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日常 願所愛所念之人,皆無……

第80章 日常 願所愛所念之人,皆無……

【1.練字】

李惟最近需要寫一個關于兵法之道的文章, 可她從小時候就不喜歡讀書習字,夫子上課,她就跟坐在刀尖上似的, 一個字都聽不見進去, 如今長大了也沒有機會學了。

日頭漸漸高了,李惟墨跡了一上午,一個字都沒寫成,廢紙倒是扔了滿地,忽然就體會到了書到用時方恨少。

鄧小圓怕她傷心,在一旁安慰半天,說她的自成一派,狂放不羁, 将來流芳千古, 結果被李惟轟了出去。

赫連熙處理完折子就去了偏殿, 進屋撿起地上搓成團的宣紙,鋪平一看,張牙舞爪的幾個字确實有點令人啼笑皆非。

李惟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當即擱下了筆, “你笑什麽?”

“我笑不僅夫人刀法好, 沒想到,字品起來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赫連熙彎唇一點點笑出聲, 笑得特別溫柔。

李惟不錯眼珠地盯着赫連熙那張臉, 十分不滿道:“你寒碜我......”

“怎會?”赫連熙走到她身邊,擺正了那個立起來的鎮紙, 重新鋪上一張宣紙,“我教你。”

這麽大的人還要練字?李惟坐直身子,不情不願地拿起筆, 看了他一眼,“你替我寫?”

赫連熙向來對她有求必應,不會拒絕,不過此時,他已經傾身逼近,握住李惟的手,貼首到她耳畔低聲道:“不可以。”

冷冽的檀香,絲絲縷縷繞成一個包圍圈,李惟渾身不自在,盯着那張近在咫尺,輪廓分明的側臉,“我可以去找雲子秋,他經常替我寫這些東西。”

赫連熙不動聲色道:“經常?”

其實這些他知道的,兩人站在一起什麽都沒做,但周圍的氣氛也在告知他,他們曾經故事的濃重。

包括蘇爾勒,季雲琨,他們都是如此。

那是他不曾參與的過往。

李惟點了點頭,"我們是一個夫子,我的課業都是他寫的,他可以模仿我的字跡,夫子完全看不出來。"

赫連熙修長溫潤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蹭了一蹭,指下的觸感溫熱,“他為什麽幫你寫?”

李惟忽然笑了起來,“......我欺負他來着。”

赫連熙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笑臉,順勢壓了上來,啄她的唇,“原來小時候就這麽壞。”

李惟聽出幾分隐晦的妒意,眼珠轉了轉,躲過他的吻,“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我早上不過是給你紮了幾個小辮子,結果你就罰我寫字,你心眼怎麽比針尖還小!”

赫連熙眼底劃過一絲微光,輕輕地掐着她的後頸,否認道:“沒有。”

“你還不承認!”李惟激動地站起來,尚未發威,就被赫連熙按下。

赫連熙自然不會承認,摸了摸她的頭發,安撫道:“先寫折子,諸子百家之中,兵家占有一席之地,夫人熟讀兵法,又有實戰經驗,難道就不想傳授給後人?”

李惟愣了愣,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但好像說得也在理。

過了一會兒,赫連熙已經握着她的手寫了一行字,可李惟有些心猿意馬,始終盯着他的臉,折子看都沒看一眼,赫連熙慢悠悠地嘆了一口氣,提醒道:“專心。”

赫連熙筆力遒勁,骨格清秀,疏密相間,充滿高雅飄逸氣息,奈何敵不過李惟力氣大,不一會兒就寫歪七扭八的。赫連熙沉默着不說話,只是用力矯正回來,但李惟一門心思放飛自我,總會掙脫他的力道,故意和他作對。

半個時辰後,赫連熙垂眸看着那篇文章,無聲輕笑了一下。

李惟也跟着埋頭憋笑,殊不知接下來要發生什麽。

赫連熙轉身将紙張放置一旁晾幹,又重新鋪了一張,俯身抱着她哄道:“再寫一遍。”

兩人緊貼在一起,衣料摩擦出的聲音,生出些許暧昧,李惟微微睜大眼,撐着桌案側過頭看他,“還寫?”

赫連熙親吻李惟的耳垂,将鼻尖埋在她的身上,根本就不給她逃走的機會,“錯幾個字,我們就做幾回。”語氣溫和又平淡,但絕不是虛言。

這次李惟猛然張大眼睛,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感想,“可以不寫嗎?”

“可以,”赫連熙長腿輕而易舉擠進她腿間,握緊手腕,吻上了她的後頸,“我們從那張紙上挑也行,這樣你就知道我方才有多難熬了。”

犬牙摩擦,又癢又疼,李惟的身體被他整個攏在懷中,頓時有了上進的心。

她面如死灰道:“我寫。”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學習的痛苦。

只是學習而已。

【2.生病】

自那日起,李惟就開始十分熱愛讀書,甚至入睡前還會拿出一本游記閱讀。

有時候,赫連熙也會讀給她聽,聲線低沉又有磁性,隐隐還夾帶着一絲缱绻,李惟沉溺其中,聽着入睡,連這幾日的睡眠都變得格外的好。

她已經很久沒做噩夢了,漸漸的也找回了自己原來的狀态。

就如父親所說的那般,戰場上殘酷的掠殺,血肉橫飛能毀掉将士們的一生,他們目睹和遭遇了戰友們的犧牲,心中留下了巨大的創傷,所以有的人即使從戰場上回來,也不一定能趟過心裏的那條血河。

李惟那段時間就是經常失眠,噩夢不斷,甚至回避所有人,不願意講話。

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

畢竟她身邊有一個事無巨細,體貼周到的夫君,将她照顧的很好。

他做的事,當時或許不會察覺,但過了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他非常的用心,而且越扒越有。

清晨,殿外雨聲潺潺。

李惟醒來後,伸了一個懶腰,把兩只腳露在被子外面吹吹涼氣,很快就有個滾熱的身體貼了上來。

“陛下?”李惟看赫連熙臉色不太對,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麽發熱了?”

赫連熙下意識地把人攬過來,輕輕揉了揉李惟的腰,“無事,睡一會兒就好。”

最近江南發生水患,朝廷每天需要處理不少折子,赫連熙已經熬了好幾個通宵,結果還要再操心她的事,人不垮才怪。

李惟拍了拍他的手,輕聲道:“我去讓鄧小圓叫太醫。”

赫連熙燒得厲害,頭腦昏沉,可還是不想放手,“不用。”

李惟道:“你不難受?”

赫連熙嗯了一聲,在她鼻尖烙下一吻。

李惟幫他攏了攏衣領,“燒傻了怎麽辦?”

赫連熙道:“你不要我了?”

“要,傻了也得要。”李惟坐起身,穿好衣服,招呼鄧小圓傳太醫,又返身回去給他倒杯熱水。

這群人效率極高,不到半個時辰,太醫就熬好藥端了上來。

李惟第一次照顧人,擔心自己笨手笨腳出差錯,就讓旁邊的宮女過來伺候喂藥。

袁澄澄深埋着頭,聽到自己被點名霎時入墜冰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李大人,奴婢怕是......”

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敢問現在誰還有膽子近陛下的身?

一張如花似玉的臉毀成那樣,那還不如死了。

李惟回頭看了一眼,此時,赫連熙撐起身,靠在軟枕上,半垂着眼,握拳抵在唇邊咳嗽了幾聲,整個人病殃 殃的,完全沒有什麽精氣神。

又冷又欲。

也不像有什麽危險。

“先下去。”她道。

等人都離開,赫連熙面無表情道:“你還想讓別人照顧我,等我退位了,還能有人替你嗎?”

李惟深吸了一口氣,端着藥碗坐到床沿,拿勺子攪了攪湯藥,“我去給你拿顆糖。”

赫連熙用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微微轉過來,“不要,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生病的人總是格外脆弱,李惟體諒他的心情,微微仰了仰下巴,躲開了他的手,“這不還早要呢嗎?先喝藥。”

赫連熙淡聲道:“我想三年後退位。”

語不驚人死不休,李惟聽了手裏的藥險些沒拿穩,“......這不是太早了點?”

赫連熙的手指沿着她的手掌摸到了刺青,豔麗的眉眼染上了溫柔,“去南川,朝廷的事我會在這幾年都安排好。”

李惟吹了吹碗裏的湯藥,捏着勺子放在他唇角,“為何去南川?”

赫連熙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也沒喝藥,“我之前是怎麽給你喂藥的?”

之前?李惟紅了臉,耳朵裏泛起一陣酸麻,裝作不記得。

赫連熙奪過勺子,把湯藥倒了回去,“夫人不是記得嗎?你砸了我的銅鏡,難道不該補償一下為夫?”

前段日子,赫連熙命人打造了一個長身鏡放在浴池旁,還是自己親自設計的,結果李惟進去一摸就給他摸碎了。

準備已久的心思全然落空,李惟這個罪魁禍首自然不能放過。

殿外雨聲陣陣。

赫連熙擡手撥開她頸間的發絲,直勾勾看着她,蘊含着無盡的灼熾,又喚了一聲,“夫人。”

李惟經受不住誘惑,端着藥碗十分謹慎地喝了小一口,閉上眼睛,吻了過去。

赫連熙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的臉,唇角帶着寵溺的笑意,舔了舔她的唇縫,緊接着,親吻就變得綿長又強勢,吻得不留一絲空隙。

李惟的舌尖被吮吸到他的嘴裏,呼吸一下就亂了。

兩人親密無間,灼熱的呼吸讓人沉淪,赫連熙清晰感受到對方皮膚相觸的悸動,将人抱到腿上,一只手摟着李惟的腰際,另一只手順着她的腿往下滑。

剛松開的唇瓣複又緊貼在一起,吮吻舔舐,分開時唇瓣上都是另人遐想的淫靡水光。

赫連熙額際沁出了汗,眼神交雜着晦暗不明的情緒,翻身把她壓在了床上,長發撲散在枕間,貼着她的唇輕聲蠱惑,“今日可以嗎?”

讀了兩個月的書,他都快讀瘋了。

李惟從喘息中回神,一顆心正在慌亂地跳動,“你還生着病......”

赫連熙兀自笑了一下,摸着李惟腰間的穴位,卸了她全身的力氣,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沾染了情欲,死死壓着人,聲音裏滿是隐忍和克制,“給不給?”

李惟沒說話,摟緊了赫連熙的脖頸,眼睑帶着幾分霧氣,點了點頭。

【3.吃醋】

宮裏的太醫檢查過李惟的身體狀況,跟茨州青衢山的老人說的一樣,盡量少練武,多休養生息,但李惟看到刀就手癢,所以經常拿着玉牌溜出宮去校場。

不過,赫連熙早已和這邊打過招呼,季雲琨和蘇爾勒已然不再向着她。

李挽亦是如此。

她直接碎月刀藏起來了!

昔日的夥伴都背叛了,李惟撇了撇嘴,一個人孤獨的在街頭亂逛。

陽春三月,風和日暖,街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人潮如流水。

雲子秋恰巧路過,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連忙掀開馬車的簾子确認,“怎麽一個人在這?”

李惟擡頭看他,無奈道:“被抛棄了......”

雲子秋唇角洩露了幾分笑意,“宮裏無聊偷跑出來的?”

這會兒他剛從宮裏述職出來,身上的官袍還沒換,吸引不少人看過來。

“是光明正大,”李惟停頓了一下,“你剛從江南回來?”

“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昨天夜裏就回來了。”雲子秋注意到行人的目光,笑了笑,“帶你吃頓飯?”

李惟自然是無所顧忌,當即就應下了,“可以。”

雲子秋道:“等我回趟府,換件衣服。”

李惟挑了一下眉,偏過頭,“我在前面酒樓等你。”

兩人默契十足,雲子秋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笑着:“你倒是會挑地方。”

晚上有廟會,雲子秋換上了一身絲绫藍袍,腰間系着天藍色的絲縧,穿着樸素,容止端淨,一副親近人的長相,站在人群裏并不顯眼。

兩人溜達了一圈,李惟順便問了一下長姐的事。

果然,赫連楷還是被拒絕了。

吃完飯,剛從酒樓裏出來就碰見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漂亮姐姐買花嗎?我們賣的花都有一個小驚喜!”

小姑娘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神态可掬,可惜李惟出門從不帶錢,買東西都是看身邊的人。

雲子秋知道她有這個毛病,無奈地笑了一下,“你買花,我付錢。”

李惟俯下身挑一朵芍藥,拿出來的時候發現花莖挂着一塊小木牌。

小姑娘接過雲子秋的銀子,激動道:“大姐姐,牌子上寫的是青梅竹馬哦!”

李惟捏着那塊小牌子端詳,雲子秋問道:“寫的都是這個?”

小姑娘解釋道:“不是,還有其他的。”

“你再付一兩銀子。”說着,李惟挑了挑,又從花籃裏拿出一朵,發現牌子上寫得還是青梅竹馬。

一朵芍藥自然不值一兩銀子,小姑娘連忙拒絕,但雲子秋還是給她了,“哥哥姐姐你們是青梅竹馬?”

李惟嗯了一聲,低頭看着手裏的芍藥不知在想什麽。

小姑娘道:“那二位可真有緣分,我這花籃裏就有兩個牌子寫的青梅竹馬,都被姐姐選中了。”

雲子秋愣了一下,似乎遲疑了很久,微微嘆了一口,“只有緣而已......”

一字慢盤皆落索,他只能陪她走到這了。

李惟沒聽清他說什麽了,擡手晃了晃手裏芍藥,“花歸我了,下次再聊,我得回去了。”

雲子秋嗯了一聲,等回過神來,擡眸看她,發現那道身影已經望不真切。

李惟回到崇瑤殿,把花放在桌上,轉身去浴池。

白茫茫的水霧裏,李惟在轉角處迎面碰到了一個人。

“怎麽這麽晚回來?”赫連熙裹着浴袍,帶着一身濕漉漉的水汽走出來,睫毛墜着水珠,眸子裏泛着稀碎的光,顯出幾分欲色。

李惟道:“今晚朱雀街有廟會,逛了一會兒。”

赫連熙衣領微微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肌,額發絲在不停滴水,擡手撩到了腦後,“和長姐?”

李惟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雲子秋。”

赫連熙眯起眼,眼角眉梢分明冷豔,肌肉默默地緊繃,擡手指腹輕輕蹭着李惟的眼角,“玩得開心嗎?”

“開心,”李惟眨了兩下眼睫毛,“你先出去,我要沐浴。”

赫連熙道:“我幫你。”

李惟道:“不用。”

赫連熙不再說話只是盯着她看,須臾,還是上前一步,膝蓋抵進李惟的雙腿之間,骨骼分明的手指寸寸扣緊後腰,吻了上去。

舌頭在她嘴裏掃蕩肆虐,李惟漸漸喘不過氣來,嘗試着把人推開,然而赫連熙不準她有任何躲避與退縮,扣住她腰身的手卻陡然收緊,言語間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私會情郎,還玩得很開心?”

一陣急促的呼吸聲,李惟狠狠咬了一下的唇瓣,抵住他的胸膛。

赫連熙吃痛一聲,松開她後,唇角殷紅,伴随着一股腥甜的氣息,滲出絲絲鮮血,“......咬我。”

李惟急促呼吸幾下,稍微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誰的醋你都吃?我要是跟他有事,早沒你什麽事了。”

赫連熙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劇烈起伏,心裏像是被一塊大石頭重重壓住了,喘不過氣來。

氣氛僵持了半刻,他就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李惟嘆息一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臉上難得顯出幾分愁緒。

但她也沒有追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李惟沐浴完,回到寝殿發現桌上的兩朵芍藥被人動過,而赫連熙躺在榻上好似睡着了一般,看都沒看她一眼。

李惟知道他沒睡着,他在氣頭上,她也生着氣。

搬進來之前長姐也跟她說過,小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兩個人長期住在一起難免有摩擦和誤會,但李惟不以為然,覺得凡事溝通過了就什麽事都能解決,可目前來看,李惟就是不想跟他說話,甚至還想跟他嘔這口氣。

良久。赫連熙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她上榻,也沒聽見其他動靜,不由得睜開了眼,結果,他就看見李惟正在悄無聲息地穿衣服,“你去哪?”

李惟想了半天,總結出一個結論,“距離産生美,我搬出去住一段時間。”

反正她是不會低頭。

赫連熙:“......”

這純純是換着法折磨他!

不等李惟穿上靴子,赫連熙大步走過來将人打橫抱到了榻上,緊緊摟入懷裏,露出微紅色的眼眶,“......我就是嫉妒,你只能是我的。”

床帳裏的氣溫逐漸升高,衣衫滾落在地,李惟如同置身熱潮,手臂緊緊攀附着他,手骨節都隐隐發白,一直忍着不肯出聲。

赫連熙尋到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每進一步,都會問她到底喜歡誰,倘若她答不清楚或者不答,他就會加大力度,直到她的回答清楚為止。

李惟感覺自己快要瘋了,最後意識漸漸模糊,人直接昏過去了。

第二日,崇瑤殿外移過來一顆古槐蔭,上面挂滿了紅牌子,寫的都是天賜良緣。

李惟從榻上爬起來,拿出苦練已久的字,寫了一個祈願,系在上面。

——願所愛所念之人,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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