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撞疼她了
第15章 15 撞疼她了。
她特意買了一個小賣部賣的電子表擋着手腕處的紋身, 即便字母很小很不起眼,但明顯的紅色印記跟淺淡的白色疤痕還是不一樣的。
學校開學調換了座位,按照開學考的成績, 應季雨肉眼可見的在進步,英語跟數學成了她的優勢,考入了班級前十五。
但她的理綜分數起伏很大, 這次上去下次就能墜崖。
班長王宇倒是經常給她講題, 他是學校一直的第一,戴着眼鏡穿着校服, 瘦瘦弱弱的長得卻不矮。
很多時候應季雨害怕耽誤他學習,也不太敢問他問題, 實在理解不了才會去問一些物理題。
開學調換新座位應季雨就在靠窗的他後排, 倒是還挺意外,班裏很多學習好的學生争搶着想坐中後排或者邊緣。
沒兩天應季雨就發現,這些前幾名根本不聽課, 課本上的講完了, 上課老師講的題目并不是每個人都需要聽。
中午午休也很少有人睡覺了。
盯着黑板上一天天擦去變小的數字,高考的跡號越來越明顯。
模拟一考周格還是考的很差,前進了十幾名,分數也肉眼可見提升了, 可全年級的排名還是很低。
下了課跟周格背着書包一齊走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看着路邊梧桐樹即将生出茂意。
她在跟卓宇打電話,卓宇本來說準備在縣城開一家小酒吧,但不知道是不是資金不夠又不開了。
問她大學想報哪裏的學校。
周格想着說:“如果能考上,我想去北城,我喜歡北方。”
她手機開的音量很大,聽到對面卓宇說了句:“那我跟你一起, 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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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格“啊”了一聲。
“你,認真的?”
“不然呢,反正我也沒爸媽,跟你走呗。”
應季雨倒是聽過卓宇,他爸媽去世時他才五歲,從小在叔叔家長大,寄人籬下。
聽周格說,他小時候身體很弱,還總是被欺負,被打的久了才求饒着找反擊。小縣城的那些人,捏着拳頭過日子,有的人天生就壞,在這樣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地方,沒有對錯,沒有引導跟教育,抱團排擠,跟風又低俗,滋養出讓人一輩子都無法逃脫的惡人。
應季雨手機響了兩聲,是李炎發來的。
她對李炎的印象還挺深,畢竟他眼角的那個疤痕太過明顯,很難讓人不記住。
他偶爾會給她發消息,說些不鹹不淡的話語,讓應季雨不是特別想回。
那時又忽然想起最開始加上梁宗銘好友時他也是這樣,還感覺有些好笑,又後知後覺意識到那段時光早已過去,他們真的認識了好久。
【你認識梁宗銘?】
應季雨下意識停頓了腳步,捏着手機回着,繼續往前走,一直跟周格走到附近的鱿魚小攤停下。
【你怎麽知道。】
【之前我們是一個學校的,不過我不上了,他還在上學,也不是很熟。】
應季雨又問:【你怎麽知道我跟他認識。】
【聽他朋友說的。】
李炎還發了一張照片過來,戴着鴨舌帽身上就穿了一件高領的黑色外套。
是張背影,只有上半身,手肘摁着臺球桌一角,指尖還夾着煙,正在跟對面男生說話。
對面男生的臉倒是很清晰地映入鏡頭,五官端正,比他矮一點,身上穿了件棒球服,不長不短淩亂的頭發。
大約是趙起。
程前說梁宗銘以前學習還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誇大其詞,但她猜測趙起是他初中認識的。
這個臺球廳很眼熟,應季雨翻了翻聊天記錄看出來牆壁上的塗鴉跟之前卓宇去的是同一家。
杞縣本來就不大,這家臺球廳就在學校附近,經常來的都是高中生,能碰見也正常。
更別說梁宗銘在他們學校應該有很多人認識他。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梁宗銘更多的照片。
跟她想象中的一樣,很高,肩膀寬闊板正,背影透着股桀骜不馴,恣意任性。
跟她上次看到的那個來小賣部的男生有些像,不過後來就沒再見過。
【下次一起找你去玩。】
不用。
她會自己跟他見面的。
但應季雨也沒多回複這一句。
只是這一瞬間,忽然感覺她跟梁宗銘離得很近很近,仿佛中間就隔着一層花生糖裹着的糖紙,輕輕挑破,就能跟他相逢。
這種直沖到嗓子眼的期待感讓她內心不自覺攥緊了手機,心髒都劇烈緊縮着。
打開手機發現梁宗銘還是沒上線,細數起來已經一周了。
他從開學之後就很少上線,不知道在幹什麽,她上一條消息還是聽到他說打架,說的輕飄飄的,後續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一直到開學一周的月考,應季雨給他發消息說這次月考是整個市的聯考,模拟卷都是統一的。
【看你能考多少分,這次分數差不多就能跟高考定型了。】
他沒回,這條消息就一直冷落地被挂在最後一條。
應季雨癟了癟唇,沒太多情緒。
買完烤串就坐上公交回了出租房。
剛下公交車,看了一眼手機。
像是心有靈犀似的,人上線了。
一條一條把她上面發的三條消息都給回複了。
【吃的泡面。】
【在網吧通宵。】
【我正打算交白卷。】
應季雨心裏不爽,看着時間等了足足五分鐘才回複的消息。
【別交,考個三分讓我開心一下。】
【行,等着我控一下分,別考多了影響你心情。】
應季雨嘴角不自覺上揚。
猶豫了會兒,發:
【梁宗銘,其實我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樣。】
你別抱太多期待。
【你怎麽知道我想象中你是什麽樣子?】
應季雨順勢問:【你想象中我是什麽樣子。】
那邊回:【沒想過。】
應季雨癟唇:【如果真的跟你想象中不一樣怎麽辦,就比如……你覺得我是個很陽光開朗的人,但事實上我并不是。】
她其實很脆弱,只是沒有人會堅定選擇站在她這邊,所以只能被迫早熟自強。
【不知道。】
應季雨看到這三個字的那一瞬間是有些失落的。
但她內心明明知道這樣的詢問對方會回複什麽,他從來不是什麽溫柔細心有耐心的人。
他直白坦蕩,從不饒彎有事說事。
手機嗡嗡了兩聲,應季雨再低頭,看到了他打過來的電話。
接聽後,聽到對面低笑着:“不是還沒見,想什麽呢。”
應季雨聽着他的聲音感覺耳朵燒得慌。
“我如果高考考不好,明年想要複習一年,到時候可能就住宿了吧,學校上下課更方便一些。”
也就意味着,這個夏天過去之後,高四她應該很難玩手機了。
她又甕聲甕氣問:“梁宗銘,你高考完想做什麽?”
梁宗銘的聲音漫不經心的,仿佛有點心不在焉:“出去找個地方打工賺錢混飯吃。”
這是他原本的打算。
“那,等我們見完面你再去。”
梁宗銘慢悠悠問:“跟我一起呗?”
“啊……不行。”
“害怕跟着你梁哥吃苦啊?”
他說話的聲音含混,語氣裏沒個正經。
哥個屁。
應季雨拍了拍耳朵,很認真說:“我要複習,我也想找個地方兼職,我成年了,就不跟我媽要生活費了。”
高四應該也不會花費很多錢,等高四畢業她就去市裏兼職自己攢夠大學的學費。
“成。”他說。
應季雨頭一回感覺自己臉頰都有些熱。
“我會等你過年回來的。”
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快遞的電話打了過來,問他在不在家,他的護照跟簽證辦下來了,讓他本人來簽收一下。
簽收完,他忽然想起又打開手機把企鵝的隐身狀态給關掉了。
梁宗銘擡起頭才發現下了雨。
陰沉沉的天,下起了霧蒙蒙的雨絲,很涼,一滴雨直直刺入眼睛裏,紮得眼疼。
一瞬間變成了煙雨小巷。
應季雨坐在出租屋的書桌前,翻開了她那個夾着紙幣的本子。
紙幣像是書簽一樣直直地被取出來。
她又起身出了門,打了車去了大巴站,買了一趟六月八號下午六點的大巴,那是那天的最後一趟車,沒有回頭路。
最後一場高考是英語,五點結束。
她剛好可以趕上。
買完之後站在夏河的汽車站門口,盯着手裏薄薄一張紙質票,寫着——夏河到杞縣,六月八,六點發車。
她還覺得自己過分沖動。
可心髒卻洶湧地跳動着,耳畔撲通撲通的不停,情緒幾乎要偾張出皮膚。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滴,密密麻麻風雨欲來。
應季雨小心翼翼把票放在錢夾裏,坐公交車回去了。
坐在車上,給這張票拍了一張照片發在了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
……
她有時間都會跟梁宗銘聊天,或許是學習壓力太大,時常都覺得時間不太夠。
偶爾就變成了梁宗銘回完她的消息,她都忘記回複就睡着了,第二天已經匆忙跑去學校了。
這學期,老師大概都注意到了她的沖勁兒,看着她的成績單讓她去了辦公室談話。
夏季蟬鳴不止,窗外的綠色映入辦公室的玻璃上。
老師穿着一身工裝服坐在辦公椅上擡着頭看着她,手裏還指着試卷,說話聲耐心又細心。
“你這三次的模拟考進步都很大,按照這個進度,有很大幾率能夠個本科,可惜了,就剩下一兩個月。”
應季雨紮着高馬尾,低着頭,身上還穿着新學期的校服,說是從今年開始要統一校服,藍白色很寬大,襯得她這個人細長。
“老師我想複習一年,我聽說學校今年會有複習班。”
以往複習的人沒幾個,都會統一放入下一屆的原班級,但考慮到進度不一樣,着重點不一樣,說是要建設複習班,精準提高。
老師倏然擡起了頭:“你想複習?其實你這個成績,不出意外也是可以考上的。”
應季雨點了點頭說:“我想考個更好一些的學校。”
“那再好不過了,你明年好好複習一定可以考一個不錯的大學。”老師看她的眼光忽然變得很欣慰。
“要是早這麽用心就好了。”
應季雨抱着書,慢吞吞說:“有個人,學習不好。”
老師就笑着拍她:“你什麽都敢說啊。”
應季雨咧唇躲了一下。
平日裏老師就很有親和力,經常跟同學開玩笑,應季雨光是語文就提高了二十多分。
“我們班的?”
應季雨摸了摸脖頸,搖頭:“不是,也不是我們學校的,我不會影響學習。”
她都敢這麽說,老師自然不會說什麽。
況且她一直挺喜歡應季雨,努力上進,跟班裏人的關系也都還行,清醒理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這樣的人,注定會成事。
“行了,出去吧。”
“好的老師。”
應季雨出了辦公室的門,沉了口氣。
夏河的夏天格外燥熱難耐,天氣熱的像蒸籠,等了許久的下雨天都沒來,連樹蔭下都是滾燙,只能看着搖晃的樹影,盯着地面斑駁的镂空,感受夏天。
進學校大門有一條很寬很長的大路,她走在路最邊,低着頭踹着地面上的石子,踹了一路,準備走到校門口再撿起來。
學校廣播室正放着歌,不知道哪個鐘愛薛之謙的歌迷天天點那首《演員》,是上一年六月份發行的EP中的,久而久之應季雨都快要學會唱了。
書包順着肩膀往下墜,應季雨伸出手想要拽一下,側過頭,手指費力地拉扯着日型扣。
肩膀驀地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應季雨沒站穩,身子瞬間往旁邊歪。
她被吓了一跳,腳崴了一下,忙不疊往旁邊躲開,站穩後手指又捏了下肩膀,動了動腳腕。
“對不起。”
視線往上,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沖鋒衣,開着拉鏈,不長不短的發茬,略小麥色的皮膚顯得五官很硬朗。
戴着口罩,高挺的鼻梁頂出來,只露出一雙黑曜石似的漆黑眼眸,露出的脖頸凸顯着很明顯的喉結,他個頭很高,跟學校裏的人差了一大截。
應季雨瞬間認出。
是上次來買萬寶路的那位哥。
反倒是旁邊的同學都在往這邊看。
“我靠誰啊,好他媽帥。”
“不知道,插班生嗎?”
“我去,真的帥,去要個聯系方式,感覺不像是我們學校的啊,畢業生拜訪老師的吧,最近好幾個,好像大學放假了。”
……
他盯着她看,看她擡着眸。
腦子裏一瞬間想的是,撞疼她了。
他搖了搖頭說:“沒事。”
聲音很啞,帶着濃重的鼻音,應該是感冒了。
“是你?好巧,你是……我們學校的?”應季雨手拽着書包,眼睛有些亮看着他問。
梁宗銘一時間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搖了搖頭說:“不是。”
“上次謝謝你。”
應季雨道完謝,禮貌性地招了下手從他旁邊走過。
低着頭快步出學校,打開手機登上企鵝。
梁宗銘還站在原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騎車摩托車走了一半了,才停在路邊抽了根煙。
抽完,還是想來。
沒必要忍。
那又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