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十一別

趙家和張家都是在同一條胡同,帶着禮品走出家門準備去拜年,看到和一個陌生的女孩站在趙家門口的時候,和剛剛張樹佑的欲言又止一摸一樣。

出門前說有事的弟弟,最後還是回來了。

濯芷瀾沒看張家立,張樹佑也沒打招呼,一前一後走進趙家大院。

張家的人進去之後,裏面送禮品的黑衣男人走到濯芷瀾身邊說了句話就離開了,趙绛沖出來抱住濯芷瀾。

“家立哥哥,佑子,裏面請。”

客廳裏,濯芷瀾和趙绛聊着天,趙先生走進來跟人打招呼,濯芷瀾也起身回應。

“濯老身子如何?”

濯芷瀾點頭:“精神倍兒棒。”

“替叔叔問個好。”

說到這裏,趙先生略顯驕傲地說:“濯老對整個國家的第二産業發展是做出傑出貢獻的,往上走追溯到明朝也是有地位的,趙绛你好好跟着瀾瀾學習,整天吊兒郎當的。”

濯老是趙先生的老師。

濯芷瀾笑着點頭。

她一直以鋒利示人,這是她難得地将自己放到下位去。

主要是講起她的家庭實在是擡愛她了,那些榮譽都是老一輩的,她還沒爬起來的。

張家立和張樹佑咬耳朵:“怎麽認識的?”

張樹佑的交友圈一直就一些世家子弟,難得有位其他的也只是同學,不交心那種。

張樹佑想了下:“財大。”

張樹佑的家族底蘊深厚,祖上沒有人是不在官場的,大多從政,幾百年來只有張家立一個人走上了商道,在19歲那年他迷茫得找不到任何方向,看不清前方的路。

總有人說北京的冬天是霧蒙蒙的,那時候張樹佑就像是第一次去到北京的外地人,視線被遮擋,被抽去全部力氣之前,他想起陪張家立去財大演講的時候,看到的光榮榜上第一位那張淡顏的長相——這還是祈芙給他科普的長相,說照片上的女生像朵待盛開的栀子花,照片下是她的話,用引號的。

——天助自助者

腦海裏飄過的話敲醒了他,他覺得自己不必陷在過去的漩渦裏,他需要調整一下逃出過去給他的牢籠,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而那位敲醒他的女生,此刻坐在自己的對面。

張樹佑骨子裏是慕強的,這個人無論是男是女他都會發自內心喜歡和關注。

張家立挑眉。

財大。

難怪那段時間跟着他去演講,原來是為了看別人。

很快,趙绛坐不住拉着濯芷瀾出門,兩個人站在門口,趙绛跟對面出來的中年人打了招呼,濯芷瀾笑着點頭,中年人回禮。

“出門戲劇學院東城校區,分手了就去選妃,我帶你去。”

濯芷瀾指了下她:“沒這個樂趣。”

藝術學院的大學生,濯芷瀾很少養,資源和情緒都得給,她不做慈善。

趙绛:“說句話的事,前不久我那個的戲被壓住了,沒過審,哭得梨花帶雨,其實不過跟上頭說句話的事兒。”

趙绛一句話,少拼一百年。

“不借濯家的勢力很久了。”

“還在北京待多久?”

“要回紐約了。”

“不是才回來?”

“許荇伽那孫子打壓我。”

許荇伽和濯芷瀾的恩怨,圈子裏都知道。

兩個人的話就到這裏,門內走出張樹佑,偏頭問要不要出去吃飯。

濯芷瀾點頭。

趙绛可不湊熱鬧,擺手說:“約會去了。”

阿姨送來她的範思哲包包和車鑰匙,濯芷瀾和張樹佑站在原地送走了趙绛,之後兩個人并肩走出胡同。

“我看的明史,有對你家的記載...”

濯芷瀾張嘴哈氣,揣在兜裏的手捏緊又松開:“很多人都這麽說。”

——

吃完飯,他們分別。

之後的北京,依舊寒風大作。

他沒再見過濯芷瀾,直到他去紐約上班那天。

北京已經沒有下雪了,他一個人在買了經濟艙的機票,坐在寬大的候機廳裏,機票在他手裏被翻轉了一遍又一遍,翻看煩了就擡頭看看周圍。

他的視線頓住。

直直地盯着那個方向。

棕色風衣,緊身長褲,黑色高跟鞋。

女人一步一步往旁邊的登機口走去,安保帶着她插進隊伍,檢票過後被帶着離開,窗外的轎車是為她等待的,她最終的目的地張樹佑并不了解,但是他有預感,他們會見面。

濯芷瀾的飛機落地的是華盛頓。

她在這邊參加個活動,一個老朋友的品牌晚會,一衆明星、模特穿着未上市的産品在舞臺上展示走秀,她處c位,左右是全球品牌代言人。

她不認識,打了招呼之後就不再說話。

“我認識你。”

旁邊身着上一年秋冬款高定的模特和她說話,濯芷瀾偏頭望過去:“是嗎?”

她真沒印象。

在這邊跟着mark出席的時候,她向來都是小跟班,大佬讓她幹啥就幹啥。

可能和這位模特打過招呼,但是她不記得了。

“我是祈芙,吳淩翔的朋友。”

聽到熟悉的名字,濯芷瀾皺眉:“沒聽他說過。”

平常吳淩翔的朋友圈就那幾個,她連那些人都叫不上名兒,更別說吳淩翔沒帶她認識的其他朋友。

祈芙:“是,也不怎麽見面。”

濯芷瀾沒有感受到惡意,但是也不願交談前男友,只是點點頭:“我和他都過去了。”

“我看他,還是很喜歡你的。”

“他不喜歡我。”

這個答案或許沒有人相信,但是濯芷瀾習慣性否認。

祈芙沒再說話。

以前她沒懂吳淩翔會收心,那些照片發他郵箱,他也只是說:“她不愛我了有什麽錯?”

吳淩翔從來沒有怪過濯芷瀾的不忠。

他只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濯芷瀾有注意到祈芙的視線,沉默了半響,然後開口:“我曾經,是真的喜歡過吳淩翔的,如果說我和他的感情是一張卷子的話,我當時是把答案放他手上的,但是他依然交了白卷。”

沒愛過嗎?

愛過。

當初忙着工作也要飛回北京那麽多次,他說想念就訂票,說生日就訂票。

社交軟件全是他。

連簽合同名字也會寫錯。

但是吳淩翔始終沒有定性。

他愛玩。

濯芷瀾拉不住他,那份喜歡也拉不住,所以她也回歸自己本該有的狀态。

真的愛過。

也是真的對不住。

晚會結束,祈芙從助理那裏拿過自己的手機,問濯芷瀾能不能加個微信,濯芷瀾點頭答應了,亮出二維碼。

加完聯系方式後,濯芷瀾被秘書叫走。

祈芙站在原地看着她的主頁,沒有朋友圈入口,名字也是很簡單的名字縮寫,頭像更簡單了——一片黑。

如同她的人,讓人一眼看透,卻又究不到她的內裏。

濯芷瀾上了門口主辦方準備的車,進去看到後座的男人,頓了幾秒:“怎麽來華盛頓了?”

mark看她:“我帶你成長,還不能看看你有沒有丢我臉?”

濯芷瀾靠着椅背。

抽出紙巾擦手,剛剛拉開車門的時候被打濕了。

那股濃烈的香味鑽入mark的鼻子,他拿過她放在大腿上的包裝,裏面還有幾張紙,上面印着四個他看的懂的字母——PINO,沒聽說過美國有這個牌子,估摸着應該是她國內的品牌。

知道她愛香味,所以這濃烈的香味mark陪她這麽些年也習慣了。

“你要幫助你的好朋友Angeline按垮許荇伽我可以帶着Jackson集團參與這場披着商鬥外衣的報仇,”

濯芷瀾扭頭看他。

前幾天,她得到了Angeline的回信,兩個人都有共同的仇人,那麽就算多年未見也還是可以合作的。

“但是,你要讓我看到我出手的價值。”

濯芷瀾:“美國上市。”

mark笑:“寶貝,那你也賺的。”

“談不攏?”

“我要七分。”

濯芷瀾點頭答應了。

七分利潤——濯芷瀾不意外mark的要求,因為他本身就是利己的資本主義國家的商人。

但是她不得不低頭。

“Angeline為什麽那麽恨許荇伽?”mark問。

濯芷瀾想了一下答:“老套的小說情節,許荇伽的青梅連同綁匪綁架了Angeline,制造了一起二選一的故事,許荇伽選了青梅,讓Angeline在廢樓被炸,最後許荇伽動用人脈按下了新聞,找了個替死鬼。”

她說起的時候沒有帶感情,卻也能瞧見悲傷。

晚上,濯芷瀾坐上mark的私人飛機,同他一起飛到紐約。

在兩個人敲定項目計劃的那一刻,她反複斟酌後說:“不要太過,我喜歡的人是從政的。”

Mark有些驚訝地看她。

搖搖頭:“這不是你。”

确實也是她。

見過她兩個國家往返跑。

“這都是我。”

濯芷瀾向來坦蕩,愛過吳淩翔她不否認,借mark的勢也不扭捏,對張樹佑一見鐘情也不藏着掖着。

1月20日,漂亮國新總統上任,政策變化,濯芷瀾看着落地窗前的mark,升起來了一股疲憊感。

對抗會是主旋律。

mark必然會站在她的對立面,但是兩個人利益捆綁,她自己将會處于漂浮不定的位置。

她迫切地想要找到歸宿。

足夠站在祖國土地上的借口。

想到這裏,她垂眸自嘲一笑。

最後站在祖國的土地上,為祖國效力居然需要一個借口了。

回到紐約的住處,濯芷瀾拿着手機反複删删減減,想約張樹佑,卻又擔心他太忙,最後是張樹佑的消息先發過來。

張樹佑:【想說什麽?】

濯芷瀾看到那一秒,渾身的血液加快速度地流動,平常八秒在體內循環一周,但是這會兒她感覺減半了,好一會兒回複:【上次走得匆忙,忘記感謝你帶我逛街,要不要這次我請你吃飯?】

又問:【你回紐約了嗎?】

張樹佑:【到紐約了】

張樹佑:【我不接受賄賂】

濯芷瀾被他氣笑,想反駁突然想到他的身份不允許和她以感謝的名義去吃飯,只能換了個理由說:【我想追你】

張樹佑:【這麽直接?】

zzl:【不說明白,怕你覺得我沒有邊界拉你越界。】

張樹佑那邊沒有很快回複她,濯芷瀾也不急,拿着手機等待,邊看窗外的海景。

她不逼問。

就靜靜地等待。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手機的提示音響起。

接二連三的消息進來。

張樹佑:【明天下午我五點下班】

張樹佑:【[位置]中國駐紐約總領館】

張樹佑:【不要玩我】

濯芷瀾想給他最後一句承諾,卻又覺得太輕了,遠不夠。

但又擔心他想太多,還是回複道:【不玩】

濯芷瀾放下手機,從阿姨日日打掃的衣櫃裏拿出明天的衣服,她現在每一根神經都是瘋狂跳動的,有預感今晚絕對是個不眠夜。

天氣還沒轉暖,但是她那股熱勁壓不下去,拉開冰箱拿出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好大幾口。

果然。

她沒有睡着。

阿姨給她打了杯美式,壓下疲憊之後,她先是去赴好友的約,賽車、喝酒、輸錢都幹了個遍發現才到下午三點,躺在沙發上玩了會游戲,最後在三點半站起來,和人打了招呼往外走。

守在館門口一個半小時,終于等到穿着西服的張樹佑走出來。

一身黑,沒有打領帶,西服、大衣、皮鞋,頭發像是打理過的,和一同下班的同事講了再見,扭頭看到濯芷瀾,帶着笑往她那邊走去,濯芷瀾将傘遞過去,張樹佑接過。

“等很久?”

濯芷瀾搖頭:“沒有。”

張樹佑側身指着館門口:“有監控。”

“那你還問。”

張樹佑挑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逛逛?”

濯芷瀾點頭。

異國他鄉的街頭下起了毛毛細雨,烏雲密布、霧蒙蒙的霧氣将大廈隐匿在其中,濯芷瀾和張樹佑一同走在街上,撐着同一把透明的雨傘,她一身棕色風衣佩戴着黑框眼鏡,在等待紅綠燈的時候旁邊冒雨彈吉他唱歌的少年唱着泰勒的《love story》。

不問工作,不問家庭,不問過往。

走在雨中有來有往地聊天。

第一次追這種男人,濯芷瀾交談都不好暴露自己的真實樣子。

張樹佑溫和有禮,人多的時候将她虛攬在懷裏。

“明明才離開不久,感覺變化很大。”

“心境變了吧。”

“是,以前只當是牢籠,現在倒是覺得挺好的。”

——

餐館是張樹佑訂的,吃得很飽,濯芷瀾有些依賴這種感覺。

遞給他手帕紙。

張樹佑雙手接過,聞到了香味。

她愛香。

走出餐館,張樹佑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開口詢問:“送你回去?”

濯芷瀾扭頭看她,風吹亂她的頭發,拿着圍巾的手理了下頭發,沒有立即給出答複,張樹佑也不急,站在原地等她。

濯芷瀾看着解開襯衫頂上一個扣子的、被凍紅了張樹佑的脖子,踮起腳将圍巾幫他圍上去,一圈又一圈纏繞,張樹佑在意識到她的意圖之後配合她俯身。

點到為止的暧昧,更讓人留戀。

濯芷瀾指了下旁邊的蘭博基尼,說:“我秘書,明天我來接你下班。”

張樹佑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确實是那天在機場看到跟在她身後的女人,便點點頭。

濯芷瀾又問:“我送你回去?”

她沒送過人,也是第一次問。

張樹佑眼含笑意,朝她搖頭:“我打出租車就好。”

濯芷瀾不為難他,走到路邊先給他攔了輛taxi,張樹佑拉開車門坐進去,濯芷瀾跟他說明天見。

等車消失在轉角,她往那輛蘭博基尼走過去,秘書為她打開門。

“蔣總問您,真的打算在美國上市?”

濯芷瀾點頭。

秘書:“那我給蔣總回複。”

自由美利堅。

更自由的是錢權皆有。

跑車在街道飙速,街邊有人追逐,有人散步。

到家之後,濯芷瀾和正在吃晚飯的阿姨打招呼,阿姨放下碗筷把溫好的牛奶遞給她,濯芷瀾接過端着去卧室。

她的房間也是落地窗,連着陽臺一同看着海面,以及自由女神像。

在床頭充電的手機亮屏,猜到是誰的消息,她回神去拿手機。

張樹佑:【晚安】

zzl:【晚安,張樹佑】

今天的聊天到此為止,濯芷瀾也卸下了防備,整個人窩在被窩裏,幸好在俱樂部睡了幾個小時,不然以她的身體狀況一定會進醫院。

第二天一早,她的房間門被人捶打,女人的呼喊夾雜着阿姨的勸阻,濯芷瀾沒有起床氣,對着門口喊了一聲進來,又裹着被子翻身合眼。

“Rachel,我居然要從理查的ins得知你回來的消息,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濯芷瀾的被子被掀開,女人強硬地擠了進來。

“你瘋了?”

美國人她用中文怼回去怕是得弄哭,所以她講英文都會收斂幾分。

兩個人窩着又睡了一會,最後濯芷瀾拉着人起來,“珍妮,別賴床。”

珍妮哼了幾聲,翻身又睡。

濯芷瀾懶得管她了,端着牛奶,站在床邊吃早餐。

這是她第一個朋友,交心的,從小被養在溫室裏的公主,和濯芷瀾算不打不相識,那時候濯芷瀾戴着虛僞的面具,在酒會上遇到她被一眼看穿。

“你是老虎,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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