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恩怨過往

恩怨過往

溫逐以前開過日常用的商務車,也開過跑車,更開過一段時間的賽事賽車,但紀澤提出要比的是F1那樣絕對專業級別的賽車比賽。

一般的車輛類型是多座,再不濟也有副駕駛,比賽的時候都有領航員陪同駕駛,但是方程式賽車只有賽車手一個人的座位,而且,不論是剎車還是方向盤都很重,不是一般人随便就能操作的,車內的氣溫也非常高,最高可以達到50℃,賽車手很容易在比賽過程中脫水。

所以,正兒八經的方程式賽車比賽除了對賽車手自身的天賦有要求以外,還需要賽車手擁有極強的心理和身體素質。

從小就作為賽車手培養的選手不僅要有天賦,還要有大量的時間和金錢來堆砌和訓練,而紀澤,就是三樣全占的天選選手。

紀澤這個名字,很容易讓人猜到他嘴裏的哥哥是誰,高銀博的解釋也驗證了黎铮的猜測,紀澤确實是紀淮的弟弟,兄弟倆一個學攝影,一個學賽車,一靜一動,從小感情就要好。

不過,紀淮要更加離經叛道一些,因為紀家好幾代人都是在賽車這一塊開出名氣的,尤其是紀淮兩兄弟的媽媽陳潔,曾經是專業級F1方程式賽車手,得心應手到仿佛天生就是來吃這碗飯的。

紀澤從小就接觸賽車,他完美地繼承了媽媽的天賦和興趣,是賽車史上最多次打破前輩紀錄且最年輕的賽車手,雖然實力還無法和車王或者他媽媽當年比較,但也是同齡人乃至于很多前輩裏的佼佼者,羨煞旁人。

只是很可惜,紀澤的媽媽在一次比賽裏不幸出了意外,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高銀博還說了很多關于紀澤近些年來在國內外的比賽裏獲得的各項成就和獎項,越說,黎铮的臉色就越白,說到後來高銀博都不敢說了:“小铮铮啊,你沒事吧……”

“沒……”黎铮有點站不住,坐在更衣室門外,看着紀澤和他的朋友們躍躍欲試地興奮樣子,恨不能請車王立刻附身溫逐。

溫逐。賽車。

現在就是有人對他說,溫逐以前幹過脫衣舞男郎或者跳過大神,黎铮都會深信不疑。

這家夥就是……根本不像表面那樣平靜無波,內裏全是暗潮洶湧。

太離譜了。

黎铮絕望地看着更衣室的門,無法想象溫逐要是輸了——換個詞,肯定會輸——要怎麽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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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是和自己有關,雖然這次關系不太大,但還是和自己扯上關系了。黎铮有點懊惱,有種什麽都幫不上忙的無力感,從遇見溫逐開始,一直都是溫逐在單方面地為他做什麽。

沒一會兒,更衣室的門打開了,溫逐換上了平時穿的日常衣服,墨綠色的襯衣外面罩着一套黑色的長風衣,走過來招呼黎铮。

“……”黎铮想勸他趕緊反悔吧,最多就是落下個“怯場的膽小鬼,不守信用”的名聲,他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混賽車圈的。

但是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而且,他很明白溫逐,平靜的外表下是一顆極度堅定的心髒,進看守所都是一句話咬定的事。

還是那輛法拉利F8—蜘蛛,溫逐準備帶他出發去看演唱會,賽車比賽的日子定在了後天下午,也就是——他和溫逐“結婚”的前一天下午,紀澤甚至“貼心”地給溫逐留出了兩天适應和學習賽車的時間。

對方的從容不迫讓黎铮更絕望了,當然,溫逐也從容不迫,但是和對方以專業性打底的從容不迫比起來,溫逐這是屬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從容不迫。

怎麽比?沒得比。

有了今天這出戲,原本定好的賽車娛樂也就告吹了,黎铮和高銀博告別,臨走前高銀博看看溫逐又看看他,欲言又止。

“我懂你。”黎铮從高銀博的眼神裏看出了同情。

高銀博長嘆一聲:“總之,下輩子再争取做個體面人吧!”

車上,溫逐打開音樂放起了活結的歌,似乎是想提前烘托一下聽演唱會的氣氛,但是黎铮主動叫停:“……我有點累,可以先關掉嗎?”

溫逐關掉音樂,好一會兒車裏靜悄悄的,突然,溫逐低聲說:“別擔心。”

“……”還知道他在擔心。黎铮頓時沒了脾氣:“你覺得有可能嗎?那個紀澤,老高說他得過的獎項多到他完全可以拿去批發。”

“我知道。”溫逐說。

你當然知道。黎铮無話可說:“我勸不住你,你也勸不住我。”

“……”溫逐看了他一眼:“你沒試過,怎麽知道勸不住。”

黎铮有點懵:“那我現在勸你呢?”

“來不及了。”溫逐搖頭。

“我知道,你們之間應該是有恩怨。”黎铮疲憊地說:“我不問你,只是我沒法不擔心。你到底為什麽要答應他?你是個做生意的人,總該知道權衡利弊,怎麽還上趕着吃虧?”

高銀博認識紀澤,對紀澤很了解,而看溫逐的樣子也和高銀博是一樣的,那這場比賽就是完完全全的虧本行為。黎铮看不懂溫逐的決定。

“我不喜歡。”溫逐頓了頓:“……權衡利弊。”

黎铮一愣。

“為什麽……”溫逐又說:“要先假設我會輸。”

“我不會自不量力地認為自己的跳水可以贏過世界冠軍,就算紀澤不是世界冠軍,是預備役,還是其他什麽,總之在專業領域裏……”黎铮皺眉:“我不想說你不好……我只是很擔心。”

“我明白。”溫逐的語氣聽不出來情緒:“阿澤為人嘴硬心軟。”

那可未必。黎铮在心裏默默地說。他剛才那副樣子,可不像是心軟的神。

“就算輸了,也沒什麽。”溫逐淡淡地說。

“沒什麽?”黎铮一下子就坐直了,非常迷惑:“下跪?道歉?你究竟做了什麽要受到這種侮辱?你明明那麽好!”

“好,不代表不會犯錯。”相比黎铮,溫逐簡直冷靜得可怕:“也許你覺得我好,是因為我只對你這樣表現。”

“……”一股熟悉的冰冷感緩緩爬上黎铮的心頭:“我的天!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是感情債!他看上去也不是omega啊?總不會是你欺騙他的感情,他懷孕了,然後又打胎了……之類的狗血橋段吧!”

溫家的那些糟心事,對于他這個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魔幻和狗血了!自從認識溫逐,他就感覺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狗血小說,而他就是被流氓後媽無情操控的提線木偶女(男)主角。

WTF。

穩穩行駛的法拉利稍微偏離了原先的軌道,溫逐已經換下賽車服了,所以也沒有再戴頭盔,黎铮看到他的嘴唇抿成一線。

“救命!你千萬不要這麽說啊!騙我也好!救命啊!”黎铮吓得戰術性後仰。

“不是。”溫逐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你的想象力不錯。”

“真的不是?”黎铮看溫逐略顯無奈的樣子,漸漸放下心:“不是就好。我應該是看小說看多了,我真的害怕……”

“如果……”溫逐話鋒一轉:“是的話,你會怎麽辦?”

怎麽辦?當然是殺了你!黎铮下意識在心裏吶喊,然後好好想了想這個問題和自己的立場:“不怎麽辦吧,其實,我只是擔心事情不好收拾,會很麻煩,畢竟我們有合約在先,我現在是在演你的老婆,我的身份和立場在紀澤面前就很尴尬。說到底,這是你的私事。”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溫逐,一如既往地沒有從溫逐的反應裏看出任何一絲一毫的情緒,因為根本就沒有反應。

“不過,老板的事,如果需要我處理,我肯定會盡心盡力的。”黎铮覺得剛才的那段話太事不關己了,就算不提自己對溫逐的私人感情,再怎麽說他和溫逐也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利益一致。

溫逐搖了搖頭:“紀媽媽是很有名氣和實力的賽車手,她叫陳潔。”

“嗯,老高和我說過了,她不是十幾年前就去世了嗎?”黎铮說。

溫逐依舊是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具有震撼性的語言:“她是我父親間接害死的。”

“我不奇怪……”黎铮猛地捂住嘴:“我的意思是,我不驚訝。你爸他在這方面,字典裏根本就沒有‘潔身自好’這四個字。”

出乎意料地,溫逐繼續搖頭:“他們沒有私人感情,最初只是父親投資她所在的車隊和背後的汽車公司,後來才逐漸結交成朋友,包括紀爸爸,溫家和紀家先是一起做生意的合作對象,朋友這層關系,還要排在後面。”

“所以老高說的都是真的?紀澤小時候追在你們身後的事。”黎铮一邊問,一邊嘗試着想象一個小面癱臉和一個小搞笑男身後跟着一個小小屁孩的場景。

“嗯。”溫逐說:“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事,但賽車比賽一旦出事就是大事,賓利GT系列的一代賽車曾經被檢查出有質量問題,父親投資檢修,然後那輛車在賽場上出了事故。”

“……”黎铮小心翼翼地問:“是意外嗎?”

畢竟涉及了溫時易,他不好說這裏面還有什麽七拐八繞的。

“不知道。”溫逐坦然地說:“父親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基于可以不斷為他産生金錢的事業,我不認為他會一手摧毀它。”

不像是在說親爹,倒像是一臺機器在試圖分析一件事的數據。黎铮皺眉:“你心裏覺得呢?他會這麽做嗎?”

“……”溫逐很明顯愣了一下。

這一愣,黎铮就知道溫逐大概也拿不準溫時易。這對父子,可以說是陌生得離譜。于是他轉移了話題:“那紀澤為什麽……恨你?”

“我向他隐瞞了這件事。”溫逐低聲說:“我對他說,事故是意外。”

黎铮愣了。他突然明白過來,原來溫逐剛才的愣神不是因為不了解溫時易,而是根本就不關了解不了解的問題,是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告訴紀澤事故是意外,說明他已經選擇了相信溫時易,不管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黎铮定了定心神:“警察還有屍檢那邊都怎麽說?”

“賽車沒有問題。”溫逐平靜地說。

但是以溫時易的能力,完全可以賄賂警察,遮蓋這件事的真相。

首先,賽車有質量問題是真的。

其次,溫時易負責把關維修也是真的。

最後,賽車手出了意外更是真的。

“還有什麽沒說嗎?”黎铮也平靜地問。

刺耳的剎車聲響徹整量法拉利,黎铮抓住車門邊緣才穩定住身體,驚訝地看向溫逐。

他只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在心裏分析這件事:已知以上三件事都是真的,可是因此就把車手出事定性成蓄意謀殺,還是很牽強,因為賽車有質量問題是很正常且常見的事,出資維修也就在情理之中,溫、紀兩家人又是好友,如此種種下來,怎麽就無緣無故地懷疑到溫時易的頭上?

警察和屍檢也什麽都沒有查出來,大概率是會被當成意外處理的,一般情況下,家屬在悲痛之餘怎麽還有精力往蓄意謀殺上面想呢?而且對方還是自己的金主兼好友。

所以,他才會覺得溫逐有什麽沒有講出來,于是随口問了一句,誰知道溫逐的反應這麽大。

“我當時……不知道。”溫逐轉頭,黎铮比剛才更驚訝了,因為他看到溫逐的臉上居然是愧疚,還是痛苦:“真的不知道……”

黎铮頓時手足無措,還沒有說話,溫逐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黎铮,你相信我嗎?”

“相信。”黎铮毫不猶豫地立刻回答:“你說什麽我都相信,沒有條件,沒有原則,甚至沒有三觀和邏輯。我相信你,什麽時候都相信。”

不知道溫逐是沒有料到他會這麽回答,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他會回答得這麽迅速和堅定,看了他好久:“……為什麽?”

“因為你是溫逐。”黎铮深吸一口氣,有些話,他也是憋很久了:“在我走投無路、狼狽不堪、什麽辦法都沒有了,甚至已經想到了只有去死的時候,就在那個最關鍵的時候,你出現在我眼前。

“我抱着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回應的期望對你說‘幫幫我’,其實連我都覺得自己很可笑,為什麽要把希望寄托給一個陌生人?可是,你對我說‘好’。溫逐,我永遠都忘不掉你回答我‘好’時的樣子。”

“……”溫逐的眼睛亮了一下。

黎铮不知道敞篷跑車裏的信息素是怎麽一下子變得濃郁起來的,他只知道在一個恍神間,溫逐已經從駕駛位上探過上半身,鼻尖和他的鼻尖相碰,然後是嘴唇,他的第一反應是想往後躲,可是後腦勺有一只手有力地阻斷了他的所有退路。

輕輕地用嘴唇相碰了一下,溫逐移開了手,把它藏着黎铮不會注意到的地方,用力地握了一下,仿佛在提醒自己什麽或者在壓制着自己心裏快要被喚醒的那頭巨獸,他慢慢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低垂眼眸,喉結滾動,不動聲色地隐藏住眼底洶湧的欲望。

黎铮還在發愣。

“你說得沒錯,還有什麽沒說。”溫逐低聲苦笑了一下,成功地打斷了黎铮所有的思路,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然後溫逐又把一個重磅炸彈精準無誤地投了下來:“那場比賽前不久,陳潔夫婦提出過想和溫家不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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