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鴉靈術士

伊利亞背着從戈壁灘上撿拾來的木柴匆匆回到營地,這一路上他就聽說炎和蔔魯罕起了沖突,腳下不由得生風,跑得飛快。

蔔魯罕可不好惹,尤其他對炎還別有用意。

君上讓他照顧炎,可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伊利亞才沖回他們所住的破破爛爛的營地,就看到炎半、裸、着身子半跪在地上,一個黑衣男子伸手搭在他肩頭,兩人對望着,黑衣男子似在細語着什麽。

伊利亞心下咯噔一驚,把背上捆好的柴火一丢,“哐啦”一大聲,炎聞聲回頭,瞅見一頭熱汗、氣喘籲籲的伊利亞。

“你回來了?”炎說着把衣衫拉好。

“這是誰?”男人問炎道。

“我的幫手伊利亞,負責日常起居的,”炎笑了笑,“你沒有幫手嗎?”

“我還沒有。”男人眯起眼,一臉納悶地問,“這要去哪裏找?”

“這……我也不知道。”話題有點進行不下去了,炎撓撓頭,“你出去問問別人吧。”

“好。”男人點頭,把兜帽摘下來,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他方額上系着的眉勒倒是很奇特,是由拇指蓋大小的銀片打造成的一條鏈子,銀片上雕刻着面目猙獰的鬼頭。

這鬼頭有多吓人,男人的臉就有多無辜,他的眉眼間看起來毫無惡意的樣子。

“你怎麽把柴火都摔了。”炎幫伊利亞撿拾地上的木柴,今晚上的保暖可全靠它們了。

“大概是繩子斷了。”伊利亞笑不出來,依舊盯着黑衣男子瞧。

黑衣男子沖他一笑,便走出去找幫手了。

Advertisement

“炎,你怎麽會和他在一起?”伊利亞趕緊拉住炎的胳膊,神情緊張地問。

“他?”炎看着伊利亞,恍然大悟道,“你說赫連烏羅呀,他是今日才入營的獸鬥士。”

“他不可能是獸鬥士。”伊利亞謹慎地道,“他是鴉靈術士。”

“鴉什麽?”炎沒聽懂。

“烏鴉之靈,但不是普通的烏鴉。”伊利亞小聲道,“按西涼傳說,人死後靈魂會被烏鴉銜走送去冥河,口銜靈魂的烏鴉就是烏鴉之靈,很邪門的。”

“你怎麽說的這麽玄奇?這不就是大燕的道師爺麽?”炎從來不信這些個,妖魔鬼怪皆是人力作祟。

“炎,你別不信,這裏的人都不會和鴉靈術士打交道,他們精通方術,會勾人魂魄。”伊利亞神色緊張地道。

“你放心吧,他不是狐貍精勾不走我的魂,”炎拍了拍伊利亞的肩頭,“我剛才試探過他,他一點內力都沒有,想必在鬥獸營裏待不了幾日就得走。”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伊利亞的眉心稍稍舒展開。

“你頭疼這人,還不如頭疼今晚吃什麽。”炎揉着咕嚕直叫的肚皮道,“我都餓了兩天了。”

鬥獸營不是日日都開飯的,遇到行情好,觀衆席滿座時,才會開放魚肉飄香的大飯堂。

在飯堂不開的日子,鬥獸士只能拿自己的財物去街市上換取吃食,炎兩手空空的來,沒錢買吃的,他只有在入營的第一天吃了一頓飽飯。

接下去頓頓都是番薯、幹菜,連一粒米都瞧不着,這兩日更加了,番薯皮都啃不着。

“今晚有的吃!”提到食物,伊利亞的眼睛也放光了,“飯堂子開了。”

“真的嗎?”炎跳起身,“那還不快去。”

“你先去吧,我把柴火收拾好,”伊利亞道,“不然給人偷了去,我這一天就白忙乎了。”

“我幫你。”

“不用,炎,我都聽見你肚子的嚎叫了,快去吃吧。”伊利亞笑了笑。

“那我給你占位去。”免費的飯堂僧多粥少,有位子才有的吃。

“好。”伊利亞看着炎如一騎絕塵般地跑出去,不禁笑了,這居然是大燕國的親王,也太能屈能伸了。

“我還是去查下鴉靈術士的底細吧。”伊利亞心想,鬥獸營裏稀奇古怪的人多如牛毛,但只有這個人伊利亞心裏放心不下。

萬一他對炎有什麽不軌之心,他難以向烏斯曼交代。

在伊利亞去找路子探查鴉靈術士的底細時,炎正坐在飯堂子那張油光發亮的木頭餐桌上,與鴉靈術士大眼瞪着小眼。

炎來到飯堂——那座七彩大帳篷裏時,兩百多席都已經坐滿,有人剛吃完,擡起屁股要走,炎趕緊上去占位。

這裏吃的是流水席,吃完就走,有人會收走碗筷,送上新飯菜。

巧的是鴉靈術士赫連烏羅也瞅準了這個位,當炎一腳跨進長凳時,赫連烏羅也是一腳跨進去,兩人打了個照面。

要是在王府大街上的酒肆裏,炎肯定伸手謙讓道:“兄臺請。”

可這是在鬥獸營,手快有手慢無,炎要是錯過這頓飯,可真得餓到靈魂出竅了。

“怎麽術士也要吃飯的嗎?”炎問赫連烏羅道。

“術士也是人,當然要吃飯啦。” 赫連烏羅笑眯眯地道,“我吃的不多,讓我先吃吧。”

“我這有兩個人呢。”炎道,“讓我先吃吧。”

“兩個人?”赫連烏羅左右一看,“沒瞧見呀。”

“我是幫伊利亞占位。”炎說道,打算一屁股坐下,赫連烏羅卻拉住他的胳膊,“你們兩個人吃得慢,當然得讓我先吃。”

“別搶啦,一人坐一半,再搶肉都沒了。”渾身油膩的大廚子托着一鐵盤子的羊肉站在桌前,砰一聲,羊肉盤摔在桌上,湯汁四濺。

聞着那肉香,炎不覺吞了口口水,對赫連烏羅道:“那一人坐半邊吧。”

“好。”赫連烏羅的眼睛裏也只有熱氣騰騰的炖羊肉了。

一大盤子的羊肉,還混着羊肋排、羊蠍子,敢情是一整只放鍋裏炖出來的。

食堂不開飯時,連一片菜葉子都沒得啃,食堂開放時,那肉像不要錢一樣,炎就納悶了,就不能勻着點來嗎?要是日日有飯開就好了。

炎的半邊屁股在長條凳上落座後,伸手就朝羊肉盤子操去,邊上赫連烏羅倒是從懷裏掏出一雙銀筷,慢條斯理地夾取一塊肥瘦相宜的羊肉,放在嘴裏慢慢嚼着。

和他相比,炎大口啖着肥羊肉,手裏還撕扯着羊排,比這西涼人更像西涼人。

炎瞅着他的優雅到與四周格格不入的吃相,不知該不該提醒一句,吃這麽慢會被人搶光的。

一桌有十二人,炎面前的羊肉盤子,其他人也可以伸手來抓。

炎正想着呢,對面那糙漢抓起盤子裏最肥的羊腿肉開始啃起來,炎不禁朝赫連烏羅瞧,卻發現他雖吃的優雅,但吞咽的速度可不慢,反倒是三心二意的炎,吃的還沒他多。

炎便專心吃手裏的羊排,赫連烏羅的胳膊肘突然撞到炎的右肋,也是,兩個男人擠一條板凳是緊張了點。

炎不覺就往邊上挪了挪,繼續埋頭啃羊排,赫連烏羅的胳膊肘忽的又擠過來,炎忍不住道:“你別擠我行不行?”

“好。”赫連烏羅笑得誠懇,炎正要吃時,赫連烏羅突然起身去拿桌子另一頭的番薯,凳子一下翹起,炎摔了個屁股蹲兒。

手裏的羊排還砸在臉上,惹得一臉油腥。

“哈哈哈!”滿桌的人都笑起來,炎爬起身,氣得臉孔通紅。

“你怎麽了?” 赫連烏羅把凳子扶正,一臉無解地問炎。

“你……”炎抹了把臉上的油水,手指都快戳到赫連烏羅的鼻梁上,卻罵不出話來。

平時的教養太好,髒話沒學到幾句,炎搜腸刮肚就擠出一句:“你個混球。”

赫連烏羅挨了罵卻完全不生氣,還夾了一塊羊肉給炎道:“你手上的髒了,吃這個吧。”

炎接過羊肉,又坐回凳子上,赫連烏羅也先坐下來,還分了半個烤紅薯給炎。

“光吃肉太油了,會拉肚子的。” 赫連烏羅說,“尤其像你這種異鄉人,肯定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

“你管得太寬了。”炎皺眉道,但還是吃了烤紅薯,解解油膩。

桌上的人打着飽嗝陸續散去,炎也吃飽了,看一旁的赫連烏羅依然在吃,吃完羊肉吃牛肉,都不帶歇氣的。

二十來碗的豬肉炖粉條熱氣騰騰的端上了桌,炎不知怎麽地不想輸給赫連烏羅,大約是他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很讨人嫌吧。

明明就是一個江湖術士,哪這麽大的排面。

炎端過一碗粉條,赫連烏羅吃多少,他就吃多少。

漸漸地,炎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赫連烏羅依然是慢條斯理地吃着,他手邊的空碗卻越疊越高。

炎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總覺得食物已經堵在嗓子眼了。

赫連烏羅伸手去端最後的那一碗豬肉炖粉條,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忽然,赫連烏羅把碗放下來,摸摸肚子道:“吃飽了。”

炎大松一口氣,可這舒坦勁一晃就過,因為他的胃裏撐得厲害。

赫連烏羅吃完了,沒急着走,還給自己沏了一壺味道嗆人的藥草茶。

還很和善地問炎要不要來一杯?

炎聞着這味一個反胃,心下叫道:“糟糕!”

便捂着嘴直沖的飯堂外頭,一手撐着樹幹,嘔吐起來。

赫連烏羅跟了出來,好心地拍着炎劇烈抽搐的後背,幫他順氣。

“你……”炎的臉色蒼白如紙,聲音沙啞,“離我遠點。”

伊利亞說的沒錯,這人邪門得很,好不容易吃了一肚子的飯,就又都吐了。

“你吃得這麽快,又吃這麽多,難怪會撐着。” 赫連烏羅從腰裏懸挂着的布袋子裏掏出一顆灰色的藥丸子,遞給炎道,“嚼服,你會舒服很多的。”

“你先吃。”

“我又沒撐着。”赫連烏羅道

“你吃了我再吃。”炎瞪着他道。

“哦~你是怕我下毒。” 赫連烏羅笑了起來,“你放心,這不是毒、藥。”

“我不放心,才叫你吃的。”

“炎,”赫連烏羅道,“這藥是我給你的,如果是毒、藥,我自己吃了,身上也會有解藥啊。”

炎愣住,可不是麽?他能給自己解、毒呀,這種試、毒的方法毫無用處。

“算了,把藥給我。”炎抓過赫連烏羅手心裏的藥,仰頭吞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