹澀,盯着沈驚後頸微微凸起的那處,那裏邊藏着甜的糖果,但他不能吃。

沈驚用椅背蹭後頸:“哥哥!”

俞晝眼底一片陰沉,他褪下手腕上的黑色手串,遞到沈驚嘴邊:“張嘴。”

沈驚無知無覺地張開嘴唇,俞晝将一粒珠子送進沈驚的雙唇間,看着沈驚含住,幾秒後又取出。

接着,他咬住那顆濡濕的串珠,重新啓動了車輛。

【作者有話說】

今天雙更!十分鐘後還有一更,請大家多多投遞海星多多留下評論吧!小驚給大家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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