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癢

第1章 第001章 心癢

“唉,你們可知道,都城裏頭,出大事了!”

賣貨郎一年四季挑着擔,走街串巷,知道的事最多,這一嗓子,把左右的村民都聚了過來,紛紛圍着他好奇詢問。

聽他啧啧作嘆,旁人更是催得急,“你倒是快說,什麽事啊?”

貨郎咳一咳嗓子,“這都城裏有一處銷金窟,風月地。”

“我知道,叫……拂,拂香閣!聽說那兒的姑娘,各個美得更天仙似的,進出的都是達官貴人。”

“沒錯,就是這拂香閣,但你們不知道,那其實是個暗中勾結亂黨的據點!”

衆人嘩然,“這可了得。”

“當然了不得!”賣貨郎繼續說:“聖上震怒,一夜之間,那麽個金雕玉砌的地方就倒臺了,死了不知多少人,那血流的呦。”

“就是那些姑娘可憐了。”

“該!”

有人嘆惋,被旁邊的婦人了啐口,“本就是污糟地,還幹出謀亂這檔子事,不死她們死誰。”

婦人忿忿說完,扭身回去幹活,貨郎在後頭喊,“嬸子聽了熱鬧,也不買些東西,都是時興玩意。”

“買個屁。”

貨郎悻悻招呼其他人,等人散去,他又挑了擔準備去下個村子,一擡頭,視線裏映入一張雪白嬌美的臉龐。

娥眉纖細,眼睫似蝶翅輕扇,睫影下是一雙弧線旖旎的狐貍眼,瑩潤的眸光卻異常清澈,揉摻了嬌色與乖純。

貨郎看呆了一瞬,才趕緊道:“這不是花漓姑娘,要買些什麽?”

花漓輕探下颌,瞧了眼面前的籮筐,輕聲問:“可有脂粉?”

“有、有!”貨郎摸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這個脂粉可是拂香樓。”

花漓擡眸看向他,貨郎這才意識到說得不妥,趕忙呸了聲,“是都城裏的大家閨秀用的。”

花漓抿唇一笑,“那我要一盒。”

“好嘞,我給你拿個新的。”

“嗯。”花漓點點頭,輕轉目光,似不經意地問:“你方才說拂香閣,後面怎麽樣了?”

貨郎低頭翻找,聞言道:“毀了呗,勾結亂黨還能有好?”

他說着四下看看,壓低聲音,“我聽聞,還是和一個皇子有關系。”

花漓吃驚擡手掩嘴,雙眼惶惶輕眨,不敢置信地問:“怎麽會?”

貨郎搖頭,“天家的事,我們平頭老百姓哪能知道緣由,反正聽說是被聖上幽禁了,那拂香閣也沒了。”

花漓若有所思地點頭。

貨郎說得起興,“還有一樁,我也是才聽說。”

“是什麽?”花漓心頭微緊,擡眼問。

“信國公府世子率長子領兵禦敵,結果父子兩都死在了戰場上,一個都沒回來。”

貨郎沉着聲音,花漓卻是目光一松。

信國公府的事,都已經快過去一年了,早在她還在拂香閣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據說是在追敵的時候遭遇山石崩塌,才不幸喪生。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關于拂香閣。

貨郎說得那個皇子,就是花漓過去的主子,四皇子蕭徹。

不對,應該說是半路主子。

也是她倒黴,她是被強行帶去的都城,而除了她以外,還有許多從各地搜羅來的姑娘,她們的樣貌或多或少都有相似。

據說,是像六皇子蕭琢故去的心上人,蕭徹找來她們就是為了挑選容貌最為相似的,培養成暗線,埋伏到蕭琢身邊。

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不幸,她是最像的那個,身負重任。

至于結果,也看見了,大業未成而中道崩殂。

她那沒出息的主子,先一遭被蕭琢設計結黨營派,意圖犯上,連累了拂香閣,好在她機靈逃了出來。

一路到了這桃源村。

貨郎的消息實在不靈通,不過她都已經逃出來半年多,并不曾有什麽風聲,而幕後主手也已查清,想來不會再波及她這條小魚。

花漓收起思緒,蹙眉輕嘆,“還真是多事之秋。”

“可不就是。”貨郎把東西給花漓。

花漓笑着接過,道了謝轉身往家中去。

身後賣貨郎高提的聲音再次落到耳中,“呦,這不是解元郎嗎?”

花漓步子稍停,略微回身望向自遠處村道緩步走來的男人。

稍遠的距離模糊了他的容貌,只看到颀長的身姿秀挺如竹,一身輕簡青衫,領襟袖擺皆是整整齊齊,襯得一身克己複禮的書卷氣,文質內斂到了極致,如曠野裏孤高的鶴。

花漓緩眨了一下眼簾,瞳孔随之濯濯亮起,像是瞧見什麽極感興趣的東西。

男人走上前,朝着與自己打招呼的貨郎颔首致意,日光透過樹影間隙落到他清白如玉的臉畔,含笑的眉眼間輪廓斂長深刻,一派淡然之韻。

貨郎感嘆說:“這小村子裏,能出這麽個讀書人,了不得了不得。”

據他所知,林鶴時的爹在他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死了,他娘也在他幼時過世,就由一個阿婆獨自将他拉扯撫養長大,能有這樣的出息,可不就是了不得。

來年還要進京參加春闱,回來可就是官爺了。

面對貨郎啧啧誇贊,林鶴時只謙遜一笑。

貨郎想到什麽,翻找出紙筆說:“不如你幫我寫個招牌,我挂在挑擔上,也算沾沾解元郎的風光。”

“張哥擡舉我了。”林鶴時這麽說,卻沒有推诿,接過筆和煦問:“要怎麽寫?”

清冽的嗓音,從容不迫,幹淨的沒有一絲雜質,談吐間又溫潤如脂玉一般。

落在花漓心裏,卻像是有只爪子,在抓啊抓的。

花漓輕咬住舌尖,心思翩然轉動,不如再去買盒胭脂。

正蠢蠢欲動,身後傳來低悶的聲音,“姐。”

花漓聽得聲音,頓時便顧不上飄飄然的心思,轉身快走回去,把自門縫裏看她的人推進去。

林鶴時低頭照着貨郎說得內容書寫,眼簾似不經意地微掀,望向那扇緊閉的門板,片刻又收回。

花漓低頭關門,不等轉身,就聽花莫聲音無比緊張地說:“我聽到那貨郎說拂香閣。”

花漓趕緊轉過身安慰,“沒有事的。”

她望着花莫那張與自己無比相似的臉,柔笑着安撫,“貨郎各個村子跑,總會聽說些消息,沒什麽奇怪。”

花莫與她一樣,都是被抓去的拂香閣,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花漓都驚住了,她以為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除去神态以外,兩人生得幾乎一模一樣。

只不過,現在的她們,看起來并不像。

除去花莫的一身男子打扮,更重要的,是她臉上的疤。

花漓将視線落在她臉側,那是一道自眼皮上方一直落到臉頰的疤,深邃入骨,使得她整張臉看起來陰沉駭人。

那時蕭徹就打算讓她們其中一個去蕭琢身邊,花莫抵死不肯,劃爛了自己的臉。

蕭徹大怒,本想直接殺了她,是花漓求了下來,加上花莫身手了得,便安排與她暗中接應。

後來事變,她們也一同逃了出來,為了方便行事,花莫便一路上都扮做男子,兩人也一直以姐弟相稱。

花漓見她眼裏滿是慌張,不禁心疼,“都過去大半年了,蕭徹也被幽禁,沒人會興師動衆來找我們,況且身份都換了幾個了。”

花莫怔忡着低下眼簾點頭,“你說得對。”

“自然對了。”花漓圓睜着眼睛,神色認真。

她一直是随波逐流的性子,在被帶去拂香閣前,她就是被賣在花樓長大的,樓裏的柳媽媽眼尖認定她是媚骨天成的美人坯子,自小調養着她,就等她□□日賣個好價錢,只不過先一步被蕭徹發現,并且截了胡。

所以對她而言在花樓和拂香閣并沒有區別,無非面對的對象從尋常男子變成皇子。

她語氣輕松的安慰花莫:“我們只要安穩過日子,忘了過去的種種,與村裏的人融洽相處,融入他們,不會有問題的。”

花莫緊張的心緒也随之舒緩,十分聽話地用力點頭。

花漓見安撫了她,松了口氣的同時不禁又想林鶴時,也不知他走了沒。

只聽這時,屋外又響起貨郎的叫賣聲,聲音逐漸遠去。

該不會走了吧。

花漓烏眸輕轉,關切的對花莫說:“我看你面色那麽不好,林鶴時不是懂醫術,不如讓他來給你把把脈。”

花莫緊緊皺起眉心,看她的目光也變得微妙,這會兒她已經冷靜下來,一看花漓的烏溜打轉的雙眸,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你是忘了,你上一句才說過的話了?”

花漓歪頭回想自己說了什麽,神色無辜迷茫。

花莫才不會上她的當,沒好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我好得很,用不上。”

被戳穿心思,花漓悻悻撅嘴。

其實她自己也懊惱,每次說教花莫的時候都是頭頭是道,可一見到林鶴時,她就按耐不住想要去招惹。

其實也不能怪她。

誰叫從花樓到拂香閣,她學得就是撩撥蠱惑男人的手段,而且盡管如此,到了桃源村後,她一直都規規矩矩,從不胡來。

只是後來,遇見了林鶴時這個極品。

隽美無匹的容貌,才學更是出衆,卻沒有讀書人的孤高自許,無論對誰,都謙和溫文。

就連面對她的故意撩撥,哪怕無從應對,也從沒有過失态,永遠都是斯文有禮。

柳媽媽從小就給她灌輸,勾那些褲腰松的男人可不算本事,能勾得正人君子,亂了心念,失了方寸才是本事。

而林鶴時無疑,就是柳媽媽口中最難攻克的那類。

以至于,看到他那張如玉白的無暇臉龐,刻斂禁欲的模樣,她就心也癢癢,手也癢癢,總想看看他失了方寸,會是什麽樣子。

花漓得出結論,得怪林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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