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債
第23章 第023章 情債
村道上, 花漓和林鶴時兩人一前一後慢慢走着,破曉的晨曦落在眼簾上,花漓稍眯起眼擡頭望去, 天邊被暖黃的日出薄照着,夜晚殘留的露水被日光蒸騰, 處處透着煥然的清新。
“天亮了。”她歡喜道。
林鶴時略一點頭, 擡眼望向不遠處的房屋,停步說:“到了。”
花漓探眸往前瞧了瞧, 果然到了。
怎麽這路不再長一點。
花漓感慨着, 滿是不舍得對林鶴時道:“林大夫也快回去吧,累了你一夜。”
林鶴時從喉嚨裏很輕的應着聲, 轉過身, 又被花漓喚住。
“那之後……”
林鶴時目光落在腳邊被晨曦拉長的影子上, 沉吟道:“你提前與我說。”
花漓翹唇一笑,“那就說定了。”
看到林鶴時點頭, 花漓才心滿意足的回了家。
穿過小院, 推門走進屋內,恰看到花莫在架子前洗臉, 打濕的帕子淌着水花,淅淅瀝瀝。
花莫拿擰幹帕子擦臉, 淡聲道:“回來了。”
花漓不大滿意的哼了聲, “我出去了一夜,你也不擔心。”
花莫乜了她一眼, “你不是找林鶴時去了, 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花漓睜大眼睛,雖然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未免也太傷人了。
白眼狼啊, 簡直白眼狼。
她撅着嘴,繼續哼哼唧唧,“我忙了一夜,你倒好睡。”
花莫不接她的茬,只問:“你這一夜沒白忙才好。”
“哼,自是成了。”花漓把袖子裏的紙拿出來,鋪開讓她看,自己一個轉身,坐到床邊。
見被褥都整齊疊放着,花漓奇怪伸手摸了摸,也沒有溫度,她有看向花莫,忽的眼睛一彎,翹起唇角,“我就知道你擔心我。”
花莫不鹹不淡的瞧了她一眼,沒有反駁。
花漓一夜不回來,她能睡着才怪,等到半夜,她實在坐不住,悄悄去了趟林家,确認花漓在裏頭,才又回來。
只是回來後仍然不放心,不時就去外頭瞧瞧,然後就看到她和姓林的兩個慢悠悠走來。
也不知有什麽好的。
“寫得倒是像。”花莫嘴裏不屑,神色卻是無可挑剔,兩張紙擺在一起,她竟分不出哪個才是真跡。
“我這就拿去讓何玉嬌照着練。”
“不急,等我歇會兒先去趟淩雅閣,回來再拿去給玉嬌。”花漓倦倦打着哈欠,人也往床上倒去,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只怕還要陪着她一同練,沒那麽容易。”
花莫颦眉不語,眉眼間浮着不高興,她并不喜歡花漓對什麽都操心,林鶴時就罷了,何玉嬌她們已經仁至義盡,她何必還如此上心。
花漓困得厲害,踢了繡鞋曲腿縮到床上,還不忘拍拍旁邊的位置,對花莫輕聲含糊道:“你快點,也睡會兒。”
花莫怔晃看着花漓,方才的氣悶瞬間就消散了,要不是她這樣的性子,自己也許早就死了。
花莫抿了抿唇走過去,脫了鞋在花漓身旁躺下,緩緩眨動的雙眼裏透着孩子氣的依賴。
林鶴時回到家中,西屋門還關着,阿婆和小瑤還沒有醒,他走到井邊提了水洗漱。
無涯一身黑衣裝束,懷裏抱着劍的身影印入眼簾。
林鶴時擡頭問:“你怎麽來了?”
無涯站在裏院門不遠的地方,目光含着些許微妙,“昨夜我就過來了。”
是因為花漓在,所以他沒有現身。
林鶴時面色如常地點了下頭,示意無涯繼續說。
無涯最初以為林鶴時對花漓有意,後來他親口否認,現在怎麽會又和她深夜獨處。
他實在想不明白,也沒指望能從林鶴時臉上看出什麽,接着又道:“我在外面看到花莫來過,他身手看起來不錯,不過看他沒什麽異常舉動,我就沒有打掃驚蛇。”
花莫。
林鶴時蹙眉,是花漓那個弟弟,看樣子是來找自己姐姐的。
他點頭,神色淡淡,繼而對無涯道:“說事情吧。”
無涯道:“先生的意思,讓你秋宴務必要過去。”
……
花漓沒有睡太久,淺眠了一會兒,恢複了精神便起身洗漱換衣,準備出門去淩雅閣。
她獨自往村口走,李順不知從哪裏出來,看着她邊打招呼,邊走過來,“這麽早去鎮集?”
花漓回了個笑,“嗯,李大哥起得也早。”
李順幹澀笑着,點點頭。
自清晨那一眼,他連做活的心思都沒有了,魂不守舍,滿腦子想的都是花漓為什麽會天不亮就與男人獨處在外,那個人又是誰。
不僅如此,他還不斷回想王淑雲的話,越想越覺得,花漓是不是真的有相好的了?
就算沒有,她也未必看得中自己,他就是個木匠,家中條件也不怎麽樣,花漓生得如此貌美,村裏對她有想法的男子更是大有人在,自己根本算不得什麽,可他實在是喜歡她,此刻更有一種僥幸和不甘。
也許早上的人不是她呢?是自己眼花?
李順把花漓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見她不是早前那身衣裳,更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花漓被他看得直覺奇怪,往日李順就算看她,也不敢那麽直白,她垂目避開他的目光,低聲問:“李大哥可是有什麽事?”
一定不是她,她那麽柔怯的性子,怎麽會同人私會獨處。
李順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又覺得過往自己太保守,既然喜歡她,就該讓她知道心意才是,他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可他肯定能待好。
李順殷勤的對花漓道:“不如我送你去吧。”
“不必了,不好耽誤李大哥。”花漓委婉拒絕。
“不耽誤。”李順立刻道:“那些都是小事,你一個姑娘家上鎮集,有人陪也方便些。”
花漓被他這一番話吓得不輕,目光裏的灼熱更是讓她避之不及。
“真的不必了。”她笑了笑,“我知道林大哥是好意,可讓人瞧見了總是不好。”
她這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也不敢不明白,想來李順也能懂她的意思。
而李順聽完她說的話,僵下笑容,眼神裏滿是落寞。
花漓抿唇歉意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
花漓原本還打算,這次要當面讓白石那老頭吃癟,等去了淩雅閣才聽陸知譽說他人不在。
花漓不免遺憾。
陸知譽看她神色間分明有不忿,笑着打圓場,“白石先生能将字給你,便是相信你的能力。”
花漓聽他這麽說,心裏舒服了些,她也不能真來叫板,順勢就道:“我唐突請求,白石先生謹慎些也是應該。”
陸知譽又一次看向面前的兩張紙,稱贊說:“我沒想到,你不僅會譜琴彈曲,臨摹的字,幾乎分不出真假。”
他眼裏透着欣賞,花漓總不好說這字不是她寫的,笑着糊弄說:“既然沒問題,那我就先回去了,之後會将繡品拿來給你。”
陸知譽點頭說“好”,又站起身道:“我送你。”
“不必麻煩了。”花漓擺手婉拒,笑看着陸知譽打趣,“你這間淩雅閣,我早已經是熟門熟路。”
陸知譽喉間滑過笑,沒有勉強,只替她拉開了門。
離開淩雅閣,花漓如常去到橫街的綢緞鋪,繞過鋪子裏的客人,上到二樓的屋子換衣。
楚詩秀坐櫃臺後算賬,見花漓進來随口問道:“忙完事了?”
“嗯。”
楚詩秀是這間綢緞鋪的掌櫃,為了方便去淩雅閣,花漓每次都會來先這裏,一開始是借着買些東西,順便梳妝,次數多了,楚詩秀自然也看出也端倪,她心思通透,為人也爽快,大方讓花漓只管來,也不過問緣由。
用她的話說,女子出門在外不容易,能幫一把是一把,她能自己做起這買賣,也少不了旁人的相助。
于是一來二去,兩人關系也變得熟絡。
早前花漓甚至都過想了,若是白石先生那裏行不通,就來楚詩秀這裏試試。
花漓應着聲,繞過擺着布匹的櫃臺,往二樓去,“我先去換衣裳。”
“去吧。”
楚詩秀悠悠一擺手,看到又有人進鋪子,笑聲招呼道:“姑娘看看,今日新到了不少料子。”
萬芙意興索然的随手拿起一塊布翻看,餘光時不時看向屋外,身邊丫鬟低聲在她旁邊說:“那小厮還跟着呢。”
萬芙哼了聲,一臉的嫌棄,丫鬟又說:“趙文峥以為有幾個臭錢,小姐就能瞧上他了,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萬芙噗呲一笑,“行了。”
丫鬟這才噤聲。
花漓換了衣裳打扮從二樓下來,見這會兒鋪子裏忙了起來,便走到楚詩秀身旁,輕聲與她打招呼,“那我走了。”
楚詩秀這邊正拿了布料在介紹,聞言點頭一笑,“成。”
街角處,先前跟蹤萬芙的方元,這會兒正追着趙文峥說:“公子,萬姑娘就在前面橫街的綢緞鋪,咱們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趙文峥手裏搖着折扇冷笑,“要去你自己去。”
“啊?”方圓哭喪着臉,“公子,可你不是想要去高相的宴。”
趙文峥面上滿是不耐,若非為了能去高府,他何須在萬芙面前伏低做小,真當自己是什麽千金小姐,嬌縱跋扈。
跟他這裝腔作勢,在林鶴時面前還不是要倒貼上去,什麽玩意。
想到自己要去百般讨好林鶴時看不上的,趙文峥臉色更是黑的難看。
“公子只要能見到高相,有機會得到賞識,還怕這點面子上的事嗎?”方圓在旁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趙文峥卻不為所動。
等到了都城,他不怕沒機會拜見高相,何必在這裏讨好萬芙。
趙文峥目不直視的朝前走,方圓也只能跟上。
萬芙正挑着布料,袖子被丫鬟扯了扯。
“小姐,他來了。”丫鬟滿是鄙夷的輕聲說。
萬芙轉過目光,果然看到了趙文峥,她暗啐了聲狗皮膏藥,眼神似笑非笑。
趙文峥搖着折扇,一派纨绔子弟的做派,餘光更是輕蔑瞥進屋內,還不等落到萬芙身上,就先一步被旁邊曳動的裙擺捉去了目光。
他眯起眼,“是她。”
趙文峥頓時來了興致,手肘一撞方圓,問:“先前讓你打聽的如何了?”
方圓先是一愣,順着趙文峥的目光看過去,才反應過來,心虛撓着頭含糊其辭。
方圓壓根沒有去打聽,公子上花樓消遣他倒不擔心,就怕沾上什麽情債,老爺知道了肯定會收拾他。
方圓暗暗窺向花漓,本來都過了這茬,這麽就又碰上了。
“沒用的東西。”趙文峥罵了聲,目光再次流連到花漓身上。
如此美人在眼前,就連心裏的不快也随着煙消雲散,不由心猿意馬。
趙文峥把折扇一收,跟着那道身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