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威脅
第39章 第039章 威脅
花漓早前就把何玉嬌繡好的手絹拿來給了陸知譽, 因為要借贈畫的勢頭來賣手絹,所以兩人商定,把時間定在了一個月之後, 也就是今天。
陸知譽特意在樓下廳堂安排了一處雅席,四周用素簾遮擋, 外面看不清裏面, 花漓坐在其中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花漓手托着腮,邊飲茶邊瞧着外頭, 一雙眼睛愈發瑩亮。
早前她雖想着另外尋個樂子, 可因為每日都忙着給孩子上課,壓根沒閑工夫, 這會兒難得悠閑下來, 再看周圍那些或風度翩翩, 或少年風流的男子,那刻在骨子裏的劣習, 又隐隐有活泛起來的征兆。
陸知譽挑簾從外面走進來, 見她一派悠然惬意,笑語道:“你倒是不緊張。”
“為何要緊張?”花漓不解反問。
“就不怕賣不動?”
花漓想了想, 輕語道:“我猜掌櫃一定早有準備。”
“哦?”陸知譽來了興致。
“掌櫃想來會請人挑起争勢,就像當初将白石先生的字畫捧成人人哄搶那樣。”
花漓說着, 輕擡起眼簾, 見陸知譽詫異挑眉,她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得意揚眉。
面紗遮住了半邊容貌, 遮不住那雙濯亮嬌妩的眼睛,眼弧靈微彎,羽睫卷翹, 落下的睫影翩跹打在眼下的肌膚上,讓縱是見慣了風月的陸知譽,也看得癡了幾分。
他之前雖想看她的容貌,卻也不過是男人對女人再尋常不過的好奇,可現在,哪怕不知道她容貌,她這個人,竟也在吸引着他。
外頭越來越熱鬧,人人都等着贈畫,陸知譽收起思緒,“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我先過去。”
花漓輕點下颌,也把目光轉向簾外。
不出所料,有白石先生的名號坐鎮,加上陸知譽的安排,手絹賣的比她想象的還要好,加上限了數量,只有十條,眼看越來越少,幾乎人人都往前擠,許多沒買到的,則在扼腕嘆息。
花漓徹底放了心,眼睛也開始不安分的轉動,正瞧的起勁,面前半遮的素簾被挑起,陸知譽走進來,笑語道:“如何?”
“尚可。”花漓輕咬着尾音說。
方才是瞧見一個還算不錯的男子,文采了得,模樣也周正,就是比起林鶴時那樣的絕品,還是差了些。
花漓無不遺憾的垂下眼簾,感嘆人果然是會被越養越叼的。
陸知譽失笑:“二十兩的價格,一搶而空,就只是尚可?”
花漓眨了下眼,反應過來他問得是手絹,都怪她看得太出神,差點暴露真面目。
花漓自省着臉頰微微發燙,所幸自己帶着面紗,陸知譽也沒發現。
她輕咳了咳嗓子,端的正兒八經道:“這才第一次,大家覺得新鮮,後面冒仿的肯定會越來越多,能一直這麽好才是正理。”
“你說得都對。”陸知譽颔首笑着應說。
簡單一句,就将周遭氛圍襯的暧昧,卻又會讓人覺得風流,不知怎麽經擅風月。
花漓暗忖着,擡起眼簾,陸知譽風度樣貌皆算得上好,與他較量也有趣。
只是兩人還有生意,萬一将來真惹出什麽,連生意都得泡湯,花漓收起躍躍欲試的小心思,有了結論——
這個不成。
“現在我是不是可以拿另一幅白石先生的字了?”
聽她移開話題,陸知譽稍擡眼梢,他不是上趕着的人,盡管方才的那一眼,讓他動了念想,卻也按了下去。
“自然,我去取。”
陸知譽走出兩步又停下。
“對了。”
“對了”
兩人同時開口,陸知譽失笑,“你先說。”
花漓從袖裏琴譜,“還有這次的苦坨石。”
做買賣一貫是錢貨兩訖,可這一次,陸知譽看着眼前的琴譜,卻不覺得這買賣做的有多高興。
“姑娘。”陸知譽聲音稍凝,繼而自喉間輕聲一笑。
對眼前的少女,除去吸引,她的性子更讓他欣賞,不講男女之事,能有這麽一個朋友,也是件不可多得的事。
可她卻只把他當合作對象。
花漓見他久久不出聲,兩人就這麽僵對着也不是辦法,開口問,“你可是有事要說?”
陸知譽也不拐彎抹角:“陸某欣賞、佩服姑娘,也确實對姑娘存有好感,但我也有我的原則,做不出強人所難之事,只是真心想結交姑娘這個朋友,若姑娘還是不相信陸某的為人,就當我沒說過。”
陸知譽說完,笑道:“我去拿東西。”
“等等。”花漓輕聲叫住他。
陸知譽回頭看去,眸光迅速凝緊,只見少女擡手解着面紗的系帶,口中柔柔說:“朋友倒是可以。”
随着尾音落下,那方面紗也一并掉落,纖濃的羽睫輕擡起,“名字麽,花漓。”
陸知譽沒想到她輕易就摘下了,一直都不肯摘的面紗,出乎意料的沖擊讓他愣了幾許,目光逐一劃過花漓的眉眼,良久才道:“我恐怕要後悔了。”
“那不成,我相信你的為人。”花漓将面紗放到一旁。
本來她戴着面紗,也不過是為防止村中的人知道,至于陸知譽,要說一點提防沒有那是假的,但他方才的話,讓她相信他是個可交的朋友。
一本正經的說着相信,反讓陸知譽接不上話,他低笑了聲,看樣子,他得為他的為人負責到底了。
“我去取東西。”
陸知譽很快将東西拿來,而這次要繡的不是字,是一副丹青,難度無疑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花漓瞪大眼睛問:“這該不會,也是一日就要拿過來?”
現在林鶴時還不在,一日絕無可能臨出一樣的來,便是十天半個月都難。
陸知譽笑看着她愁苦的臉道:“白石先生說,這次什麽時候拿來都可以。”
花漓長松出一口氣,還好還好。
“雖說不限時間,只是要臨出來,難度也不小。”陸知譽也不明白林鶴時為何要讓她繡這麽繁複的丹青,臨摹加上繡成,沒有一兩個月下不來。
“索性這次贈完畫,下一次怎麽也要到開春後。”他寬慰着說完,又将裝有苦坨石的盒子遞給她。
花漓一拿到手中,就感覺比以往都要重許多,打開一看,竟然足有三四個月的量。
她吃驚望向陸知譽。
而這也是陸知譽吃不準林鶴時心思的地方,這也是他前幾日才收到的,送來的人只說讓他都交給花漓。
若說林鶴時想為難她,這苦坨石給得倒又大方。
“不愧是朋友。”花漓捧着一盒子的苦坨石,又驚又喜,眼睛更是彎成了月牙,還不忘對陸知譽道:“你放心,琴譜不會少你。”
陸知譽看着花漓豔若芙蕖的面龐,眸光微動,旋即輕笑開,朋友就朋友吧,來日方長。
*
翌日,花漓就把賺的錢拿去給了何玉嬌。
何玉嬌哪裏見過那麽多錢,捧着沉甸甸的一百多兩銀子,只覺得做夢一般,激動的都快不會說話了。
良久,才不敢置信,結結巴巴的問:“那麽多?”
花漓笑着說:“以後還有更多呢。”
“我,我……”何玉嬌根本不知要怎麽表達感激,開口便激動地要哭出來,眼睛更是紅了一圈。
她手忙腳亂的打開錢袋,從裏頭拿出大半塞給花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多虧了你們,我才能賺到這些錢。”
花漓和一旁的花莫對看了一眼,早前她們和玉嬌并沒有商議賺了銀子要怎麽分,初心也是為了幫她,但一次兩次無所謂,長期以往,卻還是要說清楚。
何玉嬌這麽做,也讓兩人覺得沒有幫錯她。
花漓沒有推據,“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但是該說還是要說清楚,這件事,最終出力最多的還是你,所以除去跟東家商定的四成,剩下的,我和你三七開,你看行不行。”
何玉嬌用力點頭,要是沒有阿漓的幫忙,她現在只怕不知過的什麽日子。
花漓挽唇一笑,從她手裏拿了該拿的部分,又囑咐她把錢藏好,“千萬不能讓你爹知道你賺了多少,隔十天半個月,就給他個一角碎銀子。”
“好!”何玉嬌現在對花漓的話深信不疑,她怎麽說,自己就怎麽做。
旗開得勝,三人心情都大好,花漓提議道:“不如晚上我們煮涮鍋吃,慶祝一番。”
花莫和何玉嬌異口同聲說好。
三人在院裏架了爐子,圍坐在燒燙的碳爐前,吃着熱騰騰的涮肉,風吹到身上也不覺得冷。
花漓吃得臉頰緋紅,喝了口茶水,只覺得不過瘾,呼着熱氣道:“若是再來些酒就好了。”
說到喝酒,花漓的思緒不經意就搖晃着飄回那個迷亂不知真假的夜晚,雙唇輕抿住自己的舌尖。
初時好像含了塊熱熱的水豆腐再嘴裏,而後軟軟的豆腐又好像反過來吃她一樣。
“喝酒?”花莫冷笑的聲音把她腦中旖旎打破。
“你又想喝成什麽樣?”
花漓忿忿睜大眼睛,她居然拿之前的事嘲笑她!要不是墜湖受了驚吓,還有林鶴時的刺激,她哪會那樣。
奈何花漓也不能說出來,只得恨恨道:“你怎麽跟姐姐說話的!”
“姐姐就該有姐姐的樣子。”
何玉嬌看着鬥嘴的兩人噗嗤笑出聲,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快吃吧。”
花漓氣憤扭頭到一邊,何玉嬌見狀笑哄着給她夾了塊肉,又往花莫碗裏也夾了一塊。
“我自己來便好。”花莫趕忙道。
何玉嬌抿唇而笑,看到花莫吃了自己給他夾的菜,眼底羞意流露,現在她賺了足夠的錢,爹也不會再逼她嫁人。
那是不是,何玉嬌又看了看花莫赧然低下頭。
吃過喝過,何玉嬌也與兩人告別離開。
夜晚的村子已經徹底安靜下來,何玉嬌一路走着,隐約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心想着是不是花漓趕來送自己。
轉過身一看,卻是一張瘦削如猴孫的臉,一雙三角眼陰恻恻的盯着她看。
何玉嬌吓了一跳,是王賴子!
王賴子那雙三角眼不加掩飾,上下打量着她,口中不幹不淨道:“這不是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嗎?”
何玉嬌臉色微白,“誰是你媳婦,你,胡說什麽!”
“哼。”王賴子朝地上呸了口,“你老子收了我的聘禮,說退就退,真當我是軟柿子。”
何玉嬌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趔趄後退着,口中磕磕絆絆道:“你想幹什麽,你要是敢亂來,我,我可就喊人了!”
兩邊就是屋舍,只要她一喊,大家肯定會聽見,王賴子四顧一圈,也不敢做什麽,惡狠狠罵了聲“你等着”,便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何玉嬌吓得雙腿沒了力氣,劫後餘生般癱坐在地上,隔了許久,才勉勵起身,往家中奔去。
*
慶功第二日,花漓就開始頭疼接下來那副丹青的事,恐怕得先拓到絲絹上,再照着紋樣來繡。
第一步她就無從下手,臨字她還能應付,可要臨摹這麽一幅畫,簡直難如登天。
花莫回到家中,就見她咬着筆杆在桌前發愁,口中忿忿嘀咕,“那老頭真是一點好心沒有。”
花莫走上前看了眼鋪開在桌上的畫,“我來臨就好。”
花漓扭頭看着花莫四平八穩的臉,恹恹的眼睛一點點亮起,“我怎麽忘了,你最擅作畫。”
花漓說着又略有遲疑,“可現在是臨摹。”
花莫沒做聲,她擅畫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曾不知疲倦的臨摹過一個人的畫。
含着痛楚的苦澀從眼中流露,她怕花漓看出自己的異常,想要眨眼藏去思緒,可眼眸卻澀痛的厲害。
手裏被塞進什麽東西,花莫低頭一看,是毛筆。
花漓如托重任般拍拍她的手,“那就交給你了。”
說完就溜出屋子,生怕遲了這活就得落自己頭上。
花莫卻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慢慢把眼裏的澀痛眨去。
花漓并沒有走遠,屏着呼吸藏在門口,指尖扶着門框,悄悄探看向裏頭,眼裏是細細的心疼。
花莫速度很快,花漓原以為一個月也完不成的丹青,她不過幾日就惟妙惟俏的臨了出來,為了方便何玉嬌照着繡,還将好幾部分單獨做了描摹。
惟妙惟肖的程度讓花漓都忍不住咂舌,她将東西都拾掇好,準備拿去給何玉嬌,“說起來,都好些日子不見她了。”
花莫聞言也發現确實如此,往日何玉嬌隔三差五就會過來,想着這會兒也無事做,便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
花漓點點頭,兩人一起出了門,正走着遠遠就看到何玉嬌低着頭,走得飛快。
花漓一喜,略提高聲音喚:“玉嬌。”
何玉嬌如受驚般頓步,轉頭看清是誰,才放松下來。
“正找你呢。”花漓笑說着朝她走去,等走進了才發現何玉嬌臉色非常不好,目光也恍恍惚惚。
花漓收起笑問:“出什麽事了?”
何玉嬌咬住唇,神色慌張,那夜之後,王賴子就跟陰魂不散一樣,糾纏着她,出言下流不說,還恐吓一定會收拾她,甚至有一次還扯了她的腰帶不肯還。
“到底怎麽了?”花漓蹙眉又問。
何玉嬌張張嘴,看到一旁的花莫又忍了下來,她的腰帶在王賴子手裏,要是他咬定自己和他有關系,花莫誤會她怎麽辦,還是自己想辦法解決。
“沒什麽,就是這幾日我侄兒住在我家,鬧得我有些疲累。”
花漓回想了一下,想起那個被當祖宗慣的小屁孩,眼裏滿是嫌棄,“他若是一直煩你,白日你就來我這躲躲清淨。”
何玉嬌心不在焉的點着頭,“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花漓想喊她,人卻已經走遠,就連東西都沒來得及給她。
何玉嬌一路低埋着頭往前走,餘光看到一抹藕荷色的軟布不知從哪被丢出來,正丢在她身前幾步遠的地方。
何玉嬌定睛一看,是她的腰帶!
她快步想去撿,王賴子卻從旁跳出來,一把奪過腰帶,那雙三角眼邪眯着看她。
何玉嬌臉上血色半褪,瞳孔縮緊,死死盯着王賴子,“你到底要幹什麽?”
“難怪看不上老子,你是喜歡那個花莫吧?”
“和你有什麽關系,把我的東西還我!”
“還你?”王賴子像聽到什麽笑話,“你當我傻?”
何玉嬌勉勵讓自己鎮定下來,“你以為拿這個就有用,我只說丢了被風吹走了,誰會信你。”
“別人信不信無所謂,可你喜歡的花莫就難說了。”王賴子嘿嘿一笑,“你可就別指望他能喜歡你了。”
何玉嬌心頭被一盆冷水潑下,王賴子這樣的無賴,根本不是她應付得了的。
“讓我不找你也行。”王賴子不知想到了什麽,那雙三眼翻動着流露出惡心下流的邪笑,他舔舔嘴唇,“只要你幫我把花漓引出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