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尊
第25章 第025章 自尊
花漓心裏存着事情, 好一會兒,才覺查到林鶴時落在她身上目光似較以往要深沉許多。
花漓奇怪的擡起眸,後者已經移開了目光, 漆色的瞳仁裏并看不出情緒。
莫非是她感覺錯了?花漓不确定的想着,耳畔落來一聲清淡的問話, “昨夜可回去練了?”
沒有……她這幾日都在煩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花漓點着頭,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練了。”
林鶴時沒有錯過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心虛, 眸色更淡了許多, 隐隐的不虞滋生,很快又被他壓下去。
花漓纏磨着他, 每天騰半個時辰教她臨字, 他答應她的要求, 無非也是要從她這裏換取些什麽,旁的, 與他有什麽關系。
林鶴時漠然伸手:“給我看一下。”
花漓眨眼瞧着遞到眼下的掌心, 刻板正肅的語氣,頗有種被夫子檢查功課的壓迫感。
加上自己拿不出東西來, 更是惴惴的緊張不已,絞着手指說不出話, 直到手揪的太緊, 微微發疼,才眼睛一眨, 回過味來, 暗道自己沒出息。
她有什麽好緊張,她又并非真的是他學生,即便真的是, 那也該是勾引古板夫子一再破例的頑劣學生才對。
這般一想,花漓原本沒精打采的心思,又飄飄搖搖的活躍起來。
她不閃不避的迎着林鶴時目光回視,故意用綿綿帶惱的聲音說:“練得不好呢,所以沒敢拿來。”
林鶴時點了下頭,“那就現在寫罷。”
無波無瀾的樣子讓花漓噎了一下,還想說什麽,林鶴時已經越過她走開。
花漓氣惱看着他的背影,只差沒吹胡子瞪眼了。
林鶴時走到一旁的走到一旁的小木桌前,将紙鋪開,略轉頭看向她,“可以開始了。”
花漓哪肯就這麽罷休,故意把字寫得差強人意,然後無辜楚楚的擡起眼睫,“你可別惱。”
林鶴時神色依舊沒有變化,目光甚至沒有在花漓臉上停頓,只把視線落到她寫的字上,從落筆開始跟她講哪裏寫的有問題。
就連細枝末節的地方都講得十分清楚,然後拿起擱在一旁的毛筆遞給花漓面前,“再試一試。”
一板一眼的樣子,讓花漓心口發悶,撅嘴腹诽他也太沒情趣,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入林鶴時的陷阱,還把自己當成是勾引獵物的獵人。
花漓心裏想着要怎麽讓他,瞥見他手裏的筆,有了主意。
花漓慢悠悠的擡指去接筆,故意将手指貼近到與林鶴時的手只有分毫距離的地方。
林鶴時看着手邊那兩根粉嫩如脂玉的細指,按着已經升起的渴望,将手松開,垂落。
他只當看不到花漓眼裏的失落,開口又提醒,“落筆要穩,記住用腕力。”
袖下緩慢撚動長指卻不像他面上那麽平靜,一壓一按,皆是稠纏的意味。
他不擔心花漓太快學會,她會自己給他找問題,畢竟被勾起胃口的小狐貍,不嘗到點甜頭,是不會善罷甘休。
花漓也沒有讓他失望,顧意虛着腕子寫了幾遍,“怎麽好像還是不對。”
她扭身苦着小臉,鼻尖輕皺,仿佛有作不完的妖。
林鶴時順勢低腰看了眼她寫的字,而後将目光移到她腕上,“你手腕無力,所以空有形。”
“那怎麽辦?”輕細的嗓音被晚風吹得纏綿,卷在林鶴時的耳畔,絲絲縷縷的往裏鑽。
林鶴時道:“指尖放松,用力不在指上。”
花漓依言照做,“這樣?”
“手腕擡高,不要往下垂,運筆的力要用腕部。”
花漓煞有介是的擺好姿勢,可才寫了兩個字,就軟綿綿的往下掉。
“手腕擡高。”
“這樣?”
好了沒一會兒,花漓又故技重施,冷硬的兩個字,“手腕。”
花漓終于先一步沒了耐心,扭身瞪他,“你便不能扶一下我的手,光說我也不知道做得對不對。”
見林鶴時不說話,也不動,花漓愈加膽大。
用最純澈的目光看他,“你在想什麽?”
花漓眼睛一轉,使壞裝着恍然吃驚的樣子:“你該不會是……”
“是什麽?”林鶴時看着她反問,昏暗的天色自他身後籠下,浸罩在他周身,整個人透着一股道不清說不明,讓人難以分辨的情緒。
花漓調戲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不知道怎麽就想到了林順的事,林鶴時自然不可能和他一樣,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留着窗戶紙。
花漓咬住唇,落寞低下眼,“你該不會是從來也沒把我當朋友吧,所以總是如此生疏。”
“你想多了。”
不知為何,花漓覺得頭頂落下的聲音有點過于清冷,她輕擡起眼睫,想去看林鶴時的神色,手腕卻沒有征兆的被握住。
五指的溫度極快穿透衣衫,燙得她不由一顫,半擡的眼睫也僵住,花漓已經顧不得去看他的表情了,目光透過眼睫的間隙,顫顫落在自己被抓握的那截腕上。
林鶴時同樣看着,方才那一瞬的不悅,已經被眼底顫動的滿足所取代。
怎麽會如此舒服,僅是碰一碰,就讓他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迷醉。
甚至,渾身都在渴望更多,五指情不自禁的收攏。
花漓驚訝于他的動作,無措了一瞬,便又恢複如常,恐怕現在林鶴時已經緊張壞了。
花漓悄然抿笑,輕聲細嗔,“你握太緊的了。”
林鶴時凝着她的笑靥眸光微沉,他是要習慣她,然後控制,而不是放縱。
然而五指才松,如同剝離的空乏感,就絲絲縷縷升起,林鶴時壓着喉根,道:“現在可以好好寫了嗎?”
見他如此聽話,花漓又不滿意了,把手腕的力氣全都往林鶴時掌中壓,使得他不得不一再握緊。
林鶴時帶着花漓臨字,目光卻一直落在纖埋在他掌中,那截細柔的腕子上,若有所思。
想到之後幾日自己不在,心上莫名湧上些難以言說的煩悶,或許,他該把不在的那幾天,也算上。
“漓姑娘,你這樣,我只怕教不好。”他緩聲說着,緩緩将手松開,如同下着鈎子。
花漓以為自己使壞的天衣無縫,哪想林鶴時看出來了。
見他轉身收拾紙筆,一定是惱羞成怒了,花漓忙按住他的手。
因為心急,她沒注意到林鶴時手掌在輕輕地顫。
林鶴時沒做聲,繼續收東西,花漓眼見是真生氣了,想也不想,直接抱住了他的手臂。
手臂被裹進了一團嬌軟之中,四面襲來的溫軟之意讓林鶴時喉間頓時一麻,遠超方才只是握着手腕的滿足疊起竄進身軀。
“漓姑娘。”
嗓音低沉輕促。
花漓可憐巴巴的搖頭,張口狡辯,“你怎麽都不問緣由就指責,我昨夜一直再練,手都酸的沒力氣。”
“你先放手。”
林鶴時第一次覺得自己虛僞,因為他此刻低壓的嗓音下,流淌着的全是渴望。
花漓兩只手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緊,連連搖頭,“你先答應繼續教我。”
不然她是不可能放的!
看到林鶴時已經開始泛紅的脖頸,花漓大膽想,要是他真不答應,今天一次就把便宜占夠。
輾轉在齒根的麻意讓林鶴時留戀,他看了眼天色,該走了。
“好,我答應你。”林鶴時深吸了口氣,如同無可奈何般緩聲說,“但今天實在不早。”
花漓這才戀戀不舍,将信将疑的把手松開,“當真?”
林鶴時點了下頭,“只是得要過幾日再繼續。”
花漓立刻露出一臉的懷疑。
林鶴時沒有多解釋,只道:“不騙你。”
“那我可就信你了。”
眷柔的輕語聲纏纏糯糯,相比方才臂上的觸感,也不遑多讓。
哪怕知道她不過是玩心而已,林鶴時心上還是莫名生出一絲軟意,開口對花漓說好,率先收了東西離開。
……
花漓也在林鶴時離開後慢悠悠往家中走,天色已經半暗,四周望出去也是一片朦朦胧胧。
路過道邊的石亭,隐約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且越走越近。
花漓擡起眼簾,正看到一個男人朝自己走過來,蹙眉仔細看過去,只覺得熟悉。
随着那人走近,花漓總算看清了他的臉,詫異道:“是你。”
花漓萬萬沒想到,這人竟是趙文峥,該不會是記恨着那日的事,所以來算賬的?
花漓戒備看着他:“趙公子怎麽會來這裏?”
趙文峥倒是一臉驚喜,旋即又對着花漓拱手低腰,作了一揖,“我來是特意來找姑娘,向姑娘道歉的。”
花漓意外的“哦”了聲,沒有再繼續說話。
只聽趙文峥萬分歉疚,悔不當初地說:“你那日聽到的那番話,确實是我說的,我承認。是我圖言語之快,冒犯了姑娘,我這幾日深深自責,思來想去,必須當面像姑娘認錯。”
花漓眼尾輕挑,“我不懂這些,既然趙公子如此說了,那希望你以後謹言慎行。”
趙文峥百依百順的應是,花漓準備離開,他卻一擡手,攔住她,言辭懇切,“還希望姑娘能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
“不必。”花漓可不信他是真的覺得愧疚,否則就不會糾纏到這裏了。
“那就是說,姑娘沒有原諒我。”趙文峥裝慘道:“這樣我只會寝食難安。”
花漓平靜反問他:“若是趙公子,要怎麽相信一個出言侮辱自己的人呢。”
趙文峥看她如此反應迅速,眸色暗暗一戾,很快又變回人畜無害的樣子,“我自知大錯特錯,若漓姑娘不肯原諒我,我只能日日前來懇求。”
聽出他話裏的威脅,花漓直接了當道:“我想趙公子不會弄得人盡皆知,給我造成更大的困擾。”
趙文峥徹底冷了眸色,當即就想上前抓了這只看似楚楚可憐,其實狡猾無比的野貓,讓她知道知道厲害。
“姑娘實在也太看低我了。”趙文峥忍耐着說,把姿态放得極低,
“既然姑娘怕人誤會,我亦不會上前打擾,只會遠遠等在此以表誠心,只求姑娘原諒我。”
花漓蹙眉,趙文峥舉着四指做誓,“姑娘只需來告訴我一聲,我就當姑娘原諒了我,願意與我做朋友。”
趙文峥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花漓險些笑出聲,他願意等就等,她就不信他能真的等在那裏。
花漓轉身便走,趙文峥在後面情真意切的說:“我等你。”
花漓晦氣一撇嘴,走得愈快,沒有發現躲在不遠處的大樹後的身影。
李順低着頭,一直到花漓走過才擡起臉,眼神裏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不甘。
他堅信自己一定可以打動花漓,他雖然做不到大富大貴,但他可以盡自己的全部對她好。
他手裏還拿着要送給她的衣裳料子,是他一大清早,去鎮上交了貨,拿着錢去買的,特意挑了花色料子好的,花漓用來做衣裳穿,一定很美。
不想他興沖沖回來,看到就是她和男人在一起的畫面,那個男人光是衣着看着就不是尋常人家,李順挎着布匹的手收緊,自卑不言而喻。
更不願相信,自己喜歡的,竟然是個不知檢點的人。
李順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推開門,就看到被丢在院子裏的靶鏡。
所剩無多的自尊心在這一刻徹底被踩進泥裏,難怪她對他不屑一顧,原來是早就與人勾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