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酸意 實在是有傷風化!
第65章 酸意 實在是有傷風化!
攸州, 平襄王府。
李挽仔細地修剪院裏的梅枝,一雙眼裏蘊滿淚光,眼神說不出的溫柔, 片刻之後, 不由得一笑,“滿院的臘梅竟然被他們養成這個樣子。”
“是啊,方才進來的時候,奴婢還以為是滿院的雜草呢!”曼娘一盞一盞地點亮院裏的燈籠,順手拿來一件披風搭在李挽的肩上,“三姑娘不是個心細的人,可季師傅和小世子都是愛搗鼓花草的人,他們怎麽能把花養成這個樣子?”
“母親生前最喜歡修剪這些花草, 尤其是臘梅, 在嚴寒刺骨的冬季盛開, 有着堅韌的風骨,傲雪迎霜,淩寒獨放, ”李挽放緩了聲音, 又把目光移到了院中, 眼神平靜,聲音更平靜, “九年沒有回來, 王府竟然一點都沒有變。”
老王爺死後,攸州城內有不少魑魅小人, 假義君子落井下石,他們企圖霸占平襄王府,可李绛守住了這裏的一草一木。
平襄王府沒有廢人, 這些年來,姐弟兩人即使相隔千裏,但也是彼此的後背,兩人相互守護,相互支撐,一直走到現在。這一路有多不容易,只有親身走過才知道,曼娘慢慢地嘆了一聲,臉上始終挂着笑意,眼中卻轉起了淚花,“郡主,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那日我問十五,她和梨白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我恨自己,我恨自己沒有追究到底,我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妹妹......只能活幾年,每月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若是梨白沒有說漏嘴,我會永遠蒙在鼓裏,”當時短短的一句話,如同一把尖刀,狠狠的刺進李挽的心底,“......她真的很難,甚至沒有能依靠的人。”
哪怕是赫連熙已經牢牢掌控了朝廷的實權亦是不可靠,他是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絕對權力,天下萬民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李惟又該如何反抗?屆時後宮佳麗三千,李惟在他眼裏算得了什麽?
曼娘對此深有感觸,眼眶逐漸泛紅,低下着頭,“可長生蠱是一命換一命......就沒有兩全的辦法嗎?”
火光幽幽,院中一片靜谧,李挽搖了搖頭,“這是唯一的法子了,不能再拖了。”
拖得越久,十五便越危險。
種蠱需要很長時間,李惟是個十分警惕之人,若是沒有旁人幫襯,怕是會被發現,曼娘坐到李挽身邊,拂掉她肩頭的白玉蘭花瓣,“陛下會幫我們?”
“我已将此事告知與他,”李挽停頓了一下,“他也答應了,只是有一件事......我未告知他。”
曼娘神色茫然一瞬,“那陛下會不會降罪于你?”
李挽的腦子裏閃過無數紛繁的念頭,眼皮狠狠地一跳,一雙眸子已浸着寒意,“先前,蘇家和國公府,這些人為了毀掉十五的名節,為了置她于死地,甚至泯滅了人性,他們不擇手段的陷害她,可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妹妹被人欺負,這次,我不管陛下跟十五之間有多少海誓山盟,只要十五不願意,陛下亦不能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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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娘憂思百轉千回,思考了一陣,聲音也變得弱了不少,“郡主是在想雲子秋的話?”
李挽點了一下頭,“就如他所說,倘若北狄人帶兵大舉進攻,陛下不願開戰,那他必然會選擇和親,他會借着柳雲窈和北狄的關系,讓她去游說,并且試圖建立兩國之間的友好關系,這确實是個不錯的緩兵之計,但柳雲窈提出的條件是讓陛下迎娶她的妹妹,你覺得陛下會不會答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曼娘搖了搖頭,李挽唇角扯出一抹清冷笑意,說道:“陛下不會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
曼娘緩緩呼出一口氣,将她的這番話深深地刻入了腦海,“那三姑娘知道會不會傷心?”
“我能看出,十五對陛下有些不同的,但玩弄心術,十五終歸是容易心軟,”李挽眼神一點點暗淡下去,“身為女子,再加上她身份特殊,一旦圖窮匕見,便成定局。要是僅憑着陛下的那點真心,十五很難走下去......”
百年一到,早晚都要歸去,死不過是時間問題,倘若能換回十五的性命,她自是甘願的,可自古以來,就沒有幾個将軍能夠安安穩穩的卸甲歸田,她必須要給十五尋一條退路,哪怕做不到這些,但至少不能讓她永遠活在悔恨和悲傷之中。
曼娘望着夜色悵然一嘆。
“曼娘,你先回房休息吧,”李挽緩緩站起身,玉鳳釵上的珊瑚珠流蘇微微晃動,“我想一個人待會。”
曼娘咬了咬嘴唇,行禮告退,行至月洞門前,駐足回首,看了許久。
微涼的晚風拂過,樹影搖曳,映出一地破碎月光,襯得花圃清幽空寂,而站在花圃中的人,隔着一層薄霧,如同虛幻之人。
第二日中午。
李惟醒來後,一邊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推開窗瞄了一眼黯淡的天光,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攸州府衙。
因為這次是突襲,土匪猝不及防,以至于直接被全部被圍剿,赫連熙部署完接下來的善後工作,通報了一下戰果,随後又讓人把附近村莊一家家梳理辨認,以免山匪藏匿,留下禍患。
李惟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在身後遠處的腳步聲清晰了一些。
粱瑄擡頭看見她,愣了一下,“......李大人。”
李惟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沒等他再開口,就轉身離開了。
事已至此,難道她還想不明白嗎?
他早就跟赫連熙串通一氣,聯合起來蒙騙她,一邊派人穩住她的行蹤,一邊快馬加鞭的趕來。
為了捉住她,可真是煞費苦心了!
“李大人,我,我有話對你說。”粱瑄一點一點攥緊了手心,等反應過來,話已經脫口而出。
此時,他大腦一片空白,心也是亂的。
兩人隔了五十多步,李惟站定,轉身注視着他,臉上神色雖平靜,但心中滋味雜陳。
也不知怎麽,她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想了許久,仍是想不出問題根源,就把這些歸咎到這兩人身上。
次次壞她好事,當真是該打!總有一天,她要讨回來。
不過,仔細一想,其實這次出逃也不是全然白費力氣,至少離開了東都,她心裏安慰着自己,順便連帶着說話語氣都放軟了些:“有事?”
粱瑄低下頭,磕巴了半天,“李姑娘,我.......”
他手上有一些細微的擦傷,因為方才攥得太緊,傷口已經滲出血來,李惟懶得跟他計較,徹底将視線收了回來,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似的,還是走開了。
赫連熙站在水榭,看着兩人含情脈脈的對視半天,一雙陰森森的鳳目眯起,不怒自威。
喬彥不情不願的站在一旁,看他臉上的神情頓時脊背生出一層冷汗。
這是看到了什麽?喬彥心中困惑,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對面的長廊。
敢情是有人打翻了這壇百年變質的陳醋。
赫連熙出于某種念頭,眼中已染上某種陰暗的情緒,他必須殺人,只有這樣才能緩解這種暴躁不安的情緒。
可他還不想把自己這一面暴露出來。
他加快了腳步,朝着李惟大步走去。
這個時候,只要待在她身邊,情緒就能夠徹底被安撫。
李惟在正廳轉悠了一圈,沒看見人,心中正奇怪。
看着迎面走來的人,她難得露出了一些震驚的情緒,“......你怎麽不老實在東都待着?”
好歹也是九五至尊,就這麽想不開要一身犯險嗎?
方才那幕,盡數落入他的眼中,赫連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攬在懷裏,“朕的皇後都跟人跑了,朕怎麽坐得住?”
李惟落進了個溫暖的懷抱裏,愣了一下,嘗試着掙開他的手臂。
赫連熙嘶了一聲,鼻尖抵住她的鼻尖,壓低了聲音說:“朕手疼。”
李惟果然不動了,道:“那你的松開啊!”
兩人關系明明已經很親密了,但赫連熙還是覺得不夠,為了不讓她跑開,赫連熙摟着她的腰身将人用力往自己懷裏按,湊在她耳朵邊愉悅的說:“朕手上有傷口,跟你一樣的傷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們陛下就這麽毫不顧忌的把人抱在懷裏,甚至還沒臉沒皮地賣慘的,實在是有傷風化!喬彥一副沒眼看的神情,轉身吩咐了門口的守衛,不準放任何人進來 。
李惟沉默了半天,道:“我看看。”
赫連熙喉頭滾動一下,唇邊突然漾出一點笑意,湊過去親了一口,“先讓我再抱一會兒。”
李惟心不在焉的,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
還有心思走神?赫連熙懲罰似的輕咬了一口她的唇瓣,“在想什麽?”
李惟如實道:“我在想你這個人。”
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赫連熙勾了勾唇角,動作溫柔地摩挲她的脖頸,感受着跳動的脈搏,這個動作極具有掌控欲,但也很危險,赫連熙能随時能掐斷她的脖頸,但他不會這麽做,他只是自上而下地注視着她的臉,眼中的情緒難以辨別,不急不緩的低聲問:“如何?”
李惟道:“有病。”
有大病。
赫連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