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十一別
濯芷瀾回到另一處住所,卸了妝之後坐在鏡子前護膚,食指按壓着眼皮,在上面刮蹭着,試圖緩解酸痛,她感受到疲憊。
原來相看兩厭還繼續拖着是這般的難受。
這事她承認做的不地道,但是真的厭倦了,看着吳淩翔的每一秒都在懷疑自己當初的眼光。
她不是突然不愛的。
她原以為回到國內還能撿起這段被她輕易丢下的感情。
事實上,她做不到。
她拿起手機打電話給蔣昇:“你幫我寄一份照片給吳淩翔,你查到的那些。”
她和mark的一年半感情,在紐約沒人知道,除了熟悉的朋友,國內也沒有人知道,只是蔣昇知曉她在那邊平步直升,沒忍住去調查了一番。
全是mark給她鋪的路。
他們有沒有談感情蔣昇不知道,但是mark已經傾盡所有了,借給她勢,助她往上。
時間來到一月八號,這天晚上濯芷瀾應酬結束是吳淩翔來接的,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到濯芷瀾的那一秒也沒有笑,仍舊板着臉,不和她說話,不給她開門,也不阿谀奉承她。
濯芷瀾也累極了,靠着座椅也并不想詢問他怎麽了,閉着眼睛。
他冷,她能更冷。
一月的北京在飄雪,路燈在車內斑駁,濯芷瀾的臉時隐時現,眼下一片烏青,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吳淩翔将她叫醒。
濯芷瀾看了他一眼,自己先下車。
電梯裏兩個人也沒有說話。
濯芷瀾抱着手靠着,吳淩翔的手虛攬着她的腰。
進了屋子,吳淩翔突然爆發,将她按在玄關處的牆上:“你不能這麽對我。”
突然來的一句,濯芷瀾卻是很清楚他說的是什麽。
她推開他:“我跟你說過分手,你沒同意。”
和mark越界之前,她知道自己國內有小男朋友,所以她先是提了分手,但是正被浪子回頭的吹捧達到頂峰的時候,他沒有同意,飛去美國找她。
Mark不逼她,也不要正宮的位置。
她犯了錯。
不覺得難以挽回,心底愧疚湧上心頭的時候會想起他,被帶着走,給他處理瑣事,給他轉賬買車。
慢慢的,她好像不喜歡他了。
如果不是他一條又一條的消息,濯芷瀾會忘記他,那邊的生活讓她想不起來一點這邊的遺憾。
Mark帶她見識的世界,遠比和一個小男生談戀愛來的快樂。
越過了階層,站在了資本主義的土地上。
“所以,是那個時候嗎?濯芷瀾,是你先追的我啊,你說你愛我,我才會看你一眼的,憑什麽你說不愛就這麽簡單?”
“是,是我。”
“你賤不賤?你沒有廉恥心嗎?你不知道我在北京等你嗎?”
“啧,你真的在等我嗎?”濯芷瀾懶懶地反問:“我們在一起第一個月剛到那天,你和人在俱樂部接吻。”
這一句話激起了吳淩翔的憤怒,他扯着濯芷瀾的手到沙發處,撈起剛剛出門沒帶的手機,翻開微信通訊錄,找到濯芷瀾口中那個“人”的聊天框,上面是有聊天記錄的,他翻過去對着濯芷瀾。
——滾,老子有老婆。
那是他二〇一四年十月二十四日發過去的消息,之後再無聊天記錄。
吳淩翔捏起擡高她的手,撥通電話,很快那邊傳來女孩的聲音。
“我和我老婆一個月紀念日——不對,兩年前在俱樂部你跟老子表白,湊上來親老子,親到沒有?我回應你沒有?”
“怎麽後悔沒同意我了?那不好意思,我老公都有了。”
“你快說——”電話被濯芷瀾挂斷,吳淩翔的話就說到這裏,他看着她疲憊的神色,帶着倦意的聲音穿過自己的耳膜,進入腦海,每一根能理解的神經都在分析她的話。
“這事是我對不起你,我跟你道歉,”濯芷瀾替他理着剛剛沖動有些淩亂的衣服,“我承認我喜歡過你,但是并不值得我放棄往上走的機會,你要什麽補償,出去轉彎怎麽編排我,我都可以接受,只希望你能放下過去。
如果他沒有得到答案之前先給她解釋那一通,濯芷瀾不确定他的心,但是他這樣做了,濯芷瀾就都不好說了。
她不要愛。
“和我結婚。”
濯芷瀾已經疲憊到極致了,聽着吳淩翔的要求,閉着的眼睛連睜開的動作都沒想,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吳淩翔繼續說:“濯芷瀾,我會跟我爸講結婚的事,你沒有家人,嫁妝我出。”
濯芷瀾這下睜開眼了。
看着面前自說自話的男人,覺得他瘋了。
她不知道吳淩翔心裏在想什麽,她犯了錯,他還要娶她——問她覺得感動嗎?并不,反而覺得這個人在想着報複她,用婚姻、用孩子,所以能刺傷她的武器。
就算是愛又如何,那只是此刻。
以後她永遠會被抓住這個點,包容他的一切,最好的方式就是斬斷一切。
“好聚好散。”
吳淩翔徹底爆炸:“濯芷瀾!”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想把她捆住,管她什麽方式。
明明面前這個人當初那麽愛自己,回國也沒有分手的前奏,自己飛去美國那麽些日子也是正常相處的。
怎麽就突然不愛了呢?
她說的他不認,他以前是浪了一點,但是沒有和她認識,他不能預測未來——就像剛開始在一起那刻不知道以後會這麽愛她。
濯芷瀾抱住他的腰,嘆息:“我真的不愛你了。”
“我不在意。”
“我在意。”
“那你就忍着。”
吳淩翔不聽,不分手也不質問了。
濯芷瀾懶得管他,起身去到卧室洗漱睡覺,洗去一身酒味,安靜地躺在床上,吳淩翔從後面擁住她,動作很輕。
“你愛他嗎?”
“不愛。”
想要死還是要生,濯芷瀾都随便他。
她句句實話。
不會為了擺脫一個人而說些違心的話。
“你不要再那樣子了,等我們畢業就結婚,你想在北京我就在北京買婚房,想在廈門我們就去廈門,想去紐約我也跟着去。”
濯芷瀾不想回答他,掀開被子起床:“我去客房。”
她的心裏住進了另一個人,連觸碰都會感到不舒服。
吳淩翔沉默不語。
就盯着她。
死盯着。
濯芷瀾和他對峙着。
吳淩翔衣服沒換下,半響後起身:“我出去,你好好休息,晚安。”
門開又門關。
濯芷瀾洩了力,跌坐在床上。
不過幾分鐘她就去客廳拿手機,那串已經倒背如流的號碼被她輸入,點擊了添加好友。
——我是吳淩翔的女朋友,剛剛我們吵架了,請問他和你在一起嗎?
這樣的驗證消息發過去。
那邊很快同意了。
也很快回複她說:【我在家裏,如果需要我問問他】
濯芷瀾拒絕了,說自己聯系他。
看着沒有打備注的聊天框,他的頭像是雪地裏的黑貓,半個身子,腳在雪地上留下了印,她又點開主頁,安安分分地打上了備注——張樹佑。
又點開吳淩翔的聊天框,給他認真地發去了一段話。
zzl:【別鬧脾氣,為你處理的那些破事,為你抵擋住吳老先生的追查,為你給上面人道的歉已經夠我好好吃一壺了,好聚好散。】
她留住最後一條線,沒有删除吳淩翔的聯系方式,不是為了等待回複,是從此之後兩人淪為陌生人,而這事無論如何都是她欠吳淩翔的,按照吳淩翔那個脾氣難免惹是生非,她會留着他最後一次機會等他開口,過後再無聯系,相忘于江湖。
吳淩翔沒回複。
之後兩個人再無聯系。
濯芷瀾很忙,北京的事結束之後,回到了廈門,有人想弄她,想讓她下臺,想抓住她的軟肋,濯芷瀾依舊在早會的時候坐在會議桌最靠近蔣昇的位置,靜音的手機擱在桌面上,看着投影到幕布上的PPT,講到市場調研方塊,兩國政策對比的時候,她敲桌子打斷:“你先等等。”
這樣的錯誤她犯過一次。
全是美國著名企業家的場合,她也這樣愚笨地去分析市場面臨的政策利害,被mark打斷,然後哄着她去給各位敬酒,這樣的失誤就掀過去了。
但是她不是mark,在陸續推進的項目中出現這樣的失誤她懶得去教,看了眼蔣昇,本來認真聽的姿勢變成依靠着椅背,雙手交叉搭在翹起的、二郎腿的膝蓋上,嘆氣:“現在的目标市場是東部沿海地區,北美地區已經穩定,最該調研的市場是沿海地區,北美不需要你們。”
她說話帶着毒,一刀致命。
“如果今天看得是這樣的計劃書,要不你問問你的母校能不能收回去重新教你?”
疑問句,嘲諷意味拉滿。
她知道,這邊多多少少是有些關系戶的,清不幹淨的。
這會議到此結束。
今天是年前的最後一天班,會議結束後,濯芷瀾跟着蔣昇去到次頂層辦公室,關上門,百葉窗拉開,一個坐在沙發處,一個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個城市面貌。
“過年去我家?”
濯芷瀾沒有真心待她的家人了,以往他知道在美國有mark陪着她過中國的春節,但是回國又是一個人。
濯芷瀾搖頭:“我去北京過。”
怎麽過?
她也不知道。
蔣昇看她:“你自己一個人怎麽過?”
“就速凍餃子一下鍋不就好了。”
蔣昇看着她無所謂的樣子,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麽,但是也不管她了。
她有點小神經,越是熱鬧越想要清淨。
“你什麽時候回美國?”
濯芷瀾把玩着手上的昂貴手表,輕輕往桌上一扔:“等Angeline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