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鬧洞房
第15章 鬧洞房
回到焰京後,宋窕連續幾天都窩在家中。
問就是天熱,不宜出門。
大半個月過去,才總算是出了一檔能勾她興趣的喜事。
“燈籠再挂高點,兩個要對稱啊,還有那個‘囍’字,多貼幾個,省得別人再傳我廣陵侯府窮酸。”
宋窕第一次見四哥這麽激動,忍不住在旁邊問:“三哥的婚期不是還沒定下來嗎,需要這麽早就開始拾掇嗎?”
宋岱眨了下眼睛,低聲道:“只是沖外說還沒定日子,但父親與李家早已商議好,就下月初二。”
這麽快。宋窕啞然,如此這般滿打滿算不過七天,便可迎三嫂進門了。
她也多有恍惚,自回京後便見三哥時常出入父親的書房。起初以為他們是在議朝堂要事,可不出兩日,便有父親與三哥親自到王家上門提親一事。
若論富貴,僅居三品官的王尚書自是不敵,但王家世代簪纓,乃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書香門第。
而三哥要娶的王家二小姐,更是被評為“焰京第一才女”。
雖未親眼見過,但宋窕經常從蘇裳的口中聽到那位王二小姐的美名。也因此,她多有期待。
小狐貍轉念一想,笑貌狡黠:“三哥都娶妻了,二哥還是光棍,啧啧,好可憐。”
認可地點點頭,宋岱故意說:“你倆半斤八兩吧,未來三嫂可比你還小一歲呢。”
被戳到傷心處,宋窕奓毛,揚言要去告狀。
打鬧之際,鹿耳小步從外面跑來,懷裏還抱了一盒奇齋樓的特色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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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窕看一眼便知,是蘇裳來了。
她這兩日嫌腰身漸豐幹脆戒了甜食,順帶借花獻佛,将這包糕餅給了宋岱。
還煞有其事地威脅道:“這可是天不亮就得排隊的第一點心鋪的招牌,別浪費了。”
說罷便帶着鹿耳回了木栀院。
剛一進門,就見蘇裳正半蹲在小院子裏,手裏多了半塊不知哪裏得來的胡蘿蔔,在興沖沖地逗兔子。
“回來了,”蘇裳直起身,笑吟吟地問:“這是誰的兔子啊?”
“我的。”宋窕挺着小胸脯,頗有些自豪。
但不曾想蘇裳上來就是一個白眼:“那是準備清蒸還是碳烤?”
“說什麽呢,這是我準備養的。”
白眼翻得更大了:“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
說着,她伸出蔥白的指頭掰着開始算:“前年,你說白鵝好看,吵着嚷着讓你二哥買了只,結果呢,沒出三天就給吃了;還有去年,你說要彰顯獨特的氣質,就養了只小羊,結果最後嫌那家夥長得太快才七天就給送出去了。”
說完這些,蘇裳信誓旦旦:“我打賭,這兩只絕對挨不過這個月。”
宋窕駁道:“不、可、能!”
難得見她這麽認真,蘇裳挑眉,不再逗趣了。反而開始好奇,是哪路神仙令這位大小姐又萌生了養寵物的心思。
從蘇裳口中,宋窕還得知了一個令她欣喜雀躍的消息。
師家入京述職後惹龍顏大悅,陛下不僅在焰京賜了宅子令其長居,還将原本的伯爵品階升到了侯爵。
光這幾天匆匆送上門的賀禮就險些踩碎了門檻,可謂是一時間風頭無兩。
玉走金飛,兔缺烏沉。
宋家三郎迎娶王家二姑娘那日,十裏紅妝浩浩蕩蕩,喜音齊鳴,響徹三街六道。
場面之盛大,使不少等着看熱鬧的布衣閑民多有錯愕,這當真是一庶子娶親?
将新娘子背進花轎,趁着衆人忙着轟搶紅包的功夫,宋三隔着鮮紅的蓋頭,低聲許了句,“蠻蠻在天過,俗子自情長”。
他背身背得急,沒看到新娘子緊緊握住,還輕有顫抖的素手柔荑。
兵荒馬亂的白日熬過去,王家女戰戰兢兢坐在喜床上,視線被殷紅遮蓋,她只能低着頭,看到僅有的一小塊。
“三嫂,我可以進來嗎?”
是一道清亮的少女嗓音。
小心翼翼地掀開蓋頭疊好,她走到門前,看到的果然是傳聞中的宋家幺女。
宋窕端着一盤供來充饑的果脯蜜餞,笑着說:“下人們說你至今還未進食,我便帶了些東西來,不知三嫂口味,你且吃得慣?
王家女趕忙側身招呼她進來。
許是太過緊張,她口不擇言:“我是第一次嫁人,也沒什麽經驗,還以為不能吃東西。”
剛出口就意識到不對,她面色泛紅,羞赧更甚。
宋窕抿嘴:“這種事沒經驗得好。”
出于習慣,剛一進門她便注意到了美人側臉的異狀。黛紫色的一小片,生在潔淨的小臉上不算隐蔽。
注意到投來的目光,王家女下意識捂住,聲音也是弱弱的:“是不是,很難看。”
宋窕搖頭:“不會,我覺得很好看。”
“好看?”王家女颦蹙眉頭,又很快苦笑疏解。她下意識覺得對方是在作寬慰之辭,這麽大一塊胎記,怎會好看。
瞧出她不信,宋窕解釋:“之前有人跟我說,女娲創造凡人,賜予皮囊的作用是被牢記,美醜不存在所謂的固定譯辭,重點是你自己如何看待自己。”
她說着,腦海中男人認真又誠懇的面容不斷浮現,學着那人的表情,她也說的确切又篤定。
屋內重歸寂靜,只偶爾聽到外面有賓客醉後高歌。
那雙狐貍眼純淨無暇,其中色澤是她自認從未見過的流螢幻夢。
兀的,她咧嘴,鄭重點頭。
斟酌再三後,王家女深吸一口氣:“你三哥,可有外室或暖床婢?”
剛吞下去的蜜餞差點又吐出來,宋窕哭笑不得:“當然沒有,我家四個哥哥都沒有!”
猜到三嫂擔心的事情,宋窕明言:“你大可放心,三哥娶你進門絕不是為了先擺好正房娘子然後方便擡妾室,他絕對是因為喜歡你才娶你的。”
因這話太過直白露骨,王家女剎那間羞紅了臉。
門外愈近的腳步聲慢條斯理,二人的對話也戛然而止。
宋窕逃之夭夭,不敢耽誤三哥大事。
王家女也動作極快地坐回喜床,重新理好蓋頭,仿佛從未起身。
“嘎吱”一聲響,木門打開又合上。
**如霞,火光熠熠。
——
房外,萬籁俱寂。
宋窕踩着小碎步回去,因心情大好,還分別給了鹿耳和绀青一人一串銅錢。
她起初還怕三嫂是個恃才傲物不好相與的,特地帶了吃食去探探風,但沒想到人那麽斯文娴靜。
也難怪京中多的是對她的贊譽之辭。
“姑娘小心!”
冷冽銀光劃破長空,與持刀人如出一轍的殺意猛地襲來。
幸而绀青眼疾手快将人護住,不然宋窕的臉上恐會多上一道血淋淋的疤痕。但也因此,小丫鬟的後背被整個劃傷,血滲透了青色襦裙。
鹿耳吓傻了,尖叫聲引來了在府中巡夜的家丁。
持刀人見不妙,擡腳就要跑,但卻被身後人生擒。
宋岱扯着那人的手腕,冷哼道:“你小子真有種啊,敢到廣陵侯府行刺!”
宋窕的身子抖得不像話,美眸直愣愣地盯着那張陌生的臉,又偏頭看向疼得額頭冒汗的绀青,終于說出第一句話:“去找郎中,先救人。”
侯府用人刁鑽,選的家丁也是千裏挑一,看出狀況不對馬不停蹄地就去尋了京中最具盛名的郎中。
即使人家都鎖門準備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也硬生生被宋岱的貼身護衛千求萬請了過來。
順着鄂下的山羊胡,郎中慢悠悠地說道:“只是皮外傷,不打緊,我給她開個方子,內外兼施,十日便可痊愈。”
宋窕松了口氣,遣鹿耳給郎中塞了錠銀元寶以示感謝。但郎中卻只字不發,生硬地将元寶拍在桌上,只拿了起初說好的半塊碎銀。
送走郎中後,宋窕才将注意力轉到那位不知名的刺客身上。
她哂笑,沒想到自己一介女流,竟也會有人上門行刺,還險些命喪黃泉。
事發突然,又怕壞了名聲,宋岱封鎖了消息,除了貼身人外,只有兩個簽了死契的家丁知道。
将人帶到院子裏,宋岱坐在圓凳上,頗有些興奮:“你是自己招呢,還是我動刑?”
刺客盎然鐵骨铮铮,別過頭:“大晟律法,不可動私刑,輕則罰金,重則關押。”
“我個暴脾氣,”宋岱被氣笑:“你到我家來殺我妹妹,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啊,懂得倒是不少,那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刀下去,大理寺要你半條命!”
宋窕來時正巧趕上這段話的尾巴,面色蒼白泛着冷意:“何止半條命,你千刀萬剮都難平我心頭之恨!”
看過去又看回來,宋岱笑得不懷好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是誰的人。”
刺客見狀,深知已經躲不掉了:“我敢說,你們敢聽嗎?”
夜漸深,朦胧勾月被突如其來的雲層掩住光彩,令人瞧不真切。
“胡說八道!”
圓凳被一腳踢飛,而後又撞上院牆,頓時摔得四分五裂。
未曾言語的宋窕坐在另一只圓凳上,憶着刺客供出來的名字,後背發涼,脊生冷汗。
宋岱扭頭:“現下如何是好?”
不打算放過這刺客的宋窕選了個折中的法子:“誰惹的禍事讓誰來平。”
許久不見的嬌縱彌了滿臉:“反正今夜我睡不着,誰也別想睡!”
她自嘲地笑了笑,虧她覺得三嫂是個好人,不曾想距說上第一句話到此刻不過爾爾幾刻鐘,就險些跌入黃泉。
宋窕說到做到,當她讓宋岱把這件事跟父親說後,大哥都顧不上屋裏那個幹嚎的小子,抱着“你居然敢睡覺”的心态将二哥一并揪了出來。
至于三哥那邊……
這都不是擾人清夢,而是壞人春宵。
但畢竟事出有因,而且就事關喜床的那位,任大哥平日裏脾氣再好,也得黑着臉問始末。
不過顯然,王家女并不知情。
王氏站在三哥身邊,泫然淚下:“我真的不知道她會尾随至侯府行刺,小五,對不起。”
宋窕板着一張臉:“至少她有一點說的不錯,你認識她,而且看起來絕不是點頭之交。”
語末,她咬緊牙關,像是下了重大決定:“別叫我小五,我跟你還沒那麽熟。”
王氏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宋三在心裏嘆了口氣,将人護住:“小五,這件事我會還你個公道,已經這麽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其他三個哥哥面面相觑,不敢說話。
彼此間都心知肚明,現在誰吭聲,誰倒黴。
宋窕打破僵局,難得對着從小最疼她的三哥擺了回臉:“好啊,那就麻煩三哥給我個公道,要不然,我就只能自己幫自己了。”
這話如警鐘,聲聲浩大。
“你待如何?”
“不如何,就是進宮找姨母與太子表哥,聊聊這件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