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魔障
第19章 第019章 魔障
花漓一驚,昨夜他們還見過,怎麽會出事?
宋泊凝重的臉色讓花漓直感到不妙,凝聲問:“他怎麽了?”
宋泊也沒有瞞着,“他被書院除名了。”
“怎麽會這樣?”花漓愈加驚詫,細眉緊蹙起,想到那個夫子的事,凝聲追問:“不是把畫送出了嗎?”
宋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搖頭說:“我也是清早才知道這事,這才趕過來。”
花漓想到昨夜林鶴時忽然主動找她,莫非真的是她幫了倒忙,結果她還在沾沾自喜。
“我先過去看看再說吧。”宋泊說。
花漓回神點頭,跟上他,“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去到時,籬笆院牆裏只有林瑤在,手裏端了碗粥自廚房出來,正要往屋裏走。
花漓聞到屋裏還有很濃的藥味,林鶴時該不會都病倒了吧。
她趕緊走上去朝林瑤招手:“小瑤。”
林瑤定睛看來,瞧見花漓立時歡喜一笑,趕緊放下碗跑上前,“花漓姐姐,宋哥哥。”
開了門,花漓和宋泊進到院內,看了一圈不見林鶴時,宋泊低頭問:“小瑤,你兄長呢。”
林瑤正比劃着,屋內傳來林蓮萍夾雜着咳嗽的蒼老聲音,“誰來了啊。”
花漓立刻道:“阿婆是我,我來看看小瑤。”
她看了宋泊一眼,兩人一起走進屋內,見林蓮萍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花漓趕緊走上前扶住她,“阿婆怎麽病了?”
林蓮萍笑着擺手,“不妨事,就是昨夜忽然雨急,有些着涼傷風。”
花漓仔細看過她的臉色,見她精神尚好,才點點說:“快躺着休息。”
她彎腰扶着林蓮萍躺好,又拿了個枕子襯到她背後。
“麻煩你了。”林蓮萍笑說完,轉頭看向宋泊,“這位是?”
上次宋泊來,林蓮萍不在家中,所以不認得他。
宋泊十分有禮的低了低身,“晚輩與期安兄是同窗,阿婆叫我宋泊便是。”
林蓮萍微笑點點頭,又問:“你來找期安,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花漓悄悄給宋泊使去眼色,讓他別說。
宋泊心中不解,但還是照做說:“我來是想找期安兄請教文章,不知道他人在何處?”
站在一旁的林瑤來來回回看着幾人說話,看到宋泊問,立刻擺手回答。
宋泊看不懂她的意思,神色的尴尬望向花漓。
花漓說:“小瑤說他去采藥了。”
林瑤用力點頭。
林蓮萍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應該也快回來了,你若着急,我讓小瑤去找。”
“不着急。”宋泊擺手道:“我等他回來。”
花漓擔心吵着林蓮萍休息,輕聲對宋泊說:“阿婆病着要好好休養,我們去外面。”
小瑤留在屋內給林蓮萍喂粥,花漓則帶上門和宋泊去了院裏。
宋泊跟在花漓身後小聲問:“你方才給我使眼色什麽意思?”
花漓看了眼合上的門房,才說:“萬一阿婆還不知道這事,她本就病着,你突然一說,她豈不擔心。”
宋泊恍然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
“那你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花漓見宋泊目光灼灼的等她解惑,又好氣又好笑,“我這還是聽你說的,我上哪知道去。”
宋泊臉色一哂,“我不是看你心思靈敏。”
這話算是誇到花漓心上,莫莫總說她不考慮後果,還是這個宋泊有眼力見。
她想了想道:“那你仔細說說,都發生什麽了。”
宋泊略微靠近了半步,與她講昨日的事。
林瑤從屋內推門出來,擡起眼睛,意外看到哥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正站在籬笆牆邊。
太陽已經升到正中,籬笆牆的倒影被拉長,投在林鶴時身上,影影綽綽,深幽的目光自零碎的光影中投出,讓人看不清楚,他究竟在看哪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瑤墊着腳朝他招手。
手臂晃動的掠影沖散了林鶴時眼中的一池沉寂。
他緩垂了下睫,而後又一次看向站在院中的那抹嬌影,微笑啓唇:“小瑤。”
清冽溫醇的嗓音落在花漓耳裏,就如同蝴蝶飛在小貓眼前——明晃晃的勾引,一瞬間就能抓住所有注意力。
花漓扭頭望去的當下,眼睛就亮了起來。
林鶴時推開院門進來,手裏還提着一個裝了草藥的竹筐,不解看向兩人,“你們怎麽來了?”
宋泊一個跨步走到林鶴時面前,“你說呢。”
他說着也不忘回頭看看,湊近壓低聲音道:“萬夫子說你以後不會再去書院,怎麽回事?”
宋泊靠近,林鶴時竟聞到他身上也淺淺沾了一抹幽香,他擡起眼皮看着宋泊,方才他們站得很近。
林鶴時目光幾不可見的一沉,自己對她的氣息竟然已經如此敏感,甚至到了落在別人身上也能輕易發現的程度。
隐隐的煩躁浮動,忍斂的鳳眸稍擡起,凝向站在稍遠處,置身事外的始作俑者。
後者非但毫無所覺,甚至肆無忌憚的将目光纏上來,何其過分。
大抵是習慣了,林鶴時竟然沒有動怒,相反,心裏那股自看到兩人時,就莫名生出的不虞也在無聲無息中退了去。
宋泊見不他回話,情急啧了聲,“你倒是說啊,急死我了。”
林鶴時說:“等我先将阿婆的藥抓好。”
宋泊只能繼續抓耳撓腮的等,花漓原也有些擔心,可看他神色間不見愁悶,心想應該不是什麽太嚴重的情況。
林鶴時抓了幾味藥,讓林瑤拿去爐子上煎,才對宋泊道:“沒有什麽事情,只是我日日在書院,家中只有阿婆和小瑤,實在不放心,所以想多照顧一些。”
宋泊滿腹的擔心,聽他說得這麽輕描淡寫,瞪直眼睛:“就這樣?”
林鶴時颔首:“再有兩月我就要動身,這段時間就在家中多陪陪他們。”
宋泊追問:“可你溫習怎麽辦。”
林鶴時只淡淡說:“在家中也是一樣,還清淨些。”
宋泊總覺得沒那麽簡單,還想再問,林鶴時已經拿着竹筐裏的草藥,自顧走到一旁去曬。
宋泊現在一見他這風淡雲輕,萬事不着急的樣子,就氣得不輕。
花漓看他吹胡子瞪眼,實在是滑稽又可憐,于是好心安慰:“林大夫這麽想也是情有可原。”
宋泊氣急敗壞,“可,可他這,那麽突然。”
“這不是阿婆病了,他自然更不放心,小瑤又是個小丫頭。”花漓思忖着說。
宋泊聽她這麽講也漸漸氣消,“你說得也有理。”
花漓抿唇輕柔一笑,心道:自然。
揚起的笑弧落在林鶴時視線裏,反将他的目光襯得愈發的淡了,修長的抓着草藥往外抛。
宋泊這邊想明白了,朝着林鶴時道:“我也是一時情急,既然沒事就好。”
林鶴時掀起眼皮,轉頭笑看向他,“我應該告訴你一聲才是。”
他頓了頓,問:“你過來可有提前跟夫子告假。”
“哎呀。”宋泊一拍腦門,他匆忙趕來,哪裏有時間告假,“我得趕緊走了。”
林鶴時微笑颔首。
宋泊邁了一步又回身問花漓:“你呢?不如我送你回去。”
花漓自是沒有要走的打算,可被宋泊這麽一問,一時有點懵,動了動唇,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
宋泊好心的一招手:“走吧。”
真是瞎好心,花漓暗自腹诽,扯了個感謝的笑,戀戀不舍的扭頭,打算和林鶴時告別。
不料才看過去,一雙眼睛就定着挪不動了。
林鶴時低頭一截截挽起袖子,伸手從筐裏抓藥,五指修長分明,手背上浮起的經絡一直蜿蜒到小臂,不過分清瘦,握力的時候,又線條分明。
勾住小貓吸引力的蝴蝶又出現了。
花漓緩緩眨動眼睫,扭頭不見一點心虛的朝宋泊道:“我還答應了要等小瑤,你先走吧。”
宋泊不疑有他,“那我先走了。”
宋泊匆忙離開,院裏一時就剩下花漓和林鶴時。
這下花漓可以明目張膽的看了,烏璀爍閃的美目裏除了玩心還有好奇。
林鶴時自顧自曬藥,頭也不擡道:“小瑤在屋裏。”
花漓輕唔了聲,走過去說:“我是騙宋泊的,我沒有跟小瑤約好。”
那抹幽香與她輕柔細纏的聲音一樣,越來越近,一點點試探着攀住,林鶴時呼吸略微變慢。
花漓靠近他身邊,擡起眼睫,烏眸裏滿是擔憂,“我半路遇上他,聽說你被書院除名,擔心的不得了。”
她說擔心的時候,菱唇一張一合,唇瓣間呵出的氣息軟軟綿綿,若有若無的掃過林鶴時鼻端,他抿唇,言簡意赅道:“方才你也聽到了。”
說罷拿着草藥轉向另一側,花漓腳下輕旋,再次将他攔住,盈潤剔透的狐貍眼膠着他,大膽又放肆。
林鶴時不得已只能與她對視。
花漓悄然一笑,便喜歡看他無可奈何的樣子,“是呀,這才放心了。”
林鶴時點了下頭,“我還要曬藥。”
“那我幫你。”花漓說着伸手也幫忙曬藥。
“不必。”林鶴時口中這麽說,卻沒有把筐移開,只緩聲道:“我自己來。”
花漓忙把抓在手裏的藥往後藏,拿話堵他:“我們不是朋友嗎?”
“況且你昨日還送我回家,我幫你這點小忙也是應該。”
她說得一本正經,眼睛每一次下眨的時候都是那麽純澈。
“再耽擱太陽都該小了。”花漓催促着,有模有樣的将草藥一點點鋪開在架子上。
林鶴時不再開口,低頭曬藥,可花漓就像條纏人的尾巴,他挪一步,她就跟一步,手總是不經意擦過他的衣袖,有時是指尖,有時是手背。
林鶴時抓着草藥的手幾番握緊,骨硌收緊時,也牽動着小臂上的線條,仿佛隐忍着什麽。
花漓眼睛一眨一眨,瞧得好玩兒,更好奇要是她現在将手放上去他會如何?
懵懵懂懂的好奇從眼裏透出,也不知道摸上去是什麽樣的。
林鶴時壓着舌根,一低眼,身旁少女的情态就一覽無餘,柔密的羽睫低覆,勾着眼尾的流弧愈發嬌冶,洩露着絲絲躍躍欲試的惡劣。
林鶴時捏緊關節,初顯不穩的呼吸盤桓在喉間,自厭、厭煩、陰翳還有被撩出的熱燥……各種沖突的情緒紛紛冒出端倪。
林鶴時需要用些精力才能摁住,深斂的眸稍眯,攫着花漓那張一無所知,卻又不斷試探他界限的臉龐。
“你能幫我?”
頭頂落下的聲音很輕。
花漓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經被看得一清二楚,仰起臉龐,微勾的狐貍眼輕眨,流光飛轉,“當然了。”
她探手到林鶴時面前,将草藥鋪散給他演示,細柔的腰身微彎,前傾的嬌軀落成一道曼妙的光影,虛壓在林鶴時臂上,幾縷垂落的發絲如雲煙拂過他手臂。
一掃而過的麻意,經絡被牽動而跳。
花漓幾次手癢,想擡指去摸一摸他臂上隆起的經絡,也不知道是硬的還是軟的。
但又礙于小瑤随時會出來,只能眼巴巴忍着。
頭頂,林鶴時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一寸寸發暗,凝着她粉白細嫩的指尖,輕輕瑟縮,如林深處那株被霧氣彌漫,鮮豔帶毒,卻又引人沉迷的藤蔓。
他清楚一切的感官都是身體的失控所引起,是魔障。
既然是魔障,那逃避不過是自欺欺人。
林鶴時不知道還有沒有比她更妖惑出格的女子,大抵是沒有了。
那是不是只要自己能習慣她的撩撥,做到不再受影響,就能把魔障去除。
“那好。”
林鶴時意味不明地吐出兩個字,惡劣也好,捉弄也罷,只要能幫他,那麽他也可以順水推舟,裝作不知。
深暗的瞳眸睇着那雙不斷晃着他眼的柔荑,說:“我去看看藥煎的如何。”
花漓上一刻還在暗喜,就聽他說要走,可她還沒摸一摸呢。
眼看到嘴邊的鴨子要飛,花漓想也不想,探手抓住他的小臂,“等等。”
驟然繃緊的線條,筋骨清晰分明的硌在花漓柔嫩的掌心上,忽的,她尾音都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