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宮中會
第24章 宮中會
瞪了眼故意來挑事的霍赫,眼神中恨不得生出幾十只饕鬄,将他拆骨入腹。
被弄出了一身冷汗,霍赫悻悻作罷。
再回頭,還算溫存的氣氛早已不在。
梁城越有些懊惱,但的确如霍赫說的,他要走了。
“早些回府,路上小心。”
他剛想轉身,才發現袖口被小姑娘扯住了。這好像是她的習慣性動作。
耐着性子又看回來:“嗯?”
“我沒什麽珍貴物件送給國公當做回禮,若不嫌棄,這個請收下吧。”
幹燥柔軟的掌中躺着一只木牌。
那是靈闌寺禮佛過後,住持都會讓香客從箱中抽一次的運簽。
她掌心的那枚,赫然刻着“大吉”二字。
愕然過後梁城越揚着好看的嘴角,沒打算客氣:“好,那我便收下了。”
木牌小小的,還沒他半個手掌大,木頭的材質用的也是最為普通的柳木,卻被他視若珍寶,比九天明月、汪洋東珠還要珍貴。
明面上還要端着一份國公爺的沉穩,但心裏的小人早就樂開花,美滋滋地收好,笑得跟大傻子似的。
這是阿窕第一次送給他東西,還是靈闌寺最難求得的“大吉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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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沒多久,鹿耳就氣不過地說着:“姑娘未免太大方了,那大吉簽可是抽十次都未必能見着一次的,您好不容易抽到了更應該細細保存才是,怎麽便宜了他人。”
宋窕不悅地掃她一眼,道:“人家送我東西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憤憤不平。”
鹿耳啞口無言。
其實起初,宋窕的确是沒想送的。
但不知為何,聽到他要走,而且可能好久都見不到,她就有些不是滋味。總想給出點什麽東西讓他拿着,好方便他日日都能想到自己。
但宋窕不敢将這份別有心機的念頭告知他人,只想埋在不為人知的土壤裏。
她期待有一天那顆小小的種子能發芽,最終長出漂亮的花。
回到金殿,沒想到除了大嫂,還看見不知在蒲團上跪了多久,一直念念有詞的大哥。
眨巴了眼睛,她問:“大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大嫂沒好氣地說:“偷摸跟着來的。”
宋窕汗顏,堂堂禮部侍郎告假不去上朝,原因竟然是要尾随妻子。
聽到動靜,宋斯年站起身。
先是忽悠妻子去住持那裏抽簽,然後小步挪到宋窕跟前,壓低聲音:“見到那家夥了?”
宋窕一愣:“大哥怎麽知道?”
“這不重要,”避過這個有可能會危害到自己的問題,他目的明确:“小五,你實話跟大哥說,你覺得梁國公怎麽樣?”
這問題是在探究,宋窕自然聽得出來:“我覺得他是很好的人。”
“只是這樣?”
宋窕搖搖頭,換個思路告訴大哥:“在大哥心裏,大嫂也是很好的人吧,那我說的跟你想的,應是一個意思。”
都不需要再多思索,既是一家人,怎會不懂這生澀言語中的情愫。
宋斯年颔首,有些慶幸:“如此便好。”
突然想起什麽,宋窕又問:“大哥你與梁國公,是認識很久了嗎?”
卡到嘴邊的話被咽了回去,男人眉眼染上層歉意:“有些故事得他讓自己跟你說,若我提前告訴你豈不是沒了意義。”
看着妹妹不解的神情,宋斯年頭一次覺得瞞住點往昔過往會這麽難:“但大哥可以向你保證,你們是真的很有緣分。”
欲再說些什麽,那邊的大嫂抽簽回來了,攤開手掌,裏面的木牌卻是刻着“大兇”。
宋斯年急了,嘟囔着說自己今年還想升官呢,甚至還想再去抽一次,卻被大嫂攔住。
不停安撫他說就是走個形式,求得越多越不真誠,佛祖給的簽只會更差。
為了開導大哥,大嫂便岔開話問宋窕抽的簽,但一聽她說自己抽了個大吉,宋斯年更郁悶了:“簽呢?”
她又眨了下眼睛,胡謅了個誰也不信的理由:“剛剛跑太急,可能掉哪裏了。”
宋斯年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梁城越,你給我等着。
回到侯府後,宋窕怕師隽再次上門,便幹脆将自己鎖在屋裏。
為了不讓外人起疑,對外就說去了趟靈闌寺,佛祖說她近日不宜出門,恐有大災。
但宋窕悶在屋裏不知道,其實梁城越來過一次。
但是因為大哥的“嫉妒心作祟”,硬生生連大門都沒讓進。
窗間過馬,浮雲朝露。
宋窕再出門時已經是月底,收到了皇後姨母的邀請,與家人一同進宮參加五公主的及笄禮。
五公主是皇後姨母的親生女兒,也是太子的胞妹,從小就是被父母和兄姐寵着長大的,據說為了讨她歡心,這場及笄禮盛大非凡。
不過也有不少看熱鬧的人,心想當年三公主及笄正好趕上太後喪期便未曾大辦,現在看到自己的妹妹如此招搖自得,不知該作何想法。
不過宋窕對那些風言風語沒興趣,真正讓她期待的,還是戰敗國那邊進貢送來,會在及笄禮上獻舞一曲的絕世舞姬。
去年年底兩國鏖戰數月,大晟的軍隊被圍了十幾天,是梁城越單槍匹馬生擒了敵國皇子,這才給戰場撕開一道口子,從而大勝歸來。
嘶。
宋窕悶笑,怎麽又想到他了。
瞅見她發呆,大嫂笑問:“這是惦記誰呢?”
一個激靈回神,宋窕狡辯道:“沒誰,就是在想晚上的宴會會有什麽菜色。”
三嫂王氏也在一旁憋笑,忍着不戳穿她。
馬車晃晃悠悠抵達了宮牆外,他們來的不算早,側門已經聚集了不少達官顯貴。
能受邀參加這等宴席的,都不會是普通官宦人家,小門小戶那位五公主可看不上,因此放眼望去,品階最低的都是伯爵府中人。
而最高的……
“疼疼疼您別揪我耳朵!”
這一聲求饒,幾乎是吸引了宮門前所有的主君婦人,乃至小輩們。
看着好兄弟受難,霍赫可一點也不心疼,反而火上澆油:“振國公您可得好好教訓他,哪有一個月就去了軍營兩趟的将軍,這不合格啊!”
“你有資格說他嗎?”
男人慵懶的聲調微揚,伴着黑靴踩在地上的腳步聲,隐隐聽出出盎然笑意:“不如振國公替霍家伯伯多教訓教訓,一手一個。”
霍赫與蘭殊同時盯過來,仿佛在罵:你可別得意!下一個就是你!
因為關系好,幾個人開起玩笑來并不在意別的,即使周遭是一群偶爾喜歡傳閑話的世家大族。
好像是有感應似的,梁城越一個眼神就定到了宋窕的身上,但怕被別人察覺出對她不利的東西,還特別又轉向宋斯年,虛僞地上前打招呼。
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梁城越還是能精準地捕捉到她與上次在靈闌寺的不同。
好像瘦了,但面色卻更紅潤透亮,看來日子相當舒服。
振國公先帶兩個混小子進宮去了,沒了那尊氣勢威嚴的大佛,衆人松了口氣,一段段低聲交談再次響起。
宋斯年沒好氣地說:“振國公都進去了,梁國公不跟上嗎?”
“他老人家性子火爆,我又不急。”男人又慢條斯理地向廣陵侯行了一禮,雖身有國公品階,但對長輩的尊禮他可不敢耽誤。
打完招呼,梁城越怕被人看出端倪,先一步走了。
只是在無人注意的一瞬間,一張小小的紙條被他塞到了宋斯年的手裏。
不用腦子想都知道是給誰的。
也懶得去偷視裏面的內容,找了個機會見縫插針将紙條給了小妹。
揭開紙條,宋窕故作無欲無求的清冷表情險些能繃住。
這家夥,居然還記住了她來癸水的日子!
“我記得你這幾日身子不便,宴會上的東西多為涼性,适量而用。”
她甚至能想象到男人用低沉動聽的聲音念出這句話的樣子,也是因此,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撲通撲通。
飽滿的唇瓣不自覺嘟起,飛快地将紙條撕成十幾份,果斷塞進了绀青随身攜帶的小布袋裏。
又恢複成了那個端莊大方的宋五姑娘,毫無改變。
殿內列席以爵位品階為先,除卻幾個王爺,自是兩大國公為先,再往後,便是廣陵侯這般勳爵人家。
而同樣是侯爵,廣陵侯能坐在首位,還是看在皇後娘娘的面子上。
入座後宋窕沒忍住,假裝不經意地向前面不遠的方向看去,巧的是,那人竟然也在看她。
那目光太激烈炙熱,她拼不過,默默收回目光,假意看別的地方。
比起其他拖家帶口的皇城貴胄,兩大國公爺是一個比一個“孤家寡人”。振國公身側只有一個老來得子的蘭殊,而梁國公府只來了梁城越一個。
普通人不知,內院裏的婦人還不明白嗎。
若家中姑娘更嫁入這樣的世家,震天的富貴是其次,重要的是家宅安寧啊。沒有嬸婆,沒有妾室小娘,只要入府,那就是當家主母。
也是因為大多數人都抱着這樣的念頭,蘭殊和梁城越從坐下開始,就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熱茶。
一直應付來客套幾句的人,要不是父親攔着,蘭殊恨不得先跑路。
反觀梁城越,極為游刃有餘。
若不是被宋斯年抓到他老是偷瞄過來,還真以為這小子心中無人準備廣撒網呢。
“陛下、皇後駕到!”
衆人紛紛站起身行禮,高呼萬歲千歲。
跟在父母身邊來的,正是今天的小壽星,五公主。
晟帝語氣溫和:“請諸位入宮不過是圖一熱鬧,都坐吧。”
因日子特殊,晟帝特地免了繁瑣的虛禮,輕舉酒杯,勸諸君随意。
絲竹靡靡,簫鼓齊鳴。
那位北國送來的舞姬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