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梁宗銘,你在幹什麽
第7章 07 “梁宗銘,你在幹什麽。”……
梁宗銘不喜歡回家。
家裏沒有人,住的地方比較偏,晚上周遭都沒什麽燈,老小區二樓,附近有個廢舊的廠子,再遠點是個廢棄的火車軌道。
偌大的房子裏沒有人氣,夜晚沒有一點聲音。
他平常要麽在學校睡,要麽跟朋友通宵網吧,要麽跟那群人随便去哪,寧可聒噪也不喜歡安靜。
網吧太亂,晚上也都有人敲擊鍵盤的聲音,他提着本書進去像個傻逼。
飙摩托剛到家外面就下雨了,就穿了件黑皮衣,不防風也不保暖,渾身冷得麻木。
開了室內的燈,翻出寫得密密麻麻的課本,坐在陽臺旁的椅子上盯着課本看。
從趙起書包裏随便撈了一本,高二物理。
被折角的是第四章第四節的實驗,用雙縫幹涉測量光的波長。
标題被人用紅筆寫了一句話在旁邊,廣義的實驗裏,微觀物體可以同時通過兩條路徑或通過其中任意一條路徑,從初始點抵達最終點。
雨下的愈來愈大,窗外夜色朦胧,風吹的梧桐樹搖曳折彎了腰。
語音電話是應季雨夜晚九點半準時打過來的,打過來後她也沒吭聲,大概還有些不習慣。
之後能從手機裏聽到她翻課本的聲音。
梁宗銘有些無聊,撈起旁邊放着的一包煙,咬在嘴裏點着抽。
火星在陰冷雨聲中有了些溫度,光拓在側臉,晦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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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抽着一邊往窗外看,冷風從窗戶的縫隙中湧進來,渾身都沒什麽溫度,只有煙過肺的冷冽感很清晰。
手指時不時點着煙身,落了一地的灰燼。
能從陽臺看到遠處路上奔流不息的車輛。
從這邊經過的車輛倒是挺多,一輛一輛沒有停歇。
他百無聊賴地放空着視線,沒有落點,一根抽完又點。
除了雨聲跟偶爾打雷,冰涼的空氣裏只有很輕微的衣服摩擦的聲響。
手裏把玩着那根沒抽完的煙,在指尖跟轉筆似的轉了又轉,沒什麽興致地把視線移落在顯示了頭像跟語音時間的手機屏幕上。
應季雨的頭像是一張簡筆畫,白色背景,很多雨滴跟一把落在地面的小雨傘。
眼睛被釘住,他盯着簡筆畫頭像出神看,聽到聲音,才回神。
嗓音沙沙的,清了下嗓子說:“在寫。”
“寫什麽了?”
他瞅着書:“物理吧。”
吧?
應季雨就學他也故意不吭聲。
梁宗銘就叫了她一聲。
“應老師。”
聲音低低的,說話時的語速不急不緩。
讓應季雨很好奇他此時的表情。
應季雨盯着那道閱讀理解,轉學之後她的英語是提高最高的一科,英語老師管得嚴,每天上課前十分鐘都随機抽背前一天所講的所有語法跟單詞,她在分校英語沒上過一百,來了之後沒下過一百。
倒是數學跟語文以及物理都考的不太好,有時候都在想,她是不是适合文科,但也沒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了。
“梁宗銘,你在幹什麽。”
那邊明顯隔了幾秒,實話實話。
“抽煙。”
“好抽嗎?真的能開心嗎?”
“開心?”
梁宗銘就笑:“哪聽來的?”
“沒,我瞎猜的……”
應季雨又說:“我朋友她男朋友上次來,兜裏裝了一包煙,估計見我們在,就趁着我倆說話去結賬,回來一身煙味。”
“你朋友還挺叛逆。”他說。
“我不喜歡他。”
“為什麽?因為他抽煙?”
“你不也抽嗎?”
應季雨下意識說。
“因為他看上去不太安分。”
說完應季雨又感覺不太對。
于是苦口婆心地認真說:“你不一樣的,別學他。”
梁宗銘樂了:“什麽。”
“哪不一樣。”
應季雨就說:“不知道。”
門被推開,應季雨被吓了一跳,最後半個音都差點卡死在嗓子裏,“啪”的一聲把手機蓋在了課桌上。
不小心壓到指尖,又痛得皺眉拿開手機看,鋼化膜都碎出一條裂痕。
“姥姥。”她看向門口,“怎麽了?”
姥姥也沒進來,沉了口氣說:“我還以為你睡着了忘記關燈了,怎麽還不睡覺?”
應季雨歪過頭去拿手機,才看到已經十二點半了。
就說:“寫作業忘了時間了,這就睡了。”
“行,燈我幫你關了啊?”
房間燈的開關在卧室門口。
“好。”
關掉燈,卧室就變得一片漆黑,應季雨抒了口氣,捏着手機打開了手電。
梁宗銘已經挂斷了。
她把書放進書包裏才上床睡覺。
老年人醒來的特別早,天空泛起魚肚白時應季雨就被隔壁的說話聲給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向窗外,清晨的雨露布滿玻璃,看不清窗外。
拿起手機看到顯示時間才淩晨四點半。
她坐起身時額頭一陣發痛。
蹑手蹑腳穿着睡衣去了趟廁所,回來又聽到門開着一條縫隙的房間內,姥爺坐在床邊正在看電視,邊跟姥姥說着一些以前的事。
“昨晚叮叮開了一晚上的燈,我也不敢敲門,你跟她說說讓她別忘了。”
“估計是學習呢。”
“我都看到好幾次了,大晚上的不睡覺,白天還不夠學習的,浪費電。”
應季雨像是被話語裏的冷水給潑醒了。
她坐在床邊,感覺身上透心的涼,縮了縮脖子,又躺下了,睜着眼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腦子裏嗡嗡的叫。
這幾天都在持續不斷的下雨,應季雨依舊沒吃早餐就去了學校。
周格帶了手機進學校,連下課都在跟對方發消息,最近學校一直在補課,說是這學期只剩下一個月了,只放周末一天假,又給所有學生一個表格寫下自己想報的專業跟大學。
應季雨拿到這張表格的時候腦子是全懵的狀态,她只想過自己要考多少分才能被錄取,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想要考什麽學校。
當初報考理科也完全沒有依據過自己擅長的科目,只是一味覺得理科會好找工作一些腦子一熱學了。
結果現在看着物理題發愁。
偏頭瞅了一眼周格的,她笑嘻嘻捂着不讓看,随後又展開。
“随便填的,我想複習一年。”
她還是第一次說出這樣不帶有任何猶豫字眼的話語。
“真的?”應季雨問。
周格重重點頭:“嗯,真的。”
“哎對了,我最後一節課逃課,你幫我打個掩護,老師問就說我肚子痛在醫護室吊瓶。”
“。”
應季雨別過頭不搭理她。
周格就癟唇:“哎呀幫幫我,求你了。”
最後一節課老師倒是也沒過問為什麽這邊缺了個人,不是班主任的課,其他老師管的不太嚴,默認是有人請了假。
剛回到家就聽到姥姥正在客廳着急忙慌找東西。
應季雨放下書包問着:“姥姥,怎麽了?”
姥姥擡起頭焦頭爛額說:“手機找不到了,找了一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上午去買菜的時候掉了。”
她那手機還是大舅給她買的,平常就睡前戴着老花鏡刷視頻看。
“估計就是丢了。”姥姥坐在沙發上,還不忘拉開剛剛檢查過的茶幾小抽屜。
“我打個電話試試。”應季雨說着就掏出手機。
“打過了,接通之後就關機了,哪個小偷拿走了,不然早就聯系了,也不貴,不要了。”
應季雨就說跟她一起去補張手機卡,防止對方解開了密碼詐騙。
距離手機店遠一些,應季雨跟姥姥一起打了車過去的,路上一起說着小時候的事兒,又忽然說讓她以後嫁人不要嫁太遠。
“你媽以後肯定還是會回來的,她一個人在外面工作也辛苦,你可要記得你媽媽的好,你媽媽這些年不容易,造化弄人,怎麽當年就跟了你爸那個畜生。”
應季雨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
葉韻怎麽可能還回來,她跟王謙在北城過着她所追求的生活,王謙在年前就在北城買了房。
拿着身份證人臉認證折騰許久才補辦了電話卡。
她就在旁邊玻璃櫃裏看新的手機,市面上已經出了不錯的全屏手機,價格要一兩千。
那邊認證完,應季雨就指着其中一個讓老板拿出來看看,又看向姥姥說:“姥姥,你再買個新手機吧。”
姥姥也走了過來,盯着手機看了又看,掃見價格又放下了。
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我現在也不是很用手機,等改天你的手機不用了給我就行了。”
應季雨低着頭說:“沒事,先買了你用了再說。”
說着她跟老板掃碼結賬了。
旁邊姥姥看時她結賬,也沒再吭聲。
最後還沖了二百塊話費。
大概看出了住在姥姥家這幾天,她都沒什麽胃口,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回去時姥姥興高采烈特意去打了餡兒蒸包子。
回去的過程中也一直在倒騰着那部手機。
應季雨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但還是低着頭給葉韻發消息。
【媽,我一個月給我姥姥三百塊錢行嗎?就當生活費。】
葉韻那邊大概在忙,一直到她們到家都沒回。
洗了洗手過去幫忙擀面皮,掃了外面一眼又問:“姥爺不在家?”
他們出去那會,他好像在房間打鼾。
“走都走不動了還去找那群老頭下棋去了,估計還在你李爺爺家呢,等一會再叫他。”
把那些皮擀完,又想幫忙包。
“你別弄了,放那兒我來。”
“我會。”應季雨知道葉韻平常很忙,她高一時就跟着葉韻學做飯,現在家裏有個本子上都寫的一些食譜,甚至有些家常菜比葉韻做的都好吃。
“你去寫作業,就這一會兒就好了。”
提着書包去了卧室,才發現卧室房間門是開着的。
應季雨站在門口大腦一空,忙不疊走進去,小貓已經不見了。
趴在地板上看着床下又推開衣櫃門翻箱倒櫃都沒找到。
忙不疊跑去廚房問姥姥。
“姥姥,小貓呢?不在我房間。”
應季雨抱着小貓過來的那一天就跟姥姥說了,平常它會關在房間裏,它很乖,很少叫,上學之前都給它放了食物,它很聰明知道要吃多少。
應季雨不敢動,眼圈泛紅說:“我知道姥爺不喜歡,我給朋友養。”
她本來以為只是放在房間裏,根本都不會出來,不會影響的。
姥姥忙不疊放下手裏的包子,說:“我今天去你房間找東西,大概是忘記關門了……家裏沒有嗎?”
窗外還下着雨,應季雨颠簸着腳從家裏沖出去,在小區大聲喊着嗚嗚的名字,幾乎驚動了所有路過的人。
身上濕漉漉的,長發沾在皮膚上,她在外面找到了淩晨都沒找到。
雨下的越來越大,砸在皮膚上,她睜不開眼,手腳也冰涼。
應季雨盯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看,盯着寂靜黑夜空無一人的街道,一瞬間覺得她的命運也該如此。
她站在原地好一會,頭頂撐過來了一把雨傘。
等她擡頭看,才發現是錯覺,雨水已經快把頭發打濕透了。
低着頭回去小區樓下,姥姥還雙手放在身前躊躇地看着她,小區的明亮燈光照在她的白發上,這個時間點小區內很安靜,只有風吹動樹木落下來的雨聲。
她應該站了很久,在等她回來。
“說不準明天就回來了。”姥姥的聲音壓低,摸了摸她的手指。
“你表姐家好像養了一只小貓,要不姥姥跟她說一下到時候生了給你一只。”
“不用了。”應季雨沒擡頭,嗓子沙啞得像是刀在割,說話都疼。
“我等畢業了……再養。”
她不會再養貓了。
姥姥跟她一起上的電梯,上到五樓電梯門打開,應季雨忽然開腔。
“是姥爺沒關門吧。”
姥姥就沒吭聲,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你去寫會兒作業,一會兒包子就好了,雞蛋韭菜餡兒的。”
“好。”應季雨盯着小貓的那些東西,嗓子沙啞。
葉堯年跟葉詩琪平常沒事經常來姥姥家玩,甚至還會帶着一群朋友過來打游戲,姥姥家這臺液晶電視還是葉韻上一年買的,配了游戲機。
小貓的籠子應該是葉堯年或者葉詩琪打開的。
怪她沒有及時警惕,出門前沒進房間檢查一遍。
翻找了手機裏的照片,投到了小區的群裏還有學校群裏,發了一堆。
腦海裏有那麽一秒鐘閃過了梁宗銘。
但他已經很久沒有更新過動态了,更何況他們根本不是一個地方的。
應季雨還是給他發了消息。
【你能幫我個忙嗎?】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才回複:【什麽?】
【我的貓丢了,你之前不是有發過什麽尋人啓事,能幫我發一個嗎?】
那邊:【發不了。】
【家養的嗎?貓認識家會回來。】
應季雨垂頭喪氣,它之前是野貓,更況且現在還搬了家。
她沒什麽胃口,姥姥就拿着餐盤給她放在了卧室桌子上,關上了門。
晚上應季雨做了個噩夢,夢到嗚嗚站在門口正在扒門,她被驚醒。
看了看時間,淩晨兩點半。
裹着衣服蹑手蹑腳打開門看了一眼,又特意走到了樓梯道,一層一層下去再上來,樓道中發出“咚咚”的腳步聲響。
耷拉着腦袋回卧室坐在課桌前,眼睛空放着,渾身冷的腦袋都快要凍住了。
【梁宗銘,你睡了嗎?】
她下意識給梁宗銘發了條消息,發完又盯着屏幕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