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焰京見

第14章 焰京見

臨睡前,宋窕還在拉着绀青一起笑話那個不聰明的表舅。

雖同是姑娘家,但绀青的笑聲更為豪放,聽來也很是過瘾,加上她一直追問,宋窕便耐着性子将去年回琅琊的事一并說了出來。

其實倒也沒多複雜,就是那天外祖父壽宴,表舅也來了。當時他喝醉酒準備去小解,正巧碰上了回卧房給宋窕取外衫的鹿耳。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那表舅先前也不認識鹿耳,突然見到一水靈靈的小姑娘當即便起了賊心。

那時若不是鹿耳呼救及時,喊來了站外面躲酒的四哥,後果當真是不敢設想。

“難怪您堅持不讓鹿耳姐姐來,應是猜準了這位表舅也會出現吧。”

宋窕沒否認:“我這表舅平時看着游山玩水人心豁達,但其實就是個無賴,若我真将鹿耳帶來他又替納妾一事,定是不好收場。”

嘆了口氣,她垂眸:“外祖父定是會站在我這一邊,我也能确信自己能保住鹿耳,但架不住醜人多作怪,若是他故意颠倒是非在外面抹黑外祖父的名聲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不願老人家因為那等貨色被擾了清淨。”說到這裏,原本輕柔的目光頓時變得淩厲,像是一把開了鋒的刀,銀光皪皪。

瞅着窗外天色,想着也到了入寝的時辰,绀青小步走去熄燈。

按照習慣,她須得提前将明日要用的藥備好,可打開小櫃數了數,發覺多了一包,算出多的正是今天的量。

她緊了眉頭:“姑娘,您今早沒喝藥?”

宋窕心虛地抓了抓下巴,颔首認了。

擺出明天的量,绀青有些擔心:“那您今日可有感到不适?鹿耳姐姐說以往您偷懶不喝,總是會疼上一整天,連門都出不了。”

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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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窕撇嘴。

回去一定得教訓教訓那丫頭,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的了,講起話沒個輕重。

不過仔細一回味绀青所說,她也覺得奇怪。

雖不至于一點感覺沒有,但比起往日卻是好了十倍不止,甚至從明面上壓根不覺得有何異樣。

除了……

如雪如玉的耳垂又變得粉嫩,她捏緊被子遮住小半張臉,在山洞裏發生的一切皆歷歷在目。

绀青不着痕跡地瞄了眼,不再出語。

她擡手熄了燈,屋內驟黑。

又過去兩天,即是外祖父壽辰。

趕來祝壽的賓客從早到晚就沒停過,流水席擺了十幾桌桌。外祖父怕獨身不行,幹脆拉上老大老/二,讓他們跟着一同挨個桌敬回禮酒。

一中午過去,險些把老/二喝吐。

“二哥你還好吧?”宋窕貼心地遞上杯醒酒的梨糖。

接過小糖塊嘎嘣咬碎,宋書年泛紅的臉上徒增兇狠:“以後宋斯年就不是我哥了,有我沒他!”

宋窕站在邊上憋笑,有些心疼二哥太實誠,而大哥又壞點子太多。

明明是一同被拉去給外公擋酒,但大哥總是用諸多漂亮話将酒杯送到弟弟跟前,還哄得外公和賓客直樂。

這不,辛苦了酒量本就一般的二哥。

捂着有些發漲的腹部,宋書年拍了拍小妹的肩,語重心長道:“以後找夫家,這種心眼子多的千萬別要,你大嫂就是當年沒看透。”

“說我什麽壞話呢!”

二哥的話音未落,另一道清朗的嗓音便傳來。

兄妹倆同時看過去,果然是正在談及的“心眼子最多的大哥”。

宋斯年是來帶走弟弟的,面上溫純:“外祖父正找你呢,跑這兒來做什麽?”

宋書年翻了個白眼:“求你了,去找阿岱。”

大哥搖搖頭,伸出手指:“阿岱能喝一杯都是不錯的了,給外祖父争臉當然還得是你啊。”說着就要強行拉走親弟。

仗着不會被波及,宋窕站在旁邊悠然看戲,忍俊不禁間還不忘火上澆油,揮着手給二哥鼓舞士氣。

直至宴席散去,宋書年才得以被放過。

外祖母累了一天先去休息了,兄妹幾個則選在庭院中用晚飯。

“樂之,小樂之。”

聽見有人喚她,宋窕尋過去,看到是外祖父。

小老頭興沖沖地朝着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宋窕正疑惑呢,怎麽賓客剛走這位老壽星就不見人影,直到現在才現身。

邁着步子到了拱門外,迎着瑩瑩天上月,宋窕看清了眼前男子的面容。

是師隽。

師隽笑得溫和:“今日家中有事才來晚了,老太師勿怪。”

老太師擺手“嗐”了聲,小眼神又挪到身旁的外孫女身上,暗示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你們倆聊聊,一會兒再讓樂之送送你。”

說完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那飛快的身法,宋窕一度懷疑當年陛下拜他為師,其實是想學輕功。

宋窕揚首:“我還以為師隽哥哥不來了。”

師隽滿臉歉意:“有些事耽擱才來晚了,還耽誤阿窕用飯,是我的不是。”

客套話随便聊了幾句,宋窕便直接問了:“回京述職後,師家會留在焰京嗎?”

“不好說,還是得看陛下的意思。”

話頭稍停,他又接道:“其實師家被貶至琅琊三十餘年,是否回京久居其實也沒那麽重要了。”

當然重要!

宋窕在心中吶喊。

腦中蘊着數千縷相纏相繞的絲線,那些線牽着兩頭是完全對立的思緒,任她的心有一點的風吹草動,不計其數的絲線便會牽引着她向那個名為正确的決定靠攏。

若師家留京,從理智上來說,于她也好于廣陵侯府也罷,師隽皆為良配。

可如果師家回京就是得了一些金銀做賞賜,那她的盤算便也都沒了意義。

在心裏嘆了口氣,宋窕不想再糾結,反正現在想那麽多也沒意義,不如等日後再看。

混亂的思路被人打斷:“之前忘了問你,你與那位霍将軍,可是舊識?”他特意咬重了那個稱謂。

“我跟他不熟的。”宋窕匆忙回複,又不自覺添上句攪亂視聽的話:“就之前偶然見過一面,他可能連我叫什麽都記不清。”

“這樣啊。”師隽點頭,像是信了。

男人擡頭望月,心也靜下來:“時辰也差不多了,我便先走了。”

“那我送……”

師隽搶她一步:“沒事,我認路。”

走了幾步,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回頭,正對上宋窕那雙勾人的狐貍眼:“下次見面,應該就是在焰京了。”

他沒乘馬車,沿着行人寥寥的巷子步行回了師府。

院內粉櫻墜了滿地無人清掃,他幾步過去,鞋底也沾上幾瓣。

“回來了。”男人手持軟錦,細細擦着懷中寶劍,眉眼缱绻,像是在看多年的戀人。

師隽見怪不怪:“父親。”

喚琅伯依舊垂首:“那宋家幺女怎麽說的?”

“她說與那霍赫并不相熟。”

喚琅伯冷哼一笑:“你信嗎?”

“自是不信。”

師隽彎身坐下,斟了杯茶,杯身靠近時輕嗅一下,不新鮮的味道還是促使讓他放下了:“不過既然她不想說那也沒必要逼,反正來日方長。”

反正與那霍赫的梁子已經結下了,若能趁着這次入京述職的機會長留京城,将來是定要讨回來的。

想到此處,平日溫柔的面容驟添冷厲。

他本以為陛下派來個打仗的武夫是個沒腦子的,不曾想這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前幾天什麽都沒幹,偏偏最後兩天。不僅查到了堆放私鹽的庫院,還将當初謄抄假賬本的人找了出來。除卻将商縣令的罪算的板上釘釘外,還讓他們師家也險些被牽連。

畢竟,那座囤鹽的老舊院子是他們家的。

也是當初他親自上門,主動提供的。

幸虧當時他留了個心眼,将那座院子房契上的持有者更變到了一位老農身上,不然這事可就沒那麽好收場了。

沒聽見他說話,喚琅伯提醒道:“那小子應該已經盯上我們了。”

“怕什麽,他又沒證據,有那對母女攥在手裏,姓商的可沒膽子供出我們,”師隽莞爾,笑容如月如風:“就算鬧到禦前也可無憂。”

見兒子如此自信,做爹的也不好念叨什麽了,

沉默半晌,喚琅伯才再開口:“你母親那邊……”

“我明日便會去見她。”打斷了即将而來的風暴,師隽快刀斬亂麻,随便拾了個借口便說要回房休息。

明白他這是被嫌棄了,喚琅伯擺擺手,任由他去了。

盯着已經踏出廳門的挺拔背影,他得承認,已經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兒子了。

夜風翦翦,吹得衣衫翻飛。

師隽孤身站在小池塘邊上,盯着水中央僅有的并蒂蓮發呆,久久未回神。

良久,他陡然出聲:“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藏頭露尾的,也挺沒意思。”

漆黑的樹影下,一道影子慢慢挪了出來。

碩大的帽檐遮住了五官,桀桀笑聲陰森又古怪:“小伯爺好耳力。”

不算高大的身體被黑色捂得嚴嚴實實,伴随着他身體的晃動,可以清楚聽到有什麽東西在地上摩擦。很有節奏,又很詭異。

師隽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猜測這是個腿腳不利索的坡子。

“你是何人?”

黑鬥篷沒正面回答:“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們需要我即可。”

他開門見山:“我可以幫你們,留在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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