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拜金佛

第23章 拜金佛

翌日起來時,天還是漆黑一片。

宋窕難得沒有丁點兒想賴床的欲望,不到寅時就盯着窗外賞雲層與星月交織,再到日月輪轉,熹微綻放。

绀青送盥洗用具進來,本以為還要費點功夫将她喊起來,不曾想剛進門就瞧見自家姑娘坐在床邊發呆。

“姑娘怎麽起的這麽早?”

宋窕有些神游,沒答話,默默地走到臉盆前準備洗漱。

一旁的绀青去選衣服和用作搭配的首飾了,路過梳妝臺,剛低頭就看到擺在銅鏡前的耳墜,她疑惑:“這是姑娘新買的嗎,以前沒見過啊?”

宋窕掃了眼,還是沒吭聲,只是在擦完臉後默默将耳墜放到了手邊的小盒中。

但不知想到了什麽,斟酌後還是又拿出來,就擺在手邊。

直到一炷香後,它們出現到了宋窕的耳朵上。

銀色琉璃邊配上火紅晶體,搖搖欲墜煞是好看。

為了配這對耳墜,宋窕專門挑了一身朱孔陽色雲紋蘿裙,唇上佐以濃郁的荷色,仿若凝露點綴,惹螢蝶留戀。

盯着鏡子中的自己,終于扯動了嘴角。

又是一炷香過去,鹿耳從屋外進來:“姑娘,大夫人已經派人來了,說馬車已經備好,随時可以出發。”

“知道了,我馬上就好。”

靈闌寺目前早已經焰京香火最為鼎盛的廟宇,起初因求姻緣靈驗吸引大批夫人千金們,而眼下更多的是求子嗣延綿求科舉仕途。

宋窕下了馬車,看着眼前烏泱泱的大批人馬,開始犯愁。

這麽多人,要是梁城越來了找不着她怎麽辦。

這麽多貌美的小娘子,要是他覺得自己在這其中不僅不出彩還年紀大怎麽辦。

但宋窕屬實是杞人憂天了。

年歲的事不好說,但獨獨拎出來那張臉,放眼望去,到真沒有比她更出彩的。

賀氏也緊跟着從馬車上下來,笑吟吟地說:“走吧,我們先去金殿拜拜佛祖。”

将一切波瀾都埋在心裏,宋窕打趣道:“嫂嫂應是想在佛祖面前再求個小外甥女吧。”

被說中,賀氏倒也不羞澀:“既已有一子,那自然能生個女兒湊個‘好’字是最佳的。”

廣陵侯乃是世家大族,即使乘坐的馬車已經選了家中較為低調的,可坐落在那十幾輛更為不起眼的車隊中,還是讓人一眼便認出來。

手裏的團扇随意晃悠,婦人瞥見馬車上的芍藥繡紋,又看向不遠處的熟悉身形,當即便喊了:“前面的可是星霜姐姐?”

星霜是賀氏的閨名。

熟悉的字眼入耳,賀氏步伐一僵,皺着眉回頭:“原來是茹月妹妹。”

宋窕跟着回頭,便見一颦笑皆風情的婦人搖着柄青鸾踏雪團扇走來,笑起來眼睛跟月牙似的。

她小聲問:“這是?”

賀氏低哼一聲,滿臉不爽:“你大哥曾經的爛桃花。”

啧啧,有趣而且是沒聽過的故事出現了。

宋窕目色一轉,從起初的好奇換為打量,還有些玩味。

她一直知道大哥大嫂是青梅竹馬年少情深,沒想到像大哥當年那樣心裏被科舉塞滿的人,也能有這般姿色的桃花。

雖覺得好玩,但也悄然給宋窕拉響了警鐘。

大哥大嫂的婚約是大嫂還未及笄就定下的,那時候的大哥空有侯府嫡子的外殼,毫無功名,可即使是那樣都多的是上趕着送女兒的人家。

那現在不僅年紀正适宜,還有一身利祿榮貴的梁國公,又該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啊。

正盤算着呢,那婦人就已經走近了。

好像跟大嫂很熟,上來就又親昵地又喚了聲小名,笑不露齒:“我們也有大半年沒見了吧,上個月我小兒子滿月,特地給侯府遞了請帖,怎麽不見你來呢?”

賀氏笑得不多不少,正是焰京貴女在外交際的标配:“家中事務繁雜,我不也派人送了禮物嗎。”

婦人又笑了:“怕是多年不來往,星霜姐姐都忘了我碰不得那香料裏的富貴杉,一靠近就直打噴嚏呢。”

賀氏張大了嘴:“呀,是嗎,你瞧瞧我,都忘了。妹妹可別怪我,主要是家中事忙,操持着侯府這麽一大家子,我也是抽不開身,這才送錯了禮物。”

隐隐想笑的宋窕怎會不知,想來那含有富貴杉的香料就是故意送過去的。

這夫妻倆還真是絕配,都是眼裏容不了半粒沙子的。

婦人象征性地笑了兩聲,扭頭就走了。

見她氣不過的背影,賀氏心情大好。

聽見大嫂已經準備帶她先入金殿禮佛,宋窕下意識環顧一圈,心跳快了不少。

即使隔着幾層人,她還是無可征兆地對上那雙瞳仁。

伸出食指朝另一邊的方向指了指,用口型無聲說着:我去那邊等你。

然後就見梁城越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其實隔了那麽遠,宋窕當然知道他是看不清自己口型的,但她就相信,那人可以很快找過來。

不敢耽擱時間,她跟着賀氏拜完佛像,又抽了願簽。都來不及仔細琢磨簽背後的祝語,就揣着它去了後院。

品出她的迫切,賀氏無可奈何地彎動嘴角,眼神順向另一處:“來就來了,躲起來算怎麽回事?”

抓了抓後頸,宋斯年不太好意思地走出來。

從正殿出來,怕延誤了時辰,宋窕幾乎是一路小跑。

但臨近拱門,瞧見男人修長的身姿,她又不自覺放慢了步調。

“別急,我會等你。”

梁城越含笑立在楓樹前,一身玉白與身後的火紅相得益彰,是不尋常的視覺美感。

步子平緩,她有些錯愕:“往日這裏是人最多的,現下怎只有我們?”

看了眼一旁低着頭不說話的小師傅,梁城越也沒隐瞞:“我跟住持打過招呼了,說今日對我很重要,可能會牽連一生,他願意讓我包下半日。”

牽連一生四個字像是被小錘子追着打,将它們悉數砸進宋窕的心裏。

那種酥酥癢癢的感覺又跑出來,還有一頭想要撒丫子的小鹿。

她徐徐走近,那對搖在耳垂下的物件分外妖嬈。

果然很适合她。梁城越在心中輕慨。

回頭望了眼這棵絕無僅有的參天楓紅,眼底的溫柔笑意泛濫成災。

昨日從蘇乃登口中得知這是棵求姻緣的仙樹,他激動得一晚上沒睡着。

光是選來見她穿的衣服,就耗了一個時辰。

盯着樹上不計其數的紅綢木牌,梁城越慢悠悠地說道:“若我沒記錯,這棵樹是求姻緣的吧。”

宋窕“啊”了,瞪大的眼睛演着驚訝:“是嗎,我都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了!

蘇裳跟她說過好幾次的!

就是因為知道才讓梁城越跟她在這裏見面!

欣賞着小狐貍熟稔的假裝,梁城越有些享受這一瞬,笑得縱容又無奈:“無妨,到佛寺許姻緣本就荒謬,但既然這麽靈驗,說明佛祖慈悲為懷,并沒有那麽死板,那應該許什麽都是可以的。”

宋窕小臉發熱,雙手接過他遞來的木牌,提筆前還特地偷瞄了他一眼。

男人似乎沒發現,正專心致志地在木牌上落字,雖不知道他寫了什麽,卻瞧得出那張臉上的表情是無比的虔誠。

寫好心願,宋窕想親手将紅綢與木牌挂上去,可身高有限,墊腳幾次怎麽都夠不着,正郁悶呢,便看見梁城越擡手将枝頭拉低不少。

男人看過來,目光灼灼:“這樣可以嗎?”

捏着木牌的小手開始慌張,她小雞啄米連點頭,然後将木牌穩穩系上去。

就在梁城越轉身交還墨筆的功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他心裏一急,發現宋窕不知緣由跌坐在地上:“怎麽了?”

小狐貍揉着腳踝,可憐兮兮地擡起頭:“我好像扭傷了,好疼。”

那汪清泉的堤壩好似又将濕漉漉,梁城越哪有功夫想別的。

“失禮了。”指腹搭在她腳踝上想要查看傷情,但剛一碰上,眼波流轉,已然有數。

宋窕試探地問:“我疼得走不動路了,要不國公幫我把丫鬟喊進來吧?”

“喊她們作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梁城越向她遞去眼神,口吻雖輕描淡寫,但滿是不容置疑的勢在必得:“不如我來背阿窕吧。”

小姑娘慌了:“可于情于理,國公畢竟是外男……”

“我與你哥哥私交甚好,他唯一的妹妹崴傷了腳走不動道,我不過是背你回馬車裏,這樣的閑話若真傳開了,才證明那些人心裏有鬼吧。”

被他的歪理說服,宋窕也不再裝矜持,慢慢伏到男人寬厚的脊背上。

她趴在男人腦後,小臉埋到頸窩附近,一呼一吸皆被那只耳朵察覺,像是細小的羽毛,不加收斂地勾撩他心中的那片湖泊。

梁城越怕走不動路不敢回頭去看,只是問可有不适。

宋窕乖乖應答,任由他将自己背出後院,出現在鹿耳震驚的瞳孔中。

在近在咫尺的位置,二人的影子合二為一,被身後的光漸漸拉長,顯得親密又暧昧。

許是這行為導致她過于緊張,連宋窕自己都沒察覺,她扶在男人肩上的小手,又緊了幾分。

梁城越沒騙他,這周遭一圈都被住持好心地劃給他半日,外人過不來,只有兩個清掃落葉不好意思擡眼的小和尚。

但越近大門,那些嘈雜的談論便越清晰。

最終,宋窕還是邁不過心裏那道坎。

“到這兒就可以了,國公将我放下來吧。”

明白她的意思,梁城越也沒堅持,将她穩穩放回地上。

下意識又掃了眼那只腳踝,他輕哂:“不疼了?”

這種被完全看透的感覺,不僅心跳得更猛烈,臉也熱得不像話。

賭氣似的,宋窕耷拉着狐貍耳朵不去看他。

下意識瞥了眼那兩個準備過來的小丫鬟,梁城越道:“後面幾日恐沒有時間來見你了。陛下從鹹陽等地征兵三萬,要我将功贖罪去整隊操練。”

“其實操練應該從昨日就開始了,但我實在想你想的緊,還是沒忍住。”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甚至已經是赤。裸。裸地将心思攤在明面上。

宋窕還是低着頭,耳根都在冒熱氣。

梁城越還想再說點什麽,可身後方趕過來的人不給他機會,不解風情地喊了一句:“扶光,磨蹭什麽呢,不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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