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喝花酒
炎跟着焦夫人進了一間裝飾華美的廂房。相比敞亮的庭院,房間內的光線很暗,三面沒有窗子的牆上挂滿絢麗多彩的帷幔。
雖沒有窗卻挂滿帷幔,炎心想大約是想展示這帷幔精致的織工吧。
且帷幔上的色彩豐富極了,當真是滿牆的餘霞成绮令人贊嘆。
在東牆角下豎着一盞高挑的燭燈,這螢火般的燈光隐約照見綴有紫色流蘇的美人榻、還有圓形的似花苞的錦凳,以及不知是琉璃還是別的什麽做的長案。
長案上擺着香氣缭繞的花型蠟燭,一只大圓銀盤和一套精致的花瓷酒具,那酒壺與大燕的很不同,扁扁圓圓,壺面是用黑釉剔刻的美人織布圖。
這兒的每樣東西都很精致,焦夫人出去了,炎正尋思酒壺邊上那只大圓盤子是做什麽用時,一位不施粉黛、相貌平平的女子走入進來。
炎在見到她的瞬間臉就紅了,身體更是往邊上傾側,看向牆壁上的帷幔。
赫連烏羅則盯着那侍女瞧,全因她穿得着實涼快,一條短小的紫色抹胸,露出一截纖腰,下半身是一條可見玉腿的高叉長紗裙。
侍女的脖子、手腕和腳踝上還系着一只小鈴铛,這一動起來跟奏樂似的惹人注意。
赫連烏羅又看了眼炎,見他一副“非禮勿視”的模樣,不禁莞爾,暗嘆:“差點就被那老鸨坑了,好在本王的炎炎很乖,不會被女色所迷。”
而伊利亞在富商身邊服侍時,能見識的俗事都已經見識過了,對此等裝束并不稀奇。
他看着侍女把桌子正中的銀盤取下,銀盤下原是一只設計精巧的碳爐,她把爐子生上火,銀盤拿走,換上一只可以煎烤食物的三足烙盆。
“炎,帷幔有什麽好看的?”伊利亞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看,這也有碳爐子,我們可以烤肉吃。”
“好……”炎撓了撓頭,聽見那鈴聲離去,這才轉身坐到那花苞一樣的錦凳上。
這時又有侍從走進來,炎吓了一跳,方要側臉就看到是一位少年,他半裸着上身,下身是一條闊腿褲,一手可握的腰裏系着一條橘色腰帶,腰帶拖得老長,像狐貍尾巴似的。
少年手裏端着五、六只盤子,裏面全是火紅的,筋肉還在跳動的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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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還從腰帶裏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擱在肉盤邊上。
“你和焦夫人說一聲,我們邊吃邊看即可,”赫連烏羅對少年吩咐道,“不需要任何人來作陪。”
“是的。”少年聲音清脆,順從地跪地,放好盤子等物後便退出了。
“你一個鴉靈術士,怎麽很熟悉這兒似的?”伊利亞瞪着他道。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赫連烏羅笑笑,給炎倒上一杯酒,“就是這樣。”
“我們在這看什麽?”炎端起酒杯還有些困惑,他們坐在這間裝飾奢華卻略顯氣悶的屋子裏,似乎和下飯館沒什麽兩樣。
赫連烏羅啪啪擊掌,那道挂滿炫彩帷幔的牆壁動了,不,是帷幔自個兒往兩邊挪開,光線投入進來,這是一幅仿佛只有在畫卷裏才會出現場面。
眼前是碧波蕩漾、灑滿花瓣的方池,原來帷幔外便是白玉砌成的水池!
池中有一道雪白的圓臺,鋪着金色織錦的地毯,七、八位豔若桃李、體态窈窕的年輕女子站在臺上,向衆人飛抛媚眼。
她們和方才的侍女一樣,上半身只有一條抹胸,而且這布料更輕薄,仿若一團紗花盛開在酥胸前,瑩白發亮的腰肢上系着一條綴有金鈴的腰帶,腰下是一條幾乎落到胯間的薄紗裙,裙子開叉極高,玉腿、裸臀都是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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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手裏各自抱着樂器,這些樂器是炎沒見過的,有豎長類似大燕琵琶的琴,有圓矮類似大燕腰鼓的木鼓,還有随金臂钏搖晃着的鈴器。
這些乍看眼熟的樂器,演繹出與大燕截然不同的華麗樂章。
這些女子邊彈奏邊舞蹈,宛若一地炸開的煙火,是那樣地絢麗多彩,令人目不暇接。
這舞臺還會徐徐轉動,讓每一位女子的妙曼身姿都被在座的各位貴客見到。
當然是可見而不可碰,衆人都是隔着水看着她們表演。
炎想這大約和大燕那些只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女子相同吧,說起來他很喜歡這仿佛鷹擊蒼空一樣宏浩的樂章,可是又不能直視這些半裸着女子,因為有失禮節。
但這裏是妓館,而他已過弱冠之年,如此如坐針氈的模樣會讓人看笑話。
炎一邊在心底讓自己淡定一些,一邊又忙着調整自個兒的視線,不要冒失地落在姑娘們的玉體上。
他只要盯着那稀奇的樂器瞧,看着她們演奏時利落又靈動的手法即可。
可是想得容易要做到還是挺難的,姑娘們邊彈邊跳,舞姿與樂調融為一體,總會瞥見點什麽,炎這曲藝看得別提多別扭了。
“呵。”赫連烏羅突然就笑出聲,“炎,你放松些,這些姑娘只彈奏,不吃人。”
“誰說我緊張了?”炎本就有些不好意思,此時被一語戳破,臉孔一下子紅透,卻硬撐着道,“我只是擔心這些姑娘會掉進水裏,你看這池水深不見底的多可怕。”
“嗯,她們又跳又彈的,确實有些危險。”赫連烏羅微微點頭,眼盯着炎,心底樂開了花。
炎怎麽可以這麽可愛?
堂堂大燕國的親王連花酒都不會喝,那羞臊的勁兒好比頭回上花轎的大姑娘。
看得烏斯曼早就心猿意馬了。
原本是不想讓炎來這裏的,畢竟美人太多,但見他一本正經地說着“非君子之地”的認真勁兒,就忍不住想要帶他來這逗弄一番,烏斯曼忽然想,就這麽把炎壓在美人榻上調戲一把,炎臉上的紅霞應當比美人蕉還要豔麗吧。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堪比自尋死路的念頭,烏斯曼心下了然,可依然蠢動不止。
“炎,鍋熱了,我們烤肉吃吧。”伊利亞看了會兒彈奏便興致索然,他更想填飽肚子。
“好!”炎宛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連忙幫着伊利亞烤肉。
伊利亞拿着小刀割下一片羔羊肉,仔細地攤平在鍋子上,只是他的刀工不怎麽好,肉切的厚薄不均,眼瞅着一頭都烤焦了,另一頭還是帶血的,炎忍不住自己動手切下一片薄如紙的肉,輕輕地擱在烙鍋內。
只聽茲拉一聲,薄薄的油煙升起,總算是肉香四溢而不是焦糊味了。
“炎你真厲害。”伊利亞已經在邊上猛吞口水了。
“伊利亞,你還是不是西涼人呀,”炎笑道,“怎麽連肉都不會烤。”
“我會吃就行。”伊利亞舔着嘴唇道。
“給我來一份。”赫連烏羅微笑地湊過來。
“都等着。”炎繼續持刀割肉,這時侍女又進來了,不知她是不是聞着香來的。
她的手裏端着方才拿出去的大銀盤,盤上放着一大張美人蕉的葉子,翠綠的葉片上有一團深紅的辣椒末、一團暗黃的胡椒粉,還有一把粗糙的海鹽粒,再加上一些炎叫不出名兒的菌菇小食,簡直是五顏六色,滿滿的一大盤。
她把盤子放下後,微笑着退了出去。
而不管她怎麽在炎的面前轉悠,炎都是只管盯着盤中肉,目不斜視。
“多撒點胡辣粉。”伊利亞對炎道。
“是這紅色的?”
“對!”
炎認真地撒粉、烤肉,還放了兩片草菇,然後把烤得外焦裏嫩肉和草菇都分給他們兩個吃。
赫連烏羅開始倒酒,味道香醇的葡萄酒,一杯接着一杯地拿給炎喝。
炎烤肉烤得熱,而這酒顯然是冰鎮過的,握在手裏都透着一股涼氣,于是他是一杯又一杯地喝下肚。
池中的歌舞是越發地熱鬧,但在曲藝和烤肉大餐之間,他們顯然選擇了後者,這烙鍋裏的肉就沒停過,肥瘦相間的羊肉片,肉質勁道的牛肉片,還有鮮嫩可口的驢肉片輪番上場。
伊利亞還用竹簽竄起這些烤肉片,撒上香辣粉,吃得那叫滿嘴流油。
“很好吃吧?我感覺我都能支個攤子做買賣了。”炎肉是沒吃上幾塊,烤得那叫興致勃勃。
“太好吃了,炎你真是什麽都會啊。”伊利亞發出贊嘆道。
“我天生聰慧,沒有辦法。”炎這廂誇完自己,心下又頗覺好笑,便輕銜着酒杯低聲笑了。
這副低眉垂眼的羞澀模樣,并非是炎有意為之,只是在這融融爐光的映染下,他面若桃花,言笑晏晏,就如那月下美人撩撥着一池春水,撩人的心弦都亂了。
伊利亞用竹簽挑着一大塊牛肉,正要往嘴裏送呢,就這麽兩眼直直地瞪着炎,肉太沉了,滑下竹簽,啪一聲掉在桌上,濺起星星點點的油花。
“伊利亞,你小心些。”炎放下酒杯,想要尋帕子擦臉,“都濺我臉上了。”
“啊,哎?”伊利亞仍舊心如鹿撞,不及反應過來,反倒是赫連烏羅伸手,相當自然地抹去炎右臉上的油珠。
“我身上都有。”炎低頭看着身上那件亞麻布做的“西涼裙”,他就這麽一件,卻沾上豆大的油漬,炎皺皺眉頭,站起來,把打着八字結的腰帶給抽出來。
這西涼裙可就只有一條布,腰帶一松,原本緊裹在身上的布料,就跟着像風吹的花葉似地散開。
伊利亞還因炎的美、色而萌、動春、心呢,此時見炎認真寬衣,驚到臉都綠了,趕緊伸手攔住:“炎,你這是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