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宵一刻

“衣服不是髒了麽?”炎面色緋紅,一臉正經地說,“我脫下來洗洗,你看這池子裏有這麽多水。”

“炎,你是不是喝醉了?”赫連烏羅仔細瞧着炎。雖然他能說、能站,解開腰帶的手勢也絲毫不帶抖的,但光沖着要在這脫光了洗衣服這一點,就知道他喝醉了。

“哪有!這麽幾杯葡萄酒可灌不醉我。”炎胳膊一擡,直接勾在赫連烏羅的左肩上,“是你……你喝醉了吧?”

伊利亞拿起桌上的酒壺晃了晃,已然空了。

“他真的喝醉了。”伊利亞放下酒壺,盯着炎,他還沒見過有人醉得一臉清醒樣。

“罷了,不和你們說了,我要洗衣裳……”炎松開赫連烏羅,準備脫下身上的布裙。

“不準。”赫連烏羅一把扣住炎的手腕,“不準在這洗。”

“可是……”炎盯着外頭波光粼粼的池水,那是一臉的神往,“這水好幹淨呀,你們瞧見沒?還有好多花瓣飄着……如果卿兒在的話,他應當會喜歡,他會像小魚兒那樣在裏面暢快地游來游去。”

看見炎那陶醉的模樣,伊利亞想要問:“卿兒是誰?”

還不等他開口,赫連烏羅就出手了,他直接摟過炎的腰,将他的腰帶紮緊。

“你幹什麽?”炎非常不爽,擡着頭,微眯着眼盯着赫連烏羅的臉,“幹什麽又紮起來,你信不信本王揍你……”

然而,炎的拳頭沒能擡起來,他搖搖晃晃着醉倒了,軟軟地趴在赫連烏羅的胸前。

赫連烏羅直接拉起他,像杠米袋子似的撂在肩上,轉身想要帶走。

“赫連烏羅!你想幹什麽?!”伊利亞其實也喝了不少,只是這份醉意在看到赫連烏羅公然要擄走炎後,徹底地清醒,他喝道,“快放開他!聽見沒有!”

“退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并無太多情緒在裏面,可在伊利亞聽來卻是洞心駭耳,整個人就如同一根木棍戳地上——直愣住了。

赫連烏羅,不,烏斯曼扛着炎大步走出去,焦夫人見到他們非但沒有阻攔,反而滿臉堆笑地領着他們去了一間上好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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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伊利亞的眼珠子一直盯着赫連烏羅離去的方向。旺火之下,烙盤裏的肉已經烤得焦黑,快要燒起來了。

……君上……赫連烏羅?

伊利亞的腦袋裏都亂了,他竟然一點都沒認出來,直至方才那一聲“退下”,君上沒有掩飾自己的真實音色,這不怒而威的氣勢令伊利亞瞬時領悟。

伊利亞忍不住想君上是用了易容術嗎?還是用了令人失智的迷魂散?又或者兩者皆有,所以炎對“赫連烏羅”是一點疑心都沒起?

伊利亞背上的冷汗飚了出來,他心有餘悸地想,好在他有執行王令,在鬥獸營裏老老實實地守着炎,若有其他的做法……想必他的小命已經沒了。

這誰能想到天之驕子、聖域昭雪的承襲者,會放下身段來這鬥獸營受苦?

還是說,這是君上又一種戲弄炎的方式?

眼前的狀況大大出乎伊利亞所能料想,他站在那兒,毫無辦法。

炎覺得自己正趴在一只單峰駱駝上,他吃得很飽的肚子被頂得不太舒服。

不過這只駱駝可真高呀,這條腿老長老長的,即便沿着沙丘走路,步子都邁得極穩,炎不禁哂笑道:“乖乖,回頭賞你吃胡蘿呗~!”

聽着炎不知哪學來的怪異腔調,什麽胡蘿呗,明明是胡蘿蔔,烏斯曼輕聲一笑,推開湛藍色的房門,走進去。

房內有一張垂着朱紅紗幔的圓床,床上放的都是大紅繡錦的圓枕、鴛鴦被,弄得像大燕成親時的洞房似的。

不過對西涼人來說,這些紅紅豔豔、飛鳥走獸的繡紋都屬于“舶來品”,是充滿異國情調的東西。

烏斯曼小心地抱着炎,把他放在芳香錦衿鋪就的大圓床上。

炎依然是迷迷瞪瞪的,雖然他是睜着眼睛看着錦帳和錦被,像是清醒着,但腦袋裏的思緒早就飛出老遠,不知道在大燕的哪座宮、哪座殿裏了。

就在炎魂不守舍地看着錦被上的鴛鴦戲水時,烏斯曼走至梳妝臺前,伸手摸上鬓角,從那平平無奇的太陽穴上開始輕推皮膚。

他的動作很熟練,就像洗臉般輕松,一張蒼白的人皮面具被完整地揭了下來。

把面具收在一旁,烏斯曼看到面前的銅鏡映照出自己真實的臉,膚白勝雪、豔若仙子。

只是他紮在腦後的頭發還是黑色的。

烏斯曼無聲地解去束發的皮革綁帶,只見最外層的黑發絲絲縷縷地滑下來,很快猶如月下凝霜的銀發顯露而出。

烏斯曼把假發套丢在面具旁邊,最後一步就是卸去眼中的僞裝色。

指尖輕取那層薄若蟬翼的染色紙膜,恢複原本眸色,而那雙綠眸宛如被水浸潤的翡翠,含着奕奕華彩。

這套易容術他是從鴉靈術士那兒學來的,雖然那位鴉靈術士不太樂意教他,還說“身為王者不該學習如此這般的詭秘方術。”

于是,烏斯曼讓霜牙出來走兩步,再嗷那麽一嗓子,那術士便什麽都肯教了。

“不知道君上學易容術所作何用?”那鴉靈術士還問道。

“怎麽了?”

“鴉靈術士的易容術是祭司塔在殡葬時,用以安慰生魂的,”鴉靈術士認真說道,“參與祭祀的親人看見亡故之人,心中的思念得以宣洩,但這件事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若您……拿去吓唬人,恐怕還是不妥的,這萬一吓出人命……”

鴉靈術士的意思說白了便是:您裝神弄鬼的,萬一整的不好,把人家吓死了怎麽辦?到時候可別來尋祭司塔的麻煩。

“這易容術本王自有用處,不關你們塔裏什麽事。”

“這便好。”鴉靈術士明顯松了口氣,很快又提醒道,“君上,這易容術再好,對于那些心存戒備又武藝高強之人,還是欠缺點火候……”

“你直說吧。”

“攝魂香。”鴉靈術士立刻推薦道,“這易容術要再加上攝魂香一起使用,能讓他在見到您的那一刻,就把您當成是一見如故的好友,這心下就不再設防了。”

“看來這祭司塔裏的人不但熟知各種鬼魅方術,還懂讀心術麽?怎麽連本王的心思也揣度過了?”烏斯曼這話乍聽像是欽佩,實則有恫吓之意。

帝王之心是斷然揣測不得的。

“這……臣下不敢,您的母親不但是祭司塔之人,還是上古神女“聖域昭雪”的第一先知,您的事情我們自然要多多挂記于心。”不知為何,鴉靈術士向烏斯曼扯起過往,而烏斯曼的母親宛妃早已仙逝。

烏斯曼的生母雖然是神女的先知,還一度被冊封為“宛妃”,但他本人和祭司塔沒什麽關系,盡管祭司塔時不時以宛妃的“娘家人”自居,但烏斯曼很清楚王權與神權之間,從來都是一場拉鋸戰。

在過往的歷史中,有很長一段的歲月裏,神官、神女先知、大祭司、長老祭司等聯手把控着西涼王朝,不只是帝王被其操控,還有國內的經濟命脈。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祭司塔如今為王權效力,臣服于西涼王的統治。

這或許和他是“聖域昭雪”的承襲者不無關系,要知道西涼這千百年來總共就出過兩位帶有女神印記之人,一是開國皇帝曜太祖,二就是烏斯曼了。

但烏斯曼不想在“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時候去想那充滿神眉鬼道的祭司塔,他只想看着炎,哪怕他現在成了一只醉貓,連身在何處都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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