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俞槿雙手抹上面頰, 觸手一片冰涼。她抽抽鼻子,使勁将臉抹幹。說好了,再不為往事流一滴眼淚。

不值當的人吶!不值得的事!

所幸都過去了。她和景初這個人, 今生已矣。

她身體所承受過的苦楚, 如今看來更象是對他愛戀的祭祀;而他最後的耳光,終于敲響了她愛情的喪鐘。

說來, 景初的那一巴掌,也并不是全無好處, 至少, 他打醒了她。

如果不是那一耳光, 也許自己還在蒙昧中過活。他殘酷的話語,使她寒心。他的耳光,則使她下定決心, 離開。再無轉圜餘地。

如果沒有那個耳光,自己可能還會繼續,卑賤的自以為是的癡戀下去。畫地為牢,桎梏于冷寂寒涼的黑洞裏, 不見天日。獨自一人徒勞的,在那泥潭裏沉淪掙紮,不得救贖。直到最後徹底被吞噬!

她不自禁打了個冷戰。太可怕了!她不要!她再也不要過那樣的日子。再也不要!

他表達得明明白白, 她聽得清清楚楚。他永不會愛她!

幸好,她也不再需要他的愛了。不需要,不稀罕。

那日俞槿走出景初公寓後,沒有回宿舍。她昏頭昏腦地坐上公交, 去了小姨的出租屋。小姨被她的樣子,吓壞了!

她抱着小姨暈睡過去。當夜她就發起了高燒,噩夢連連。一會兒是媽媽浸在血泊中的臉,滿屋濃稠地血腥味兒,萦繞在她鼻端,經久不散。

然後是父親久遠地暴戾的臉,陰森可怖!接着父親的臉淡去了,換上景初猙獰冷沉的面目,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帶着恨不能拆碎她,每一根骨頭的兇狠眸光。

她在夢裏呼救,大喊大叫!

醒過來時,看到小姨擔憂得六神無主的臉。她覺得慚愧極了!這個世上,真心待她的只有小姨一個人了。可她卻辜負了她,讓她操勞又操心。

“小槿,告訴小姨你怎麽了?你的臉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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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小姨的聲音很遙遠,聽起來怪怪的。而她的右耳轟鳴不停,很難受。

俞槿迷失的表情讓小姨更擔心了,她重複問她到底怎麽了?

她嘶啞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好象戴着麥克風。再然後她的右耳被診斷為中度弱聽,她開始了佩戴助聽器的生活。

她避開小姨的追問,不肯說臉被打的原因。與此同時,她的精神狀态非常糟糕。她整夜整夜的失眠,食欲不振,成天神情恍惚。瘦得皮包骨。

小姨心知不對,憂慮于她的狀态,不敢逼問她。

瑩瑩那裏她早讓小姨幫打電話,托辭要回老家,辭了家教。後來瑩瑩給她打了很多的電話,發了很多條短信,她一概不理。那時候的她已根本沒有心力,顧及他人的情緒。

直到最後手機停機,她與瑩瑩再無聯系。那學期的考試,她也沒有參加。而那個暑假,她第一次沒能出外做兼職。

剛開始是由于她狀态太差,而到了8月初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小姨終于也發現了她的異樣,得知真相後傷心得失聲痛哭。

直道:“你這個孩子,你這個孩子,你這個傻孩子啊!”

她問俞槿是不是這個人打的她?

已無隐瞞的必要,俞槿點頭。将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小姨。

小姨平日裏溫柔和氣,是個一句重話也不會說的人。那天氣得發抖。

“我們去派出所,我要告他!”小姨悲憤不已。

“不,小姨不要!”俞槿哭喊着拉住小姨的手。

他們家有錢有勢怎麽告得過呢?而且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最重要是她不想再和那個人,有一丁一點的牽扯。

小姨望着侄女哭泣的臉,悲從中來。正如她所說,對方有錢有勢,手眼通天。她們升鬥小民,又單幫無依傍。

好比舊時布衣對官僚,不過以卵擊石罷,又哪裏來得勝算呢!

到時候,公道不成,反不知會有多少的污水,潑到侄女身上。她還是個孩子,以後的路還長着呢!

小姨莫可奈何,蔫蔫的坐下。

她望着俞槿的肚子,沉默半晌後言道:

“這孩子不能留!”

不!俞槿大驚,猛烈搖頭。

這個孩子她是一定要生下來的。天曉得,她知道自己有孕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有多麽激動,有多麽驚喜!

暗無天日的世界,終于迎來一絲曙光,有如神助。是老天垂憐,給她送來的珍寶!

“你想留着這孩子?你還想着他?你怎麽還不清醒呢,還要執迷不悟嗎?”小姨恨鐵不成鋼,失望的質問。

“不不不”,俞槿急急撇清,“不是為他,這是我的孩子,我們以後的生活與他毫無關系。”

小姨看着她,半信半疑。

“當真不是為了他?!”

“不是,絕不是!”俞槿堅定的搖頭。

她蹲在小姨身前,埋頭偎依進小姨懷裏。

“小姨,我以後也不想再找人了。這個孩子會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我自小親情單薄,到現在身邊只有您一個親人。如今,這個孩子它來了,您不知道我,”

她垂頭,下意識的拿手撫上自己的肚子:“無論怎樣,它是我的骨血,以後也會是我的親人,我不能舍棄她。”

說完,她殷殷的望向小姨,眸光堅決,勢在必行。

小姨本性良善,為了俞槿的将來,她才不得已要求俞槿打掉孩子。聽俞槿言來,她心裏凄楚。她摸着俞槿的頭,嘆氣道:

“你以後怎麽辦呢?”

“你還小,以後要後悔了怎麽辦?”

“不會,我不會後悔。我以後會振作起來!”

她向小姨保證:“我也是要做媽媽的人了,小姨,我會努力,我們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為了生下孩子,她辍學了。與小姨一起離開,來到新的城市。之後的生産,經濟的捉襟見肘等等,各種的艱難險阻,一言難盡。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她們挺了過來。

俞槿掀開被子,躺了下去。不想了,她得睡覺了。明天還要工作呢!

※※※

清晨,照例的兵荒馬亂。。

并且更為慘烈。。。

俞槿昨晚只睡了半宿,今天鬧鐘聲嘶力竭到昕慈都睡不下去了……

主動爬了起來,叫媽媽起床~

俞槿匆匆和昕慈一起往校車點跑,經過巷口時,看到景初立在車旁。倆母女熟視無睹,視而不見。

滿心想着:天!要遲到了。。

景初望着飛奔而過的一大一小,心裏苦澀。他緩緩開動車子不緊不慢的跟着。

俞槿将女兒送上校車後,馬不停蹄跑向公交站,心裏祈禱公車快來。

唉,總是這樣,屋漏偏逢連夜雨,愈心急愈是狀況連連。今天的公車仿似迷了路,“芳蹤”杳然。。

俞槿急得不得了,完了完了,班車肯定趕不及了。天啦,她這個月的全勤泡湯了!

她正着急間,有車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下,是景初。他推開副駕駛的門:

“上車吧,我送你。”

俞槿撇頭不予理會,她不想看到這個人,不想和他說話。

上次讓小齊查俞槿現在的生活狀态時,景初就了解到她每天上班的乘車路線。今天他特意天沒亮就趕了過來,他以後都要陪着她。

他沒指望她會輕易原諒他,也許他一輩子也等不到。她的态度那般決絕,而他又錯得不容寬恕。可是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棄。

“上來吧,我只送你到班車點,就是現在你等到公車,也趕不上班車了。我開快點,應該差不多。”他循循善誘。

俞槿面無表情。往一邊挪了挪,朝公車行進的方向張望。

景初心疼的望着她,她的眼睛紅紅的,還有些腫,是熬夜了沒休息好麽?還是又哭了?

是因為他麽?是他又把她惹哭了麽?

公車總算姍姍來遲,景初不得不将車退後,讓公車停靠于站點。俞槿毫不猶豫的上了公車。她心裏哀嚎:班車要跑了。。

下了公車,沒有懸念的錯過了班車,唉!遲了班車時間十幾分鐘哇,哪裏還能趕得上呢?

她認命的準備自己坐車。坐不上班車最麻煩的是,她得再坐兩個公車。。就是到了這裏也沒有直達公司的公交車。。。

她身側又傳來了景初的聲音:“我送你。”

瘟神!陰魂不散!

俞槿皺眉,懶得理睬。

于是相同的場景,相同的結果。

俞槿等來了公交車絕塵而去。

再轉車的時候,仍然有景初,仍然是不變的臺詞:“我送你。”

俞槿感覺他象她的背後靈,掐點準得象鬧鐘。。他這麽閑嘛!

自然是不會坐他的車,俞槿安安心心等公車,她現在已平靜下來,橫豎遲到已成既定事實,再着急也無濟于事了。

最後,俞槿到公司的時候,遲了近一個鐘頭。。

這就是坐上班車與錯過班車的區別!血淚的教訓哇~

都拜那衰人所賜,她嫌惡的想到景初,心裏怨念不平。

甫走進辦公室,她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花香,好像鈴蘭的味道,她心裏好奇。

行至自己辦公桌前,她意外的看見她的辦公桌上,放着一盆鈴蘭。白色的球形小花盆裏,藍色與紫色的小花朵交相輝映,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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